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物怪》东吴一点红

18、其十八·元素周期表（二）

　　苦爱宫是新近出现的邪/教。它主要发源于东南山区，表面上以“苦修、博爱、奉献、牺牲”为教义，鼓励信众放弃现代化生活，回归自然本真，事实上却只是教祖与少数干部操控的敛财机器。
　　前不久，警方接到线报，设下埋伏，一举捣毁了这个邪/教的本部，并逮捕了所有登记在册的关系人。
　　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一名警员在搜寻物证时，无意中触动了一个机关，打开了隐藏在祭坛下的一间密室。在密室中，他们找到了一个穿着诡异长袍的苍白少年。
　　那是个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头发、睫毛与皮肤都是如出一辙的雪白，只有唇瓣泛着些许粉色。他被一条长长的黑色锁链锁住了手腕，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一张对他而言过分巨大的石椅上，即使面前突然闯入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精致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情绪变动。如果不是他随着众人转动的眼珠，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是一只逼真的人偶了。
　　以石椅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类似魔法阵的东西歪歪曲曲地画在地上，占据了地面的大半空间。
　　“是被囚禁在这的某个教徒的孩子吗？”
　　联系到苦爱宫为了控制教众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有警员大胆猜测。
　　同行的大多数人对此表示了赞同。勘测过周围的环境确认并无危险后，他们走上前去，试图帮助那个孩子解开锁链，不料，才刚有人试图踩上地面的魔法阵，那孩子就是浑身一颤。
　　“别靠近我。”
　　他保持着原先的威严坐姿，双手扶在石椅两侧，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漆黑眼眸带着重若千钧的压力落在众人身上，缓慢命令道。
　　明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说话的口吻却像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察觉到一丝强烈的违和感，警察们前进的步伐不由一顿，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犹豫。
　　神秘的□□、阴暗的地下室、诡异的魔法阵、还有被囚禁的奇怪少年——所有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谲色彩，让人不由自主想起在剿灭苦爱宫分会时，警方曾遇到的几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异袭击。
　　尽管这些事最终被上面压了下来，但亲身经历过那种种匪夷所思的他们，却并不敢把那一切简单地归结为“集体幻觉”。
　　——鬼神什么的………难道真的不存在吗？
　　他们甚至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大家都在看什么，为什么全部愣在这里？”
　　恰在此时，在前厅搜索完毕的女警岚子走进了地下室。看到几名同事将房间中央一个被锁的少年团团围住，面色发白，她皱了皱眉，拿起撬锁工具想也没想就闯进了阵里。
　　“这孩子的锁我来开，你们呆呆站着干嘛，快去叫救护车啊！”
　　“呃……啊，是，你小心啊岚子！”
　　同事们看见岚子毫发无伤地闯进了魔法阵，悬着的心骤然落下，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想太多，一边帮忙联络起了地上的搜救队。
　　岚子则颇有经验地小心安抚着石椅上的少年，一点点向他靠近。
　　“你好，请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
　　“别靠近我。”
　　少年仿佛丝毫没被岚子的话打动，冷漠地拒绝道。
　　岚子一惊，向前推进的脚步一下子放缓不少。她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妄图向他展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也毫无敌意。
　　少年依然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岚子，沉默之下，小小的身体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威压。
　　岚子无端的感到害怕，但看着少年小小一个完全陷入巨大石椅中的模样，她又觉得对方非常可怜，母性十足的内心一阵酸涩。
　　咽了咽口水，她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稳住步伐，不顾少年的阻拦，继续前进。当距离足够接近时，她向少年伸出了一只手。
　　“来，别害怕，握住姐姐的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少年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环绕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别碰我。”
　　“不要靠近我。”
　　少年一次次向她强调。
　　“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该被困在这儿啊！”
　　少年迟迟不愿让她靠近，岚子有些着急。她试图说服少年，可除非有人要触碰自己，他根本对外界毫无反应。
　　此时正是严冬，地下室气温较地面略高，但也暖和不到哪里去。粗略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袍，赤/裸的脚悬在空中，冻得惨白，竟是连双鞋子都没有的样子，岚子担心他继续下去会冻出病，一时情急，便再也顾不得对方的意愿，趁其不备冲上前去，一把搂住了少年。
　　“乖，别怕，别怕……乖孩子，姐姐马上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不怕啊……”
　　她一边在少年耳边低语，一边伸手轻轻抚摸他顺滑的发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拥少年入怀的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抱了一个铁块，冰冷且坚硬，毫无人气。但等她伸手捉起少年纤瘦的手腕，托在掌中替他开锁时，她掌下少年温热的肌肤分明是柔软的。
　　不单是他的手腕，他的长发，他的脸颊，他优雅纤细的脖颈，他直直板起的脊背……他被冬日的气温冻到冰凉僵硬的全身，都在她温柔的拍抚下渐渐软化，化成她怀里脆弱而柔顺的小小一团。
　　“啊……啊……”
　　像一只毫无预兆被从窝里抓出的小奶猫，即使在被困岚子怀中的现在，少年嘴里依然含含糊糊绵绵软软地叫着什么。他的双手越过岚子的背，不甘地向外伸出，上下抓挠，却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留不住，最终只能收起无力的爪牙，认命地抱住岚子的腰，整个人软软倒在岚子怀里。
　　正在解锁的岚子感受到怀里陡然一沉，低头看去，发现少年正依恋地回抱着自己，表情沉静而安详，苍白的两颊染着淡淡的绯红。
　　和之前相比，真的有生气多了。
　　她淡淡一笑，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两分钟后，医护人员架着担架匆匆赶来，岚子陪同着死活不愿松开自己手的少年坐上了救护车。
　　虽然生了一头白发，少年身体却很健康，一点伤病也没有。
　　身体检查的结果出来后，因为联系不到少年的亲人，公务繁忙的岚子带着他回到了署里。
　　少年全程都非常粘人。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再说一些奇怪的话，而是像其他很多正常孩子一样，表情丰富，爱说爱笑。
　　但他从头到尾只粘岚子一人，那些变化也仅仅在岚子面前才展现。可能是因为岚子是将他从地下室解放的恩人吧，他在其他人面前依然是地下室里那副冷漠的样子，在岚子面前却永远像一只烦人的犬，一块化掉的糖，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倚靠在岚子怀里，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依恋。
　　该抓的人全部抓来后，漫长的审讯拉开了帷幕。但直到所有的审讯全部结束，关于少年的来历依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提到这个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可怜孩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他们仿佛在惧怕着什么，又似乎仅仅只是出于对信仰的坚持与敬畏，即使警方采取了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依然没有人松口。
　　甚至连警方的数据库也搜索不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少年的身世一拖再拖，最终拖成了一桩悬案。等一切尘埃落定，理所当然的，温柔而善良的女警岚子收养了少年。他们相互扶持，彼此支撑，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若干年后，依然单身的她被苦苦追求的少年、抑或是彼时的青年打动，与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一转眼，又是三年。三年后的某天，她扶着高高挺起的肚子，在丈夫的搀扶下，缓慢地行走在飘满枫叶的小路上。
　　迎面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道路狭窄，为免冲撞，他护着她，向道路里侧退了些许。
　　三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耳朵捕捉到一声有如叹息的呓语。
　　“圣子大人……”
　　一如骤起的山风，飘渺的雾气，当岚子终于听清那人说了什么时，他早已拄着拐杖，默默远去。
　　身旁的青年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低头询问，得到她毫不在意的一个微笑。
　　“不，没什么，听错了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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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对吗？这次的元素是排名31的镓元素哦。这是对应了我生日的元素，纯镓非常珍贵，常温下为银白色固体，但是熔点极低，29摄氏度左右，放在手心就会化掉，并且一旦化掉，即使降温到零下160度也很难再凝固。
这里的圣子就是这样的圣洁的存在，为了维护神性（凝固状态），他不被容许触碰到任何人，宛如人偶，而岚子的体温则“化掉”了他，于是圣子大人就被“玷污”了，变成普通人，再也回不去了……（很扯是不是？因为这是□□啦所以放轻松（拍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