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光》天泽覆

5、现在时

　　昨晚对于晟俊而言，算是生命中意义重大的一晚。可是，身上那些丝丝缕缕的变化，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悔恨。
　　第一次竟然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

　　晟俊在初中高中的时候都没有恋爱，尽管那时候暗恋他的女生多到车载斗量。可是，他一直都在坚持着，那个时候的他一直坚信自己能够等到和雨晨重逢的那天。
　　窝在椅子里的晟俊，思绪变得越来越烦乱。他一想到昨晚的画面，就觉得自己对不起雨晨，对不起连峰。
　　他觉得，对于他们而言，自己无疑就是一个背叛者和伪君子。什么关于天使的信仰，什么关于友谊的忠贞，在激情面前，一切都变得跟泡沫般脆弱，不堪一击。

　　然而，秋然对晟俊的喜欢却象着魔般变得炽烈和汹涌。

　　上午，秋然去上课，晟俊从她书桌上的笔筒里取了几只铅笔，然后打开昨天放在桌上的画夹，在第一页的稿纸上随便勾画了起来。
　　从第一次拿起画笔，到现在都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
　　他熟练地在稿纸上勾勒线条描绘轮廓涂抹阴影，在夏日渐渐强烈的日光中，带着一脸的默然和忧伤。
　　他不停地勾画着，完成第一幅后又对着第二张画稿聚精会神起来。
　　整个上午的时间就在这样重复的动作中缓缓流逝，等到晟俊完成第三张图画的时候，窗外的白光已经变得异常强烈了。
　　他微闭着眼睛望着窗外刺目的风景，心里问自己：这是第几天了？总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自己似乎都开始遗忘一些事情了。
　　然而，当他躲避在这座公寓里悼念过往的时光时，他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片天空下，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向着高远的蓝色天穹越飘越远，然后消逝地没有一点痕迹。

　　晟俊的生活开始变得异常单调，和外界更是进入绝缘状态。白天窝在窗前画画，晚上到天台上乘凉，这所公寓似乎成了整个世界。
　　当晟俊敢在夜晚漫步于校园的时候，距离出事的那晚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因为那天是周末，所以校园显得格外安静。走累的两人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抬头仰望着暮蓝天穹上那些璀璨的星座。淡淡的银色星光洒满整个夜空，与远处路灯散发出的黄色光芒连成一片，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无声状态。
　　后来晟俊拿出CD机，戴上耳机直接躺在草坪上闭起眼睛。当身下传来青草上夜露的冰凉，耳朵里传来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钢琴曲的时候，过往的回忆再次让他的眼泪泛滥。晟俊想，在这样的夜色下应该不会被她看到吧！所以当秋然的嘴唇在他脸上轻轻掠过，吻掉他滑落的泪水的时候，他的心狠狠地挣扎了一下。
　　“晟俊，如果可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吧！”秋然柔声地说道，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温柔。
　　晟俊的眼泪汹涌而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秋然的手臂。可是，另一只手抓着的却是身旁冰凉的青草。
　　他始终都没办法将自己全部的感情尽数投放到秋然的身上。
　　那晚，秋然抱着晟俊躺在床上，一直轻声地说着安慰的话。一直一直，直到两人都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清晨的曙光中，秋然痴迷地望着晟俊那张楞角分明的脸，发现上面依然满是忧伤的神色。
　　这段时间晟俊清瘦了不少，内心的伤痛也一点都没有淡去，那些汹涌在晟俊内心深处的悲伤和自责，对于正沉浸在恋爱甜蜜中的秋然来说，根本没办法体会得到。
　　所以，当秋然发现晟俊一直都是一脸忧伤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她会自问：现在的晟俊喜欢自己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秋然很多天，她很想直接问问晟俊，可是，每当她看到黄昏中伫立在窗前的晟俊，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处，融入夕阳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和无助的时候，她就放弃了。因为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近乎绝望的孤独和忧郁让她不敢走向前去，她不忍心再去为难他，同时，她也害怕揭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记起他们曾经激情的夜晚，即使是在床上纵欲的时候，晟俊也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她。那种眼神里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
　　在这个炙热的夏天，她每次想到那种眼神，都觉得浑身一片冰冷。

　　中午的阳光虽然强烈，可是外面的气温并不高，晟俊和秋然第一次在白天一起上天台休息。
　　有阳光板遮蔽的地方，楼面上形成了绿色的阴影。晟俊和秋然依然坐在栏杆附近，抬头就能看到无边无际的蓝色天宇和大朵大朵浮游的白云。
　　晟俊坐在椅子上，一边画画一边和秋然聊天，两人本来正聊着学校的事情，可是晟俊突然问秋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吗？”
　　秋然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晟俊，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头顶的天空。
　　“在那些蓝色水晶石的上面，必定有天使正在飞翔。”晟俊坚定地说着，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格外深邃。
　　看着这样的晟俊，秋然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她在想：过去的晟俊，是不是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人们都说，男人的爱只有一次，那就是他的初恋，那么现在的自己还能在他的内心深处占一席之地吗？

　　之后的几天，秋然的情绪一直纠结在爱情的甜蜜和无能为力之间，就在这样反复纠结的心境中，她的生日到了。
　　那天早上，秋然首先醒来，那时天际处才刚刚透出一点光亮。她借着稀薄的光线盯着晟俊的脸看了很久，然后用手指轻轻地划了下他的鼻尖，看晟俊没醒，又凑到他跟前吻了下他的嘴唇。
　　晟俊被弄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问：“怎么了？”
　　“今天我生日。”秋然轻声地说着，话语里抑制不住地兴奋。
　　听到生日两个字的时候，晟俊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望着近在眼前的秋然的脸平静地说了声：“生日快乐！”
　　秋然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她傻傻地微笑着，同时左手搭在了晟俊的锁骨处。
　　晟俊明白她想要什么了，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剧烈得跳动了一下，然后整个胸腔都象被填满了汽车尾气般让他感到闷闷的。
　　他机械地将手臂绕到秋然的背后，无力地回应着她的吻，过了很长时间才进入状态。不过，那一次他的思维变得格外清晰，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又想起以前的几次，然后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他问自己：以后都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晟俊在结束后去洗漱间冲澡，当哗哗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缓缓漫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时，他情绪失控地哭了出来。因为害怕被秋然听到，所以仍旧是那种压抑的哭泣。
　　晟俊此时的心中有很多想法，可是他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他只是觉得胸口异常的堵，堵得他想在那里凿个大洞出来以排解压抑已久的痛苦。
　　他在那里蹲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当他回忆这段时间以来生活的点点滴滴时，他用两个字给自己做了总结：沉沦。

　　晚上，秋然邀请了许多同学到KTV唱歌。开始的时候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晟俊出席，因为她不忍心将目前的晟俊带到那种嘈杂的地方。可是，当她一想到自己的爱情时，她就决定要自私一次。况且，生日的时候，总该发生点具有特别意义的事情吧，譬如早上的那次激情。

　　晟俊一踏进喧嚣的包间，脑袋马上开始发涨。可是他还是勉强自己朝每一个人微笑，心里想的是：秋然帮自己那么多，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难堪。所以，从头到尾，他都配合了所有人的举动，甚至恶作剧。
　　休息的空当里，晟俊想到了连峰。他想：连峰就不会这么委屈自己，从来都是喜怒于色。

　　午夜前的一小时内，人群彻底疯狂起来，都吵着要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尽情狂欢。晟俊坐在包间的角落里，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尽管音乐不停地轰炸着耳朵，可是他此时的心里却平静地如无风的山谷。他明白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和别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可是，他也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些跳动的彩色荧光而没有任何举动，因为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耳边的音乐都成了无声的振幅，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晟俊一直强撑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就该为秋然做些什么以作回报。
　　一群人疯狂了整晚，凌晨五点才决定散了各自回去补觉。

　　清晨薄暮中，看着一脸疲惫的晟俊，秋然很是心疼。
　　“我不该让你来的。”秋然望着晟俊，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没事！不来我会自责的。而且现在，我很好啊！”晟俊很努力地扯出一丝微笑。
　　那一刻，秋然有一些感动，她想：或许我们之间注定要用这种方式逐渐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