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非鱼》asatuki

20、第 20 章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这么强，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何斌的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来，“是不是真的很想发烧住医院？”
　　被他这么一吼，心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好冷！原来我就这么一直坐着。
　　“走开一会儿就这个样子，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你就不会自己注意点。”何斌接过我的手机扔在茶几上，把地上的被子重新裹在我的身上，让我躺好，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谁的电话？顾振华？”
　　“不是他。”怎么那么在意顾振华，老是要提起他，“是表姐。”
　　“看样子一两天是好不了的，这几天……唉……请假好了……”
　　“不要皱眉头了，还没有三十岁就有抬头纹了。”看他这个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忍不住就开口揶揄他，“明天是周六，请什么假？”
　　“我是在说周一请假。平安夜，那些外籍的老总办聚会的，应该很晚才能回来，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去？”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把身子往沙发里面挪了挪。周一，琳回来，平安夜，我好像还答应了顾振华、马文耀要到M.S.S去玩的。事情还真多，偏偏挤在一起来。头又疼了。
　　“你去吧，得罪了老总可不好，不仅拿不到圣诞礼物，说不定还会扣年终奖金。你的钱少了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真不明白你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你这个样子我能放心去吗？钱重要还是你重要……”没说完就愣了，撇开眼。
　　真是的，我知道你就像顾振华说的那样，很宝贝我，但是也不用说出这么暧昧、这么容易叫人误解的话来吧。叹气。
　　“正想告诉你呢，琳说，啊，就是刚才给我电话的表姐，周一从澳大利亚回来，是到S市的，我去接机。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晚上我可能会陪她住宾馆。所以，你就去参加公司的聚会吧。”
　　“嗯？真的？”他直盯着我的眼睛。
　　“真的！我……我不敢骗你的。”唉，最近谎话说多了，脸皮都变厚了。
　　又盯着我看一会儿。“知道了，我考虑一下。”检查了一下被子漏不漏风，起身，“我去调芝麻糊了。”

　　周一，阴天，堵车中。车里的轻音乐让我昏昏欲睡。
　　“给！”顾振华坐进来，递给我一个纸袋，“没有想到今天会堵成这个样子，午饭只能吃这个了。”
　　我打开袋子，里面是汉堡和果汁，把他的份递给他。“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吃这个。工作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的事情不是一两个小时就好的。”
　　“没事，全部安排好了。早就答应你做免费司机的，这种工作餐我很满足了。”剥下汉堡外的包装纸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了两口，我就吃不下了。看着窗外发呆。
　　“怎么了？不喜欢吃？”
　　“不是，昨晚没有睡好，我这个人一旦睡眠不足就吃不下东西。”昨晚上了床之后就开始考虑今天见了琳该说些什么，设想了很多种场面，神经一直在紧绷的状态，等想睡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看来今天要去接的这个人很重要，竟然能让你睡不好。”
　　“嗯，很重要。两年多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昨晚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不同的琳，不知道今天见的是哪种的。
　　“男的？看你的样子好像是与初恋情人再见面。呵呵，不怕我吃醋么？”
　　“是女的，我表姐，相当于我的初恋了。”回过头，白他一眼，“老白，不觉得你笑起来很傻吗？”
　　顾振华停了笑，接过我手里已经咬过的汉堡，像是用了很大的劲一样咬了下去。我就这么傻呆呆的看着他吃完。
　　“眼圈有点黑，感冒还没有全部好，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在脸上写了‘我很疲惫’几个字。既然是重要的人就不想让她担心吧。抓紧去机场的这段时间在车上眯会儿吧。放心，我保证在一点半之前到。”
　　也不等我的回答就发动了车子，全神贯注看着前面。看了他一会儿，总有很安心的感觉，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中厅前的廊下，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长长的头发绑成了马尾。穿堂风一过，裙子和头发都在飘，眼睛弯弯的。“我叫朱琳，大家都叫我琳。”
　　这是在奶奶家第一次看见琳。好干净的一个女孩。
　　“玺，快点好起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学校了。”琳站在我的床头，笑眯眯的，却抹不了眼底的担心，“去了学校我就不用担心你在家里和竞一起瞎闹了。”
　　七岁那年的病，让我开心了一年，让她的多担心了一年。
　　“玺，快，快。琳来了，姐夫也来了。”是竞，这个讨厌的小孩就知道乱叫，什么姐夫？还有那讨厌的雨，为什么每次有不开心的事情就来凑热闹。
　　……
　　“快，起来。到了。”有人在摇我，是竞么？
　　“不要摇了。”迷糊中我抬手去打，咕咕哝哝，“这次我不去了，去了会见到让我伤心的人……”
　　“玺！赵玺！快醒一下，我们到机场了。”是顾振华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果然是顾振华。原来刚才是我在做梦。
　　“你先进去，我去停车。”点点头，我下了车，目送着他的车消失在停车场入口处后进了机场大厅。
　　傻傻地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手被人握住。
　　“怎么了，就这么紧张吗？”是顾振华，手用了一点力，“手这么冷，身体不好应该多穿一点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些时候可能会下雪。”
　　下雪？不下雨换成下雪了？这倒是什么意思呀？怎么每次都这样？
　　重重吐了口气。“走吧，航班已经到达五分钟了。”拖了他就走。
　　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琳。远远的，隔着那么多的人。尽管有两年多没见了，尽管她已经变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路无语，来到预定的酒店。
　　“你真的不要紧吗？我看你的脸色好像比上午更差了。”顾振华在车内探着身子看向我。
　　“没事的，等会儿我会休息的。替我向小妖说声抱歉，答应了他又不去了。”
　　“他不会介意的。你进去吧，外面风大。晚些时候我再给你电话。”
　　“好的，路上小心，少喝点酒。”
　　目送他的车离开，我返身进入酒店，回到房间，琳在整理东西。
　　“东西就只有这么多吗？”除了随身的手袋就是一只不大的拖箱。
　　“我也没有想到国内会这么冷，等会儿到附近的商场去买两件。”琳在床上坐了下来，用手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拨到后面去。
　　长长的卷发，染成了栗色，脸上化着精致的妆。长靴配着贴身的尼制连衣短裙，把她的身材都凸显了出来。不可否认，琳越来越漂亮了。
　　不喜欢这样子的她，琳还是干干净净比较好。
　　“大老远跑到机场来接，你一定累了，坐下休息会儿。怎么了？”见我站着没动，琳起身来拉我，“玺好像又长高了……”
　　香水味扑来，很清淡，但是……
　　一阵恶心，我推开琳往洗手间跑。吐了几口黄水，又干呕了两下，嘴巴里苦得要命。打开水龙头漱口，一只手在我的背上轻轻的拍，一条毛巾递到我的面前。
　　“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声音里透着紧张。
　　脚在发软，我扶着琳的手出了洗手间，挪到床边，仰面躺了下去。
　　“你到底怎么了？把你朋友叫来，送你去医院吧。”琳更急了。
　　“我没事，就是前几天的感冒一直没有好，昨晚又睡得少。”闭着眼睛。
　　一条被子盖到了身上。“今天吃了多少东西？从小就是这样，睡不好就吃不下东西，刚才看你吐的都是胆汁。胃里难受吗？要吃些什么吗？”原来我的这些习惯你还记得啊。
　　“不要了，我就想躺一会儿。”突然一阵困意。
　　“好，我不烦你了。睡吧，我自己到楼下的购物处逛逛。”
　　感觉到琳开了床头的小灯，拉上了窗帘。轻轻的关门声。
　　一片寂静，我陷入沉睡中……
　　醒过来，睁眼看见的是床头那盏昏暗的灯。怀里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叹口气，怎么又是这个样子。
　　轻轻抽出被压着的手，掀开被子下了床。没脱衣服就睡的，一离开温暖的被窝还是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打了个寒战，轻轻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等我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琳已经醒了，多拿了一个枕头靠在床头。
　　“被我吵醒了？”我在窗边的商务椅上坐下。
　　“没有，差不多也该醒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叫点什么吃的？”
　　“暂时不要。”
　　一阵沉默。
　　我站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商业区，各种各样的霓虹灯闪烁着，空气里有一片片的东西。好像真的下雪了，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
　　“今天是平安夜，一定很热闹。”
　　“嗯。”
　　“因为我，不能和男朋友约会了吧。”
　　男朋友？是指陪我一起去的顾振华？明知是误会，也没有开口解释。“怎么走了两年多又突然想到回来了呢？”
　　“其实一年前就要回来的，因为一些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有事情要办？”我坐回椅子上。
　　“嗯，回来领结婚证，办几桌酒。”
　　“也是，应该登记一下的，再怎么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也这么久了。领个证，也好有个保障。”琳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我。
　　“他对你怎么样？”
　　“不错。偶尔会吵吵架。” 听上去好像不是非常开心。
　　“人和人相处总是会有磕磕碰碰的。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脾气都不小，互相让让吧。”
　　“你变了好多。”我看着她下了床，披了件外套走到我面前，“走的时候你不戴眼镜的。”
　　其实你走的时候我已经戴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吧，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我摘下眼镜，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不行，我已经离不开眼镜了，重新又戴上。
　　“我寄来的生日礼物你收到了吗？”
　　“嗯，挺喜欢的。”礼物都收到了，就是没有拆开过，“你们在外面花钱的地方也不少，没这个必要的，我又不是一定要礼物的孩子了。以后不要给我寄了。”
　　琳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我后悔了。两年多前你和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是我自己在逃避，我没有你那种胆量来承认这种已经变质的感情，甚至在你提出的时候也没有胆量来接受这种感情。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玺……”
　　最后的这声“玺”让我从椅子上几乎是蹦起来的。琳转过身，和我对视，霓虹灯的灯光在她脸上不停闪烁，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到底在说什么？这又算什么？情景再现？想了很久的事情突然在面前变成现实，我竟然脑子不够用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我想要的结果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个……”努力开了口，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顾振华的号码。
　　“怎么样，好点没有？”
　　“你喝酒了吗？”
　　“没有，等会儿要开车的。把原来为你准备的‘小妖’喝掉了。”
　　“哦。来接我吧。”
　　“我知道了，十五分钟后我在大堂等你。”
　　挂了电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够了，一个电话的时间足够我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不留下来陪我？”
　　“嗯，学校要查房的。”原谅我，不去看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现在的你根本就是两年前的我。当年我以为自己明白的，其实是什么都不明白，太自以为是。现在两年多过去了，冷静够了，该明白的也想明白了。琳，逃避不是方法，路是自己选的，压力是自己给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把握好眼前的东西吧！”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顾振华差不多也该到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