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易长醉》半明时

6、05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其脸大

　　景时到了公主府，下人带路，一路小桥流水，鹅软石铺成的小道，细数右手边的沙沙竹林，景时感慨了一声，听得下人得意的道“大人是否觉得好风景？来的人都这么说”
　　景时一愣，他叹的是劳民伤财啊！
　　两人经过假山，后头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一听就是女儿家受了委屈，景时最见不得女儿家这般的哭声了，自玉常说，若娶了像她这般的女子，也没什么可心烦的，不顺了两个真刀真枪的打一架便好了，若是娶个大家闺秀回来，三天两头这么一哭，你这日子还过不过的得了？景时耳朵一蒙，似乎隐约听得他四姐哈哈哈，豪迈的大笑声。
　　他忍了忍，想着不过眼前一座假山走过就罢，不曾想那下人带着景时硬是饶了假山走了三圈，洋洋得意道“大人没见过吧，这可是请了风水师看过的，做了五行玄法在里头，每处的景儿都不同，要不，小的再给大人带着走一圈，大人细细品味品味？”
　　景时的脸顿时黑了黑，耳边的嘤嘤声不绝，眼角的一抹身影不断，他叹了一口气，对着那下人道“我觉得这样看不能尽兴，你在这等我一等，容我瞧瞧里头的玄机”说完便往假山中钻。
　　下人瞧着他离去的身影，大叹“江大人不愧是老将军的后人啊”

　　景时走了过去，见一个丫鬟正靠着假山捂着脸哭，声音小，石缝间水声滴答，将她哭泣的声盖住，要不是他从小耳朵灵敏，听得十分细微的声响，一般人还真听不清。他最近多愁善感的多了，现在又不免心酸，这耳生得这样灵敏，真是作孽啊……
　　假山周围一圈，中间留了个小道，窄窄细细，扶着边上的突出的石头才好过去，景时站了一站道“姑娘为何而哭？”四周回音“为何而哭”“而哭”……
　　姑娘微微抬眼，手未离脸，也瞧不清样子，只看得着一只眼，她带着哭腔道“我的脸太大了……呜呜呜”
　　景时想着姑娘重视容貌，也绝不会因着自己脸大而哭，她肯帝是别有深意，借着脸大说心里的委屈，景时道“人生而难免脸大，孟子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其脸大，所以脸越大，说明姑娘将来成就越高”
　　那姑娘放下手抬着一双朦胧眼，点点泪花，瞧着景时，道“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
　　那姑娘激动的一连说了三个真的嘛，景时好奇的瞧了她一眼，一张大饼，上头挂着两点水渍，他一蒙，毫无意识道“姑娘脸真大啊”

　　景时忙出了假山，在下人面前连喘了几口粗气。下人对着景时道“大人，里面的景色如何？可探得什么玄机？”
　　景时道“玄机，玄机，处处玄机啊”
　　下人佩服道“想不到江大人，对风水也有了解，江大人得了空时常来啊”
　　景时虚汗。

　　景时到了内堂，外头刮起了小风，长安缓缓出来迎，景时方才瞧了大脸，现在一瞧长安更觉得这张小脸国色，怀里揣着的圣旨越发重的慌。景时刚开口“臣……”就长安抢了个先，长安道“江大人，难得来，不如一道儿用晚膳吧”
　　景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现在不急，待晚饭用过了之后再说，别坏了公主用膳的心情，便道“臣并不是来蹭饭的，不过公主盛情，那就多谢啦”
　　长安依旧常态，她身后一个长得水灵的侍女捂着嘴偷笑，谁来公主这不是算着时辰，好多看公主一两眼，顺便用个饭的。
　　这待吃完饭，外头突然下雨来，景时望着屋檐上一连不断的雨珠，说吧，早死晚死都得死，他起了身，刚开口道“臣……”又被长安拦了个先，长安一双杏眼，秋水盈盈，道“外头雨下得大，江大人不如在这住下，明日再走吧”
　　“嗯，也好”景时应了声，现在不急，待明日一早就说，别坏了公主就寝的心情才好。

　　景时揣着圣旨进入了梦乡，梦见自己一连在公主府住了几日，这圣旨还没给公主，待公主要走的时，宫里头派人来了，公主指着他的鼻头，流着泪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景时惊醒，后背已被汗水浸湿，抬头望了望窗外，夜已深，雨也停了，晚饭时贪杯多喝了几杯酒，便起来上个如厕。
　　公主府不常来，绕着绕着，许着昨日那小厮说得公主府内有玄机，真给他玄机迷了路。
　　漆黑如墨，星光隐去，留下硕大清冷的圆月挂在上头。不远的芭蕉上滴着水，微微压弯，猛得抬起。
　　景时摇着迷糊的脑袋，也不知自己是到了哪里，远远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飘过，落到了一亭子里坐下。叶家灭门后，他老子怕还有余孽未除，会给公主添麻烦添堵，便让他晚上在公主府屋顶上看着，景时也是做了半个月的样子，此时突然生出了几分本能，折了一枝树枝，带着一股凌厉劲往亭子里走去，定是贼人，难不成还有人大晚上出来晒月亮不成！
　　景时到了亭子前的一段小路上，对着里头道“谁？”
　　白色影子不惊不急，缓缓回头，青丝如瀑布，明眸皓齿，月光下犹如月宫仙子，这不是长安公主，还能是谁。景时一愣道“原是公主，更深露重，公主独自在这做什么？”
　　长安如若无骨的趴在石桌上，望了望天“晒月亮”
　　“……”
　　景时僵坐在一旁，长安心底生出一股笑意，道“景时，为何在这”一字一顿说得清晰，不似白日里带着那股不可侵犯的严肃，带着一点慵懒沙哑和诱惑“或许景时和我一样，惜月色，不忍睡”
　　江景时被她这么一说，脸色开始微微发红，厚着脸皮应了一声是。
　　刚下过雨，空气里透着清香，身后的竹林被风带过沙沙作响，长安一身白衣睡袍，轻如纱，在风里衣玦飘飘。
　　长安带着宁静，乌黑透亮的双眼，看着那一片漆黑的竹林，带有几分惆怅，轻声道“难为此风应景萧瑟”
　　周围静寂无声，唯有天上圆月，斜着光晕照下，印得两人虚无身影。景时看着这样的长安，想着昔日里她捂着脸哭泣，人有几分愁，心有几分伤，“难为此风应景萧瑟”景时重复着，再道一声“风月无情空长留，人生苦短难离愁”
　　长安勾起嘴角，看似甜美却带苦楚，她看着景时，道“不知为何，景时你总这般特别”

　　景时回了住处，一夜无眠。第二日，便起得早了，想早早将圣旨交给公主，就回去，一日未回家中，想必母亲唠叨，父亲责骂。
　　他到了内堂，长安已经起身坐在那用时，他上前热情道“公主起得这样早”
　　长安庄重微笑，颔首道“江大人，也是”
　　景时想着时间有的是，现在不急，公主用着早膳，免得坏了公主用膳心情，待会一定将这事说出口。长安问道“江大人坐下一同用吧”
　　景时点头，坐了下来，一抬眼瞧见长安身边的大饼脸有几分脸熟，大饼脸对着他璀璨一笑，他怔了怔，只听长安对着大饼脸道“语伶，给江大人填一双碗筷来”
　　语伶！景时呆坐着，犹如晴天霹雳，乌雷盘旋一道一道的往下劈，没个头。
　　大饼脸将碗筷放到景时面前，又嫣然一笑地离开了。此时，景时已然是个焦炭了。
　　早饭后，长安又邀景时到一个小阁楼里喝茶，吹吹风，景时为了不坏公主喝茶的心情，也应了。
　　长安屏退旁人，问景时道“江大人，为何这般眼神看着语伶”
　　景时带着僵笑，道“实不相瞒，敢为公主在帧州行宫时，这位语伶姑娘就跟着公主了嘛？”
　　长安点头。
　　景时“呵…呵…”僵笑，又道“那这位语伶姑娘，是否经常到长安来？”
　　“是，语伶是长安人氏，一年回次家中，再到宫里回父皇的一些问话”
　　以前的语伶脸这么小，一巴掌都捂的过来，现在脸这般大，老人不愧是活了一辈子，说出来的话也这样准，女大十八变啊，十八变啊！景时沮丧道“那便是了……”
　　长安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景时，道“怎么说？”
　　景时将小时候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与长安停，语调里带着点沮丧，长安听来却带点相见很晚之感。
　　长安捂着嘴笑道“那江大人可是想好真要娶她了？”
　　“是啊”景时双手付立，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的花红柳绿“虽是儿时戏言，只要语伶姑娘说了，臣便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长安巧笑“江大人有所不知，语伶，她要嫁做他人妇了，是她心仪之人，她总觉得自己脸大有些配不上那秀才，一直心生烦恼，好在昨日她已然想开。也许这些事，语伶早就忘记了，恐大人记在心上”
　　“这般……”那就太好了！景时心里惬意，带着惋惜的调道“也罢，不知为何，总觉此语伶非彼语伶”
　　景时叹了口气，也有些惋惜，那日之后，本想再寻她却再也寻不到，现在寻找了却早不是当日的可人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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