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归一》岭朗

3、顶风穿杨自北来

　　潘庄在季梅镇的西北角，九成是潘姓家族，也有极少的几户外姓，是从别处随着上面两代潘家族长的首肯而依附过来的。现潘家的族长正是潘启福，这一个潘庄是由一百多年前的潘姓人家发家而来的，这潘家三兄弟的父亲也是上一任族长二十多年前已过世。附近的良田土地都是潘家的祖业和世代囤积的，离得远些的也都租给了佃农。潘庄和季梅镇相离的并不远，只因是丘陵地形，一弯一遮的，只隐约的相互在山水下显出一星半点的房舍。
　　潘家现有老大潘启福为家主，老二潘启运常年在京城，但其夫人聂氏和孩子都是住在潘庄，老三潘启明还未成家，也是常年在外，家中和在京中的消息却都是他在相互传递着的。
　　却说聂夫人在前段就听着京城很是不太平，还打起来了，想着怎么说潘启运也该回家来避避的，却仍是未归。和文夫人聊起来，文夫人也只好找些宽慰她的话说。最后说到了潘启明的亲事，潘启明是潘家最小的男子，其两个哥哥都是比其大了十多岁的。潘启明现在二十有六，搁在翡翳州这大年龄的孩子都有十岁的了，虽说其两个哥哥都因孝事晚婚了些，但是他虽没被这些事耽误，却是一连几年过去了，只要是说到他的亲事都被其搪塞过去。因他经常在外跑，两个哥哥也不想勉强他，只拖到现在。论外貌潘启明是弟兄三个里长的最好的，继承了其母的大眼睛和圆润的下巴,经常浮起清清淡淡的笑，使其的人缘很好，不管大人和小孩都喜欢和他说笑。
　　等潘启明安排好施曼琪和施礼琪在潘庄时，才过了三四日，启明就又匆匆赶往汉口。文夫人和聂夫人还没来得及跟他提亲事，他就急匆匆的走了。这边曼琪和仁智年龄相仿，虽说曼琪总是兴致缺缺，因着仁智总是专门陪着他，还是很高兴在一起熟悉这边的环境，过不几日仁智和曼琪与潘启福提出他两就住一起同在一个独院的。仁喜因和礼琪年龄也相当，就让仁喜和礼琪住一起，由启淑照顾。
　　翡翳州地处丘陵地貌，山野多是梯田和山地，连大路都是蜿蜒起伏，人们是经常爬山下田，故相较而言，这边人都是有很好的敏捷身手，再加上这儿自古民风剽悍，尚武之风盛行，自是大部分的男儿都有些身手。因是冬天到了年关，也是农闲，且猎物的皮毛也是最好的，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有猎人上山猎野物，以作年关的年货。
　　这天上午，曼琪正在仁智的书房查看仁智有哪些书籍，就见窗户外倏的一闪，一会隔壁屋丁丁当当的一阵响。等曼琪过去时，就见仁智正在那擦着一把弓，曼琪奇道“这是要练箭么？”仁智笑嘻嘻的抬头：“准备上山狩猎的。”“一般不是春秋狩猎的麼？”“我的大哥，春秋狩猎是皇帝的上林苑，我们这儿春天播种秋天收果，哪儿还会去打猎。再说我们不上山打猎，有时冬天吃食少时，野狼还跑到小些的村子里偷抢家畜的。也不像专门养在园子里供猎玩的，有些专门的猎户总是四季都能猎到稀奇的物事。”曼琪抿抿嘴低头没有吭声，仁智愣了一下就说“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老齐爷考我的箭法吧。”
　　那老齐爷正在桃园边的大空练武场上，大片的枯黄盘根草地上，一边一排针叶松，一边一溜高黄杨。松树那排树上挂了四个箭靶子，老齐爷正面对这排松树，看着眼前起起伏伏的连绵山野，眼睛的幽黑像那山腰的雾气一样朦朦胧胧。这老齐爷身量高大，体格精瘦，灰白黑相杂的头发，背影看着像个精干的年轻后生，整个往那一站像是一棵松树立在那纹丝不动。听见喳喳的脚步声回过头，看见两人就问“这位哥儿哪来的贵客”“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曼琪，他才来了十来天，我带着他熟悉熟悉，这段却是连这弓都没摸。曼琪这是庄里的老齐爷师傅。”“见过老齐爷。”曼琪对着老齐爷行了一礼，老齐爷却是眯着眼看了看他，脸上似笑非笑，转过眼却是对着仁智说“还是按老规矩来，今年该是站在这个位置了。”说着径直走到离松树八九十米得地方，仁智和曼琪虽都是十二岁，但仁智个头却是只到曼琪的鼻子。等他走到老齐爷站的地方拉弓射靶，就见空旷的练武场上飒飒的吹着北风，一不小心就要仁智吹起来似的，颇有些怪异。
　　等四个靶位都中了，仁智踏踏的跑过去拔下箭，拿着靶位蹭蹭的往松树上爬。“哥儿要不也试试”老齐爷眼却没看曼琪只盯着仁智，曼琪看见射箭早是心中跃跃欲试，却不好打断，老齐爷一发话自是好好的应着。却见仁智将四个靶子放到两颗松树的树杈上，又跐溜的爬下来。站在刚才的地方拿起弓箭射起来，射完四只箭后，老齐爷对着曼琪说“哥儿也试试？”，曼琪接过弓，架起胳膊，直绷着胸膛，也向着四个靶子蹭蹭几箭射过去，其中一个靶子嘭的一声好像射裂了。老齐爷眯着眼看着松树似笑非笑的，又让仁智跑过去将四个靶子挂在松树枝上，摇摇晃晃的，仍是被松树的树枝挡住了一些。仁智跑过来，对着老齐爷说“老齐爷，中间那个靶子被曼琪射裂了条小缝”，又回过头来亮着嗓子说“曼琪好箭法啊，看你动作做的都好看。”这时老齐爷开口说“仁智这次四个靶子不能掉下来。”此时冬天正刮着西北风，松树是南北方向一溜排着，北风吹着靶子一晃一晃的往南斜摆着，仁智有些为难的站在那儿，晃着头左瞄右看的，却迟迟没放箭。曼琪看看老齐爷，看他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就说“只要是距离一样，不一定非得在同一个位置吧？”老齐爷仍是扫了他俩一眼似笑非笑的样没有吭声，仁智看了看脚，又看看老齐爷，还是往南挪了挪，借着北风的力，四个靶子没有落地。
　　仁智的房间里这会正被他自己翻腾的乱糟糟的，曼琪过来喊他吃饭时，他还在那翻腾。“狩猎不是还有两天才走麼？”“我先收拾着”仁智头也不抬。这时仁喜领着礼琪蹬蹬的跑过来，跑上去抱着仁智的胳膊“智哥哥也带着我去吧，啊。。。”，仁智笑着掰着他的手“你先好好练箭，练好了，长高了力气大了自会带你去。”“我现在就想去嘛。。。”仁喜自是挂在仁智身上嚷嚷着要带他去不肯撒手，直到吃过晚饭还赖在仁智这边。直到仁智被缠着没法，编排了一顿山上的老虎喜欢偷吃这么大没长高的小孩之类，才让仁喜略略好点。到晚上曼琪的少年心性憋得问出来了，说是可否跟着仁智一起去。仁智愣了一下说“到山上可能要待一二十天的，你又不熟悉走山路，骑马射箭类的没事还可以逛逛，打猎却是很危险的，山上老虎大虫豺狼猛兽还是很多的。而且人都是老齐爷定的。”曼琪马上接道“我没事的，骑马射箭我也是打小学过的，以前也狩过猎。”仁智想了一会后才答道“我明天跟爹说说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