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仙胡说》掬良源

1、神婆

　　我一直敬畏鬼神。因为在我身上发生过一些很难解释的事。

　　我曾经有个外号叫半仙。因为我会帮人看手相。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看，我其实什么都不懂。说的话全是出于直觉。比如手上同一条纹路，对一个人代表的是某种意思，对另一个人就是另外的说法。

　　刚开始，就是随便说着玩，可是，别人告诉我，我说的竟然很准，以致后来名声慢慢在同学和同事中传开。
　　我当时看相，其实也就是说说身体啊，感情啊，这类简单的东西。比如，曾经有个很年轻的女孩，第一次见。听别人说我会看，觉得好玩，就非要我看。我推不过，便仔细看了她的手相。然后，我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她是否曾早婚早育，有两个小孩。当时她就炸了，去找她的好朋友算账。非说她泄漏了自己的秘密，搞得不可开交。

　　也有些是让我看出一脚踏几船的，夫妻不和的。基本上，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说漏了嘴，或是出卖了他们。所以，后来，我基本能推就推，慢慢不帮人看了。
　　这些都是些小事，更何况我又不能占卜未来，吉凶，所以我不帮别人看，也没有人太勉强我。

　　可是，有一次，却让我很心疼。

　　我先生有个表哥，因为住在不同的城市，难得见面。有一年，某位亲戚结婚，大家都聚到了一块。先生带着我，一位一位地和亲戚打招呼。当我一见他和他妈妈，不觉就呆住了。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印堂发黑，乌云盖顶。

　　毕竟是为了喜事相聚，我和先生的表哥又不熟。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事业家庭怎么样，有什么烦心事。然后提醒他遇事莫急，想开点。

　　我不敢和我先生家提这件事，只是和自己家人提了提，当时还挺为他担心的。后来的几个月，一有他的消息我就留意，发现没什么不好，才慢慢淡忘。

　　没想到，同年年底，他竟然跳楼自杀！
　　我很难过。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突然抛下妻儿寡母做这样的事。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被人害的。

　　他走后，家里很难。母亲患了老人痴呆，妻子是家庭主妇，孩子还小。离我们一帮亲戚又远。反正是各种难。

　　有时，我会想，当时，我该提醒他吗？又或是 ，提醒了，是否也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传言我会看手相，有个朋友就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如果两个会算命看相的人碰到一块是什么情形。
　　这其实有点象互相拆台的意思。不过，我反正不靠这个吃饭，说得准不准，砸不砸招牌，我都不在乎。而且，我也有些好奇。不是说算命的人都算不到自己吗？我也想听听别人怎么算我。
　　于是，有一次，机缘巧合。我朋友家乡有个神婆为了女儿上大学的事，出城住到了朋友家。我朋友立马安排我们当晚碰面。

　　这个神婆有多神呢？话说朋友家乡的人都靠她来捉奸。她能算出小三的大致年龄，还能算出他们大致约会的地点。所以，他们家乡的人有时会集中了亲友，向她问明了方向，再马上去捉奸，一捉一个准。
　　他们村子不大，估计能偷情的地方不多。不比大城市，角落里一躲，明知道方向都未必找得到。非得要查清楚酒店名称，房间号才行。而这个神婆每次就是村头，村尾，东南西北地指个大概。难得的是，每次都对。当然，这些事，我也是听我朋友吹嘘的。估计她对别人也是这么吹我的。
　　好吧，反正遇上了。大家就一起玩玩。

　　她是请碟仙的。上香，上供，请神，一系列下来，看得我目瞪口呆。以致该我问问题的时候，我开始心情紧张，语无伦次。反正是先问了问已经发生的事，看准不准。然后，再问未来。具体我就不说了。因为没准备，我问的问题都太蠢，也说不出她准不准。估计我问的东西都不到点子上，碟仙都烦了我，越到后来越懒得动。于是，我们把碟仙送走。轮到我显本事了。

　　为什么会说起这个神婆呢？因为她的手相，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

　　左掌厚实，几乎是右掌的两倍。一掌红润有弹性，一掌泛青坚硬。

　　我便随口问道，你原本家境很好？
　　她一听，愣了。她当时穿得很不好，乡下人打扮。衣服灰不溜秋。女儿身上也是朴朴素素，没有什么特别的装扮。怎么看，都不像现在有钱，或是曾经有钱的样子。我看相反正没什么理论，想说什么说什么。却不想，戳中了她的痛处。

　　原来，她的日子和问仙的这个“职业”对上了。
　　我说过我不会看具体的事，只会看过去，和大致的未来。等我把她大致的运程一说，她便忍不住向我倾诉她身上发生过的事。

　　神婆小时候，父亲在县城有两条街的生意。一直过得是随心所欲。后来，嫁了人，原本也和和美美。只是，有一次，她生了场病。病后就觉得自己通了神。一时得意，便开始帮人看相。

　　看过的人，该升官升官，该发财发财。大家的赞美让她飘飘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生意慢慢走了下坡，老公也有了外遇。

　　直到突然一天，碟仙发威，她才捉了自家老公的奸。

　　她隐约觉得大概是太频繁的问仙，泄露天机，消了自己的福气。便起了不想再做这行的念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生意一落千丈，还欠了不少外债。于是她只好变卖家产，搬到乡下地方，继续以这行为生。但从此不再帮人看财路。只问小事和捉奸。

　　和神婆的对话，我朋友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是很少有的情况。为了尊重隐私，一般看相时，若有他人在旁，我都是和当事人耳语的。你想想，大庭广众下，我总不能说什么：“ 兄台，我看你私生活□□，小心身体啊。”又或是“妹子，现男友非你良配，速速散了吧。”这么说，到底是在找抽呢，还是找揍？
　　于是，那些说我准的传言，就有了水分。

　　我是不明真相的。比如我说一个人私生活不检点，他绝不会回我说：“哎呀，你说得太对了，我昨天连赶了两场，现在肾虚得很。”所以，准不准，我自己并不能判断。

　　而以前看的人，虽说有些是第一次见，但毕竟是朋友的朋友，又或是同学，亲戚。也总有些可能，比如是不是在平时就有说起这个人的事，让我临时对上了号。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怀疑，所以才会出现几次兴师问罪的插曲。

　　再有的，也许只是附和附和。比如大家都玩得兴起，说我准，他们也就在一旁呵呵，敷衍敷衍，不想却帮我造了势。
　　所以，我这朋友，原本也是带着看我笑话的心来安排这次见面的。只是这次，神婆是她请的，没人见过。我是被临时拉来的，她不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告诉我任何资料。这次以后，我朋友开始把我当成她的秘密武器，社交专用。

　　而我，则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福气和运气是否都有定数？用完了就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