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左手》陈静瑶

8、第八章

　　第八章
　　春节如期地来，又如期的走。对于我们这些要出城卖劳动力的苦逼孩子，短短的假期和家人相聚是奢侈的，但为了能生存，也就是能吃饱活下去那么分离也不能显矫情。
　　母亲低头替我收拾，我站在她旁边，我低头收拾她就站在我旁边，她总问：“你要不要这要不要那……”。我都摇头说不用了，而我的内心在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可以，只想呆在你们身边。”但不可以，只因从小就种了信念的种子，在那不知离愁别苦的年纪时就已经挎着行囊踏上列车，从此成了他乡的局外人，成了故乡的游子。
　　藏不住的离愁别苦，因此你已经红了眼睛，我假装看不见，闭上眼对自己说，我已经能抵抗得住这一切一切的忧伤，我已经不会再轻易哭泣。可在转身那刻我的故作坚强被眼泪就如洪潮冲毁了海提那般，剩下无语的哽咽。连一声爸爸妈妈再见都不成声。
　　回到这个熟悉又感陌生的城，霓虹灯光依旧美轮美奂，依旧让人迷醉。我知道再美到了天明它们都得熄灭。一切都依旧，所以对我来说这新的一年不代表什么新的开始，我和我的青春一样一直在奔走，没有什么从头开始，一切都只是继续然后直到某一天的结束。这个某一天很好理解，就是生命结束那天。
　　我依旧在画室上班，工资依旧低薄，我教的学生依旧大大声地喊我全名，我依旧喜欢男学生多过女学生，你们别想歪，男学生不怕脏不怕累还好使，你们别乱想行不，好使是在干体重活的时候他们力大如牛，好吧，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其实男女生都是我的宝贝学生，男生思维上相对会比女生活跃点，画风会更有个性。当然，女生的细腻他们还得花上许多心思才能达到。
　　我还依旧在周末的时候围绕着小区的绿化带慢跑或者散步，依旧会折下一两朵花，当然每次都会想起那次的不快乐，但还是会摘，我知道摘下的这朵花在我的手里已经没有刚刚在枝头上那般娇美，可它现在是被我放在手掌心里，甚至被我的唇吻过。它的花香有了意义，它的色彩渲染了我的视线。莫称我自私，我给了它爱，满满的爱……
　　春天里，紫荆路的花纷纷掉落，恨不得要一夜落得干干净净似的，一环卫工大妈一边扫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一大清早扫到现在，都还有花瓣，真想把这些树给砍了。待会儿下雨把地面打湿肯定更难扫了……我说就不可以不扫吗，这满地的粉红色花瓣多么好看啊。环卫工说现在是好看，下雨了地面湿了，花瓣被踩烂了就难看了，说完又赶紧扫起来。
　　我多么不舍得这一幕被扫去，多么希望像这样子的美好能一直一直都在，你说它们是否会羡慕那山与林里的落叶和花朵儿呢，它们可以静静的飘落到地里，又不被惊扰地等待岁月的风尘将它们慢慢埋进土里，供养那株给它们绽放得张扬的树者呢。
　　来回的徘徊就想与这落花相伴多一秒，又不禁感叹我们的生命也似它们一样，不仅飘零还短暂还充满未知。未知如我，我不知道未来的样子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想像那心灵鸡汤里说的那样要勇敢过好今天才能有资格期待和拥有明天。而过去的昨天是不是叫回忆，这回忆是否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子……
　　年少那时有人跟我说回忆就像个说书的人，有感动的就是故事，厌恶的就是事故，那时候的我对于故事还是事故都只有一种理解，回忆就是回忆，管他故事还是事故。还及其不赞同这句话，你要说回忆是个说书的人，可为什么我昨天晚上明明背了一晚上的《出师表》，今天在讲台上背诵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呢……这么多年了你是否已经忘记那个还未心生情怀的少年呢……
　　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偶然经过那件奶茶店，现在应该说是咖啡厅了，他们不断在改变它，比如格局，比如外墙颜色，比如灯光，比如喝奶茶的人越来越少，喝咖啡的人越来越多，比如那面题板再也没有更新过内容，也没换过位置，比如他很久都没出现，比如我偶尔会邪恶地想他是不是被绑架了。
　　有时候我坐在店里的某一个位置，总会自然就盯着放题板的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总是有人，也会有人拿起题板看，有人欲要写字，有时服务员会温柔提醒不可以写，有些客户态度强硬一定要写，最后这块题板变得面目全非。我很少有机会再座到那个位置上，每次看到有人看题板或者在题板上写字我都希望我的目光可以把他们电晕或者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子定住这里所有的人，然后去把那个题板偷走，只可惜这些我都做不到。
　　这天，前台收银员终于不再是只低着头收钱，她帮我结完账时还抬头说了声谢谢，欢迎下次光临，我终于有机会问她，我说简先生不来了吗？她听了迟疑了一会像是在想一下简先生是谁，当想起来后便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也不清楚。我不禁失望，对这个服务员失望，更是对这个简先生失望。
　　再见吧简先生，哦，不，不再见！

　　我常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在心里和别人都道别了，耳边却不由主想起了那谁唱过的歌，慢慢的又像那谁曾写在作业本里的小诗，

　　不经意间的梦敲痛心门
　　抓不住的流年
　　落在你我之间的回忆里
　　我把回忆放在心底
　　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