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愚》Doer

2、心悸

　　顺手将其余几辆倒下的自行车扶起来，唐钦叹了口气：“唉！我的世愚总是这么善良，要是哪天被坏蛋抓走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世愚坐在车后座上，轻轻拢着唐钦的腰：“我有世钦啊！”
　　世钦乐呵呵地笑：“那是！”转了个弯，忽然开口：“诶？那要是你到时候跟你男朋友走了怎么办？”
　　世愚缓缓前倾，靠在世钦背上，眯着眼看路远处的风景，声音依旧柔柔的：“那就不找男朋友了呗。”
　　世钦噗嗤一笑：“你别说，我突然想起来一绝妙论题，就叫‘论闺蜜与男友的优劣’。”
　　世愚闭上眼，静静感受着世钦说话时身体的震动，随意应了声：“嗯。”
　　“你看，首先陪逛街陪吃饭等各种陪，闺蜜与男友完全可以比肩。”凉风轻轻吹着，把世钦的话一点一滴吹进世愚的耳朵里，“其次，出气筒树洞啊之类的，闺蜜也与男友也基本相等。”
　　下坡路猛地加快速度，世钦的头发全都吹了起来，完全露出那双精气傲然的眼睛。
　　世愚“嗯”了声，示意继续。
　　“最后啊，接吻什么的——”话音顿止，世愚睁开了眼睛，听世钦闷声笑了一会儿，“我也可以啊！”
　　世愚依旧笑，眼里都是沿途的风景。
　　世钦说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八岁的两个小孩子，在路上见到拥吻的情侣，好奇心作祟，世钦于是一手拽拽自己耳边的短发，说：“世愚啊！我知道那个叫亲亲，听说是最最最好的两个人才能亲亲。”
　　世愚扭过头盯了一会儿，直到盯得那对情侣不好意思地分开，手拉手走远，才点点头：“哦。”
　　世钦又说：“那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最最最好？”
　　世愚低头看看世钦和自己拉着的手，点头：“嗯。”
　　世钦双手扶着世愚的肩膀，严肃了小脸：“那我们也应该亲亲，不然就不算最最最好，是不是？”
　　世愚想了想，点点头：“嗯。”
　　小小的世钦于是慢慢凑近，挨上去。
　　傍晚的夕阳染得草坡一片金黄，河面波光粼粼地荡漾着金色的碎光。
　　世愚差不多僵硬的时候，世钦微微后退，紧接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世愚的唇，砸吧砸吧嘴：“好甜啊！世愚，你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世愚摇摇头，笑着拿出一小节甘草递过去：“我吃了这个。”
　　“所以——”世钦的声音打断了世愚的回忆，“还是闺蜜好！这样看来，世愚啊，你就不要找什么男朋友了好不好？”
　　“嗯。”
　　“还有啊！”世钦的速度缓了下来，世愚知道，要开始上坡了，于是下了车。
　　世钦顿时颓然：“你怎么又下来了？我可以上去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世愚笑：“相信相信，我这不是怕累坏你吗？还有什么？”
　　世钦的兴致顿时高涨，保持和世愚同样的速度：“我发现以中医之道比之兵法甚至帝王之术可谓不遑多让，简直可入化境！”
　　世愚点点头：“比如君臣配伍，就很有意思。”
　　“嗯嗯！”世钦的眼里迸发出光来，“还有还有，前日先生开得那个方子，你还记得吗？”
　　“大青龙汤？‘龙升雨降’？”说着，世愚会意一笑：“的确有点意思。”
　　“是吧是吧？”世钦挑挑眉，眼里满是得意，然而在看到不远处的豪车后，顿时停车：“世愚你快藏好，那富二代小魔头又来了！”
　　世愚噗嗤笑了：“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哼！”世钦将头一扭，“我难道说的不对？”说着推推世愚，“我可不想我这么好的世愚被他一身臭气给污染了。快快！”
　　世愚失笑，“那我去张大爷家里吧！”
　　世钦一顿，连连点头：“快走快走！”
　　张大爷是世愚和世钦先生的邻居，一个孤寡老人。
　　与匡平生闲云野鹤的生活方式不同，世愚从小就经常去找这位张大爷，经常和张大爷聊聊天，渐渐地就开始帮着做些事。世钦虽然抱怨，却还是经常和世愚一起。
　　不过这次两人还未进屋就被人给拦下了。
　　八九岁的男孩从世钦胳膊下越过去，摘下墨镜，整整西装，对着世愚一脸认真：“世愚，我这次是真病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很空虚，还经常心慌心悸，你说——”
　　“‘心悸之由，不越二种，一者虚也，二者饮也。”世钦双手抱胸背靠门框，冷着一张脸俯视：“气虚者由阳气内虚，心下空虚，火气内动而为悸也。血虚者亦然。其停饮者，由水停心下，心为火而恶水，水既内停，心不自安，故为悸也。’《医林改错》有言：心跳心慌，用血府逐瘀汤。”
　　小男孩怒瞪世钦一眼，抢道：“世愚你不知道，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一想起你就睡不着了，心跳得就更厉害了——”
　　“《医学衷中参西录》载：‘有其惊悸但发于夜间，每当交睫于甫睡之时’。”世钦适时地打断，“依上可知，此为水饮停聚心下，‘用二陈汤加当归、菖蒲、远志煎汤送服朱砂细末三分’。”说着扫了眼小男孩的发红的脸，补充：“我看您这还有热，再加数钱玄参，保证不再夜不能寐，心悸心慌。”
　　世愚最喜欢听世钦背书，到此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是温和地点点头：“她说的不错。”
　　闻言，世钦一把将世愚拉离小男孩，边走边道：“抱歉，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子实在没空招待贵客。依我看来，您的确有病，还病得不轻，请转身直走，往大千世界去找我先生匡平生，人称‘神医妙手’，保证药到病除。”
　　不理会小男孩那句“世愚，你好好考试，放心，我还会再来的！”
　　低低咒骂一句：“放心个腿！”跨进门槛，掀开帘子，一路直到后院，世钦才松手，恨恨端碗，大口大口灌着刚打上来的冷水。
　　世愚哭笑不得，截下世钦的胳膊，劝：“你这样喝伤肠胃，小心暑湿寒邪相兼为病。”
　　世钦放下茶碗，一脸不爽：“我现在暑湿干心，烦得很！”
　　世愚笑，语调一贯地温温柔柔的：“我看你喝水喝得这么急，难道不是暑湿干肺，渴得很了？”
　　转身盯了世愚的笑脸一会儿，世钦憋着口气：“你以后不许理他了，小孩子惯得成什么样子！”
　　“嗯嗯。”世愚连连点头，嘴角的笑意不觉更甚，忽然一顿，侧耳听了听，伸手指指前院的屋子，眯着眼笑：“世钦大人消气否？有客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