《花开自孤岛》牛筋自点

5、真相

　　庞涵觉得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过来摊牌的不是方崇川，而是昔日最好的朋友，汤祠。

　　在上学的时候，庞涵就很羡慕汤祠，生活在富裕开明的家庭，可以不用那么拼命的读书，不用事事都得出类拔萃，光耀门楣；甚至连终身大事都可以自己作主。虽然汤祠是花街二少的形象，却丝毫不妨碍他们成为最铁的哥们，在枯燥的学生时代，正是有了汤祠与方崇川，庞涵才能从家庭的期望压力下获得喘息的快乐。

　　庞涵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不起方崇川。硬是将学习对手缠成了朋友，再成恋人，他始终掌握主导，而方崇川则由清纯的优等学生蜕变成迷人冷漠的青年，几乎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感情是双方的事情，当初在大学时期，为了与方崇川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一向隐忍内敛的庞涵几近与家庭决裂，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恐怕自己早就不和父母有任何的往来。但是什么是未来，他根本无法定论，或许在二十岁那个年纪会想的简单天真或是光明，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清楚地明白，两个男人相处，就算完全摒除世人的因素，也难以预测。方崇川容易困于感情，更为纯粹；而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太杂，一切都很难肯定。

　　怎么和崇川一样，都故意躲着我啊？庞涵看着眼前的故人，有种许久不见的错觉。

　　你承认了？汤祠完全没有叙旧的打算。

　　是。放下咖啡杯，庞涵有些可惜，他确实能猜到一些，比如，当他失忆之后，好朋友跟着恋人一起都客串起路人甲，好朋友与恋人关系与日俱增等。

　　为什么？听到对方平静的语调，汤祠忍住火气。

　　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现在的情况？庞涵反问。

　　娇妻在怀、膝下承欢？汤祠冷下语气。

　　好像你一点都不希望我过正常人的生活似的，庞涵笑道：我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我追到崇川之后，你那种又吃惊又生气的表情，之后你还一天三次地说教，什么不正常、女人好、不能有小孩之类的，怎么？你自己都忘了？

　　我又没被车撞过，怎么会不记得？汤祠冷哼：只不过记得更清楚的是当初你是怎么据理力争反驳我的那些话，还有你对崇川的所说的诺言！

　　庞涵看着昔日的好友对他冷嘲热讽的模样，身体开始发凉：所以，在你的心里，我就如此差劲？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汤祠看着对方：你失忆给崇川造成的伤害我可以理解成无意，和你没有关系，那么既然你恢复了记忆，为什么还要打算和崇川继续表现的客客气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维持你现在这种幸福的生活？！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庞涵终于低声吼出：你可想象一下，在某一天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一个女人，那人是你的结发妻子，客厅里传来的是你女儿的呼唤，我可以不理吗，我可以又当成一次失忆吗？七年前，我因为意外失去了我的崇川，难道七年后我还要重蹈覆辙，继续失去我的妻子儿女？我爱崇川，非常，甚至可以为了他牺牲我的生命！可是我现在的家人，同样是我的至亲，我要为了他们而活着，为了他们，我不得不割舍我的最爱！你能明白吗？

　　不能明白！汤祠望着眼前同样痛苦的人：一个人失去记忆了，又怎么可能是白纸一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过往里有什么是漏掉的吗？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甩手过去，迫不及待的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他不告诉我！庞涵闭上眼：崇川根本没有做出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事，他本身就如此别扭倔强。

　　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就清楚吗，为何现在却抱怨？汤祠怒道：你在逃避，你的潜意识就在逃避，既然你恢复记忆，那么肯定也想起了当初车祸的真相，对吧。

　　庞涵垂头，他突然了解为什么汤祠自从他失忆之后便与他行同路人。

　　我一直没有告诉崇川你出车祸的真相，不是为你作掩护，而是我怕他会真正将内心完全遮蔽，到时候没有人再能走入他的心。如果那样，就都是你造成的！汤祠站起身：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胆小鬼，承担不起责任，就跑去自杀的胆小鬼！

　　真相就这样被戳破，庞涵顿时失了最后一丝精神。许久他才缓缓抬头：我对不起他，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胆小鬼，我爱他，可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与能力来承担爱他的责任与后果，那段时间真的，我快要被压迫得疯掉，我不想就这么痛苦，不想崇川跟着我受苦；可是我连与他说分手的勇气也没有，我真的，怕他生气怕他看不起我，所以才会选择自杀···只是没想到，上天却给了我其他选择···我换了另一种生活方式，一切都上了轨道，我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可是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崇川会有多难过，我完全想象到，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汤祠，一个人，光有爱情是不够的，根本活不下去。

　　你也知道，崇川会难过？！从你选择自杀的那一秒开始，你就已经不是崇川所喜欢的庞涵，崇川这些年所想的所爱的都是过去的你，跟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现在，我会努力将过去的你也尘封，从此，方崇川与庞涵再无丝毫瓜葛！汤祠拿起大衣：一个自私者谈爱？根本不配！

　　庞涵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露出苦涩的笑：若你真心待崇川就好了，这辈子欠他的，我怕是还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