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锁重楼》花孤悦

6、【第六章：初探洛水】

　　六月的天气恰似那小孩的脸,说变即变。方才还是万里的晴空，转瞬之间却是乌云密布，骤雨如珠。漫天落下的雨珠打在新荷之上，别有一番美感。连日来的高温似乎也被这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熄，带来阵阵清新的凉意。只是这怡人的凉爽似乎并不能让徐长卿的心情变好。
　　站在廊下避雨的徐长卿紧抿着薄唇，未发一语，好看的眉毛紧紧地簇在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在刚才，蜀山在洛水城的情报员带回来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近来洛水城里有大量的妖魔肆虐，城中百姓死伤惨重。
　　若仅仅是因为突然爆发了群妖作乱的恶事，徐长卿倒还不至于如此愁苦，只消让常胤带人前去镇压驱妖便可。真正让他愁思万分的是，据情报员说，那些作恶的妖魔行事嚣张，处处都打着魔尊重楼的旗号。恰是这一点，让徐长卿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三年前与邪剑仙的一战之后，重楼似乎就再未在三界内出现过。这三年里景天也曾多次来找过自己聊天叙旧，可是自己从未再听他说起过见到重楼之事——甚至连小葵小茂的满月宴他也未曾见到重楼前来道贺。
　　三年前的一战，重楼的灵力消耗极大，甚至一度虚弱到不能幻化出腕刀的地步。按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灵力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而那魔界自古以来便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他又怎能在这段虚弱的时日里稳坐魔尊之位，继续在魔界发号施令呢？更何况，以自己对重楼的了解，重楼便是仍居魔尊之位，也断不会纵容属下做出这样危害凡间的事情——他虽是魔，却并不是恶魔。
　　徐长卿思来想去也未能有个定论，直觉告诉他此番洛水妖魔作恶之事必有蹊跷。静默了半晌，他终是决定亲自去一趟洛水。这样想着，他不再耽搁，当下传令下去将蜀山内室弟子们尽数聚在了无极阁内。
　　无极阁大殿内，蜀山弟子们列队站好，静静等着徐长卿发话。
　　“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洛水妖魔作恶的事情，我想听听看大家的想法。”徐长卿面向着众人，表情凝重。
　　“依我来看此事不像是那魔尊所为。重楼为人高傲，素喜独来独往行事随心，必然不屑于和自己的属下混在一起作难人间。此事实在古怪。”常胤目光微沉，抢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啊，这些妖魔行事根本就不寻常。他们明知我蜀山在洛水设有情报处侦查妖情，却还如此高调，”守一点了点头，出言附和常胤道：“就像是生怕我蜀山不知他们在为害洛水一样，这也太奇怪了点！”
　　“可不是吗？寻常妖物作案，大多鬼鬼祟祟生怕被我们的情报人员察觉行踪，唯独他们这般高调，我捉妖几十次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
　　余下的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大多都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估摸着不是重楼所为——这和徐长卿的推测不谋而合。
　　“我的想法和大家差不多。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洛水。”
　　“掌门师兄！我要跟你一起去！”
　　众人循声回头，目光落在了站在最末一排的一个少年身上。少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少年挠了挠头，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掌门师兄，你带我一起去洛水调查这个事情好不好？”
　　“守仁，此事非比寻常，太过蹊跷。你从未下山出过任务，只怕情况太过复杂，不好处理。”徐长卿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少年脸上，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决。
　　守仁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徐长卿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好撅起嘴巴噤了声。
　　“这次下山的主要任务是调查，不需要太多人随行。由我和元神长老常胤前去便可，余下众人在蜀山待命，不得擅自离山。我和元神长老不在的这段时间，蜀山大小事务皆由德律长老常怀负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洛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就此散了吧。”
　　“是，掌门。”众人异口同声。
　　徐长卿让众人散去之后，叫住常胤又吩咐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方要踱步离开，却瞧见大殿最外面的那根石柱之后，一个少年正负气的撅着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这么适合睡觉的天气，你怎么还不回房去？”徐长卿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掌门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平日里练功很努力的，从不偷懒，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少年微微偏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祈求。
　　“这次任务太过蹊跷，便是我和你常胤师兄也未必能轻松拿下。”徐长卿摇了摇头表示不允：“你从未下山执行任务，根本不知其中的凶险。”
　　“掌门师兄……”守仁虽然能理解徐长卿的考量，可心中仍是有些失落。
　　“守仁，你可学过避雨的咒语？”察觉到了少年的失落，徐长卿在瞥见立柱上斜靠的雨伞之后，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我求了守一师兄好久，他就是不教给我，说是怕我学了之后会天天用祈雨咒给蜀山布雨。”
　　“那我现在教你如何？”
　　“真的吗！我要学，我要学！掌门师兄最好了!”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看着眼前一扫愁云一蹦三尺高的守仁，徐长卿轻笑着摇了摇头，牵起少年的手缓缓向门外走去。
　　“那我念一句，你重复一句。”
　　“没问题！”
　　两个白色的身影渐渐融入大雨之中，他们的身体被看不见的气浪包裹着，没有半滴雨水沾身。
　　把守仁送回房睡下之后，徐长卿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又想了些事情，伴着雨声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洛水城中。
　　六月初的洛水正是晴光大好之时，景色细致如画。穿城而过的河流两岸整齐地种着垂杨柳，柳枝随着微风摆动，叶尖在水面轻点，荡起圈圈的涟漪。
　　这里本应是热闹富饶的水乡小城，却因为妖魔的肆虐变得有些冷清萧杀。徐长卿眉头紧锁，举目四望，将洛水城的现状尽收眼底。宽阔的街道上除了他和常胤之外再无他人。便是之前走本应最喧闹的市集，也不过偶尔有三两人行色匆匆地拿着行李路过，看去向应是往出城的方向行去。
　　“常胤，洛水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何处？”
　　“秦淮街口有一个茶楼叫品茗阁，那里的客人南来北往一向很多，消息也最为灵通。只是如今妖魔肆虐，不知道这品茗阁是否还在营业。”
　　“我们去那里看看再说。”
　　“行，那就往这边走。”
　　常胤冲着徐长卿点了点头，引着徐长卿在街道上穿梭而行，往秦淮街方向走去。
　　洛水城内最大的茶楼品茗阁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孤身一人坐在二楼角落靠窗的位置，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黑袍男子的面具下迸射出的两道凌厉的寒光，冷冷地扫视着秦淮街上的一切。
　　算算时辰，也该到这儿了。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徐长卿，你将是本座一统三界的第一枚棋子，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
　　黑袍人在心中盘算着，遮在了面具之下的脸上阴森的笑意更浓，只是无人看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