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伤》独霸凄潇湘

22、第 7 章

　　“络一，真的是你？”男生极兴奋地向蓝络一打招呼，“上次炘卓说看到了你，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呢。不然就是他老花眼，怎么可能在家具城看到你嘛——我和纯林还笑他呢……没想到，真的是你。该死，又要被炘卓那家伙鄙视了……”嘉语撇撇嘴，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可爱极了。好像回到了以前，络一感觉嘉语的单纯将他带回了高中生活，然而，现实又将他无情地拉出，拉出那个动人心魄、美丽纯真的年代。
　　“昌先生，我们还是谈工作吧。”络一收回回忆的心思，他答应了韩烁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它的，他无心回忆。他摆了摆手中的文案，示意嘉语他是来工作的。
　　“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络一客道的态度让嘉语无从适应。难怪水炘卓会解酒消愁，此时的蓝络一，像一块冰，让人惧怕。“叫，叫我嘉语就好了。”被络一友好的态度携带，嘉语无从反应之余也变的客道起来。
　　“好，嘉语。”络一笑笑，如阳光，使人贴近。“这个是我的设计文案，请你过目。”络一递给嘉语一份稿件，毕恭毕敬向其讨要建议。“巴黎最佳设计师，我早就想与您见面了，您可是我的偶像呢。”
　　灼人眼目的漂亮笑容，让昌嘉语心痛地拿起稿件阅读起来。接下来，整个洽谈过程中，络一一直恭敬着、谦虚着，像一个需要得到利益的商人，阿谀逢迎。
　　“这项设计的整体概念是简约，但其中我加了一点时尚元素，我认为这样可以使观者感受到我们产品的落落大方，也让产品清新环保的绿色消费观念深入人心。其中，可能会使用一些平时不大使用的草木商品，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络一款款而谈的样子，游刃有余解说自己文案稿的利落，俨然使他变身成为一个有能力的设计师，同时也俨然成为了韩氏最得力的“外交家”，而这一切变幻，晃然了嘉语的双眼，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商人，为金钱而来，为利益而来，他变得不再像一个孩子，嘉语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成为大人的络一再也不会受欺负，也许在这一方面，络一的成长是有益的。嘉语回神，向络一友好地说：“络一，你真厉害，好聪明的文案，好美的文字，你真是个天才！”
　　对于嘉语真心实意的赞美，络一含笑感谢。
　　“络一，文案我接受，林氏这次的景区规划我交于韩氏，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聊天吗？”
　　“嘉语想聊什么？”
　　“聊，你十年来的生活，还有，炘……”
　　“对不起，虽然我们是朋友，但，那是以前了。现在的蓝络一，只是代表韩氏与林氏洽谈的员工，所以，对不起。”
　　“你是说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其它的……”
　　“其它的，没有了。”
　　对不起，嘉语——看着嘉语黯然的双目，络一在心底落着泪——他不能和嘉语友好的相处，因为他同时也不能和炘卓友好的相处。如果要再次进入嘉语的世界，那么就意味着自己也要再次进入炘卓的世界。可是，进入炘卓的世界是络一万万不能做的。十年前的离开，自己希冀的爱人的幸福，用了十年的时间去试图忘却的丑陋的爱情，络一不能回头。
　　“是嘛？那，好吧。”嘉语平静地回答，内心却抽痛着，“即使如此，我也不再客道了。韩氏的文案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可言，蓝先生也还须时间多做修改。”嘉语在心底扬扬自得着，为自己小小的心计而鼓掌，他看到络一瞪大的眼睛，好想上前捏一把那嘟起嘴的小脸——蓝络一对自己的文案极自信，他不知道嘉语为什么否定这项文案。
　　络一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早被联合在一起的三个人算计了。
　　“我会改，请林氏给韩氏一次机会。”络一拜托道。
　　“好，我给你机会。”
　　嘉语的“迁就”让络一染起了希望。
　　韩氏这次为了与林氏合作而设计的方案，是经络一上手后的第一项大方案，络一竭尽全力想做好。
　　“不过你也知道，像这种小方案，我只充当最后裁决者。刚才听你讲设计思路，已经花费了我太多时间。接下来的工作请蓝先生和我的下属一起沟通吧。他，是新进的设计总监，这个方案也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方案，所以，蓝先生多担待些吧。”
　　“好，可以。”
　　“那么，我可以请蓝先生多花一些时间好好考虑方案吗？加班什么的，不用我亲自拜托吧？不管是去你家，还是去他家，我希望蓝先生可以提前完成工作，尽快交出最终方案。”
　　“我会的，这个是我的名片，您可以叫您的员工来找我，我会尽快交出令您满意的方案。”络一递上名片，嘉语友好收下名片后交代络一离开并关好门。
　　有些委屈络一，嘉语内心快要笑出声了，他忍着笑直到络一离开然后啼笑皆非——轻易将联系方式留下的蓝络一，明明就还是个小学生，单纯到让人不忍心欺负他。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交代业务，嘉语将络一刚刚口述的方案转述给秘书，并交代秘书尽快做出实体。
　　对于自己的方案已经被接受这一事实毫不知情的络一，头痛地走在林氏企业，一路走出林氏，他的大脑里反复思考着方案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啊！”络一大叫，一转身就跌进了炘卓怀里。
　　明明就是故意在络一身后预备着吓人的水炘卓，却徒装好人关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络一道歉之后就跨步打算离开，而水炘卓却粘人地缠了上来。
　　“你要去哪里呀？”
　　“回家。”
　　“我送你吧。”说着，拉起络一的手就打算带络一去停车场。
　　“不要！”络一甩开炘卓强行牵起他的手，然后拒绝道，“我坐地铁。”
　　“那我送你到地铁站。”
　　“不要。”
　　“就要。”
　　于是，水炘卓用“就要”两个字买下了络一接下来所有的话语权。
　　地铁站内，炘卓乘着络一走神抢过了络一的背包。
　　“这是什么？”小幅度摆着身体，炘卓将背包高高举起，络一根本抢不过来，“这是文件吗？”
　　“不许你看，谁许你乱看别人的东西！”络一夺过方案稿，站在一边也没力气再去抢背包了。
　　“不看就不看，到时候你别求着让我看。”炘卓撇撇嘴，一脸不屑再争夺的样子反倒激起了络一的好奇心。
　　“为什么我会求着你看？”
　　炘卓摆摆头，笑而不语。
　　络一撇过头去，再也不打算和炘卓交谈。
　　半晌，沉默不语的气氛被炘卓打破。
　　“你刚刚看到嘉语了吧？那家伙是不是吓到你了？就像个千年老妖一样，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照样娃娃脸，简直妖精！”
　　人家好歹还是他的朋友呢，一到关键时刻，没话题了，炘卓就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嘉语便做了可怜的牺牲鬼。
　　络一并没有替嘉语抱不平，并且他和炘卓的想法是一样的，嘉语把络一带回了十年前，那恍若流年的时光再次泛现在络一眼前。想到这些，当列车驶过时，络一从列车窗里小心看了一眼炘卓的样子。
　　“还有纯林，仍旧很讨人厌，根本没有商人的样子，很喜欢玩。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去法国留学了，在当地创业、结婚，现在很幸福。还有……”
　　“别说了，”络一打断了炘卓的讲述，这段讲述对于络一而言是痛苦的。他希望自己的朋友幸福，可是他不希望别人用幸福衬托他的不幸。可是，他并不知道讲述这段“幸福经历”的人，也同样痛苦着。“你讲的这些，我全部都知道。”
　　“你知道？”炘卓正视络一，他目光灼灼，他渴望一个解释。
　　“是的，我知道，”络一平静地说，“林氏总经理林纯林是多家企业争先想要‘挖墙角’的人才，而嘉语，是法国知名设计师。他们的新闻时常登报，而我，同样身为设计师自然要了解同行。所以，你刚刚说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我知道的，要比你讲到的多。”
　　络一只是在交代，他并没有看向炘卓的眼睛，所以他不知道炘卓在听他陈述时逐渐黑了双眸。
　　两人平静地上车、下车，一路沉默不语。
　　拥挤的车箱里，人渐渐走光了，直到络一下车时，整个地铁站，人，寥寥无几。沉默的氛围更加重着寒冷，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络一的腿开始有些疼。
　　看出络一走路不适的炘卓上前想要搀扶络一，可是搀扶的手却被络一无情地拒绝了。
　　“蓝络一！”早就处于愤怒当中的水炘卓，被蓝络一毫不留情的拒绝伤个彻底。他将蓝络一顺势抵到墙壁上，痛心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找了你十年，而你，什么都知道的你，竟然敢于说出来——你说你了解纯林嘉语，你了解我们的一切，你看报、你听小道消息，那么，你是知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再找你！发布会、记者招待会，甚至是小小的一个会议，我们都会提到你，我们渴望你出现！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找你才不出现的，可是，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
　　知道朋友在费心尽力地找自己，自己便更要躲起来。加倍的自卑感，快要杀死自己的自卑感，络一不敢说出口。
　　“你，好可怕！”水炘卓狠狠地说，他恨不能捏碎眼前的狠心人，明明都要流出的眼泪却被“恨”代替了。
　　抽痛皱眉的络一躲避着炘卓炽热的眼神，他逃避着，他害怕地侧脸，然后求饶：“痛。”
　　炘卓松开了络一，可为了防止络一再次逃跑，他紧紧抱住络一。
　　“不要这样！”络一推拒着，他用手死死捍卫自己的身体。“放开我！混蛋！”他大力扇打在炘卓脸上的手传来痛感。
　　炘卓微笑看着络一，嘲笑的眼睛里有一个脆弱无依的男孩双目含水。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还喜欢我。”络一试图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掩盖自己的慌张。
　　“我，就是还喜欢你。”炘卓回答。
　　炘卓的话把络一的眼泪逼了出来，络一躲避低下了头。
　　“我现在，很幸福。你看到了，我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自如行走，我，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络一将滴落的泪通通用手抹去。
　　“他是男人。”
　　“是。”
　　“韩烁是男人。”
　　“是。”
　　“蓝络一，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韩烁他妈的是男人！”
　　“我知道！”
　　“为什么，同样是男人，你要选择他？”从愤怒到平静，从平静转止愤怒，再从愤怒回归平静，炘卓被络一操纵着。
　　“是啊，同样是男人，为什么选择他呢？”络一笑意扬扬诘问着自己，他轻声的言语若有似无地传出，不知道是说于自己听的，还是说于炘卓听的。“是因为你吧？是你，水炘卓！同样是男人，韩烁给予我的，你水炘卓给过我吗？金钱、权力、地位，他给我了；爱情、疼惜、宠爱，他给足我了。还有，最重要的安全感，他让我觉得踏实。可是你呢？曾经自称爱我的水炘卓，给过我什么？”
　　“那是因为你逃跑了！”
　　“是，我逃跑了！我逃跑你这个衣冠楚楚、自以为事、故作高贵、徒装好人的水炘卓了！你有喜欢过我吗？你扪心自问，你喜欢的我，是那个需要同情、需要帮助、身为残疾人、无法自理、无法生存、无法行走的卑微的蓝络一！”
　　终于，络一被逼哭了。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堪，将事实分析给自己听的蓝络一，目视着面前优秀的男人的蓝络一，自卑到无法生存。
　　“没有，我没有同情你！我的爱，不是同情！”
　　甩开炘卓的手，丢下一句“恶心”大步离开，即使很痛，络一还是选择咬牙忍痛一步一步扶墙离开。
　　看着眼前越走越远的背影，那个单薄的背影，那个宁愿一瘸一拐走路也不愿接受帮助的背影，炘卓大笑。
　　“蓝络一，我不会放过你的！”
　　硕大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内，水炘卓威胁的话使络一不寒而栗。原来，同样在长大的水炘卓，会被络一的假话激起仇恨欲——蓝络一，你终于被水炘卓憎恨了——络一吃痛咬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