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PAPERTIGER

55、【NEVERLAND】

　　夜晚，慈爱学院门外停着三辆警车，警灯闪烁，学生们纷纷好奇地趴到窗口去观望。

　　“警察来抓谁？”

　　“有人进校门了！”

　　“是抓鹿晗吧，听说是鹿晗……”

　　“让开点儿，我看不清了啊！”

　　宿舍楼里一阵议论纷纷，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趴在窗口喊“鹿晗”，局面一度失控。

　　最后警察分派出一批直接冲进宿舍，协助宿管对躁动的学生群进行了威慑，局面总算收拾好。

　　校长低调地针对鹿晗散播虚假消息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大约进行三小时，校方和警方达成共识，并下达了对鹿晗的处分。

　　吴世勋一直等在会议室外，直到会议结束，警察局长先行离去，又过了半小时，陈海才从会议室出来，脸色不太好。

　　见到陈海，吴世勋连忙追上去：“主任，鹿晗——”

　　“滚开！”陈海骂了句脏话。

　　吴世勋受惊站定，眼看着陈海一个人走远，脸色才恢复平静。

　　翌日，校方以“屡教不改”为由，公布对鹿晗的惩处结果：劝退。

　　吴世勋情绪陷入阴霾，学校为了在慈善季尽快平息事态、保全颜面，决定迅速撵走不利因素，可对于吴世勋来说，事情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旦鹿晗离开，那就如同放虎归山，且不说鹿晗一直期盼获得自由，单说以鹿晗的个性，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善摆干休。如果吴世勋现在去告诉校长，鹿晗掌握的证据远不止自己所说那么简单，或许学校会采取别的措施，但也同时将吴世勋未来的退路堵死，因为到时再难找证据惩治陈海了。

　　而且从感性上讲，就算鹿晗肯罢手，但吴世勋只要一想到鹿晗离开后会和那些不正经的混混吃喝玩乐，就一肚子的火。

　　可这个时候要怎么做呢？吴世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手指猝然一顿。

　　他猛然想起，有另一个人比自己更怕鹿晗获得自由！

　　陈海最近心情很糟，鹿晗就像颗定时炸。而以前至少炸弹的开关在他手里，可一旦鹿晗离开学校，就等于让陈海把炸弹的开关交到别人手中。如果鹿晗狗急跳墙，揭发他的丑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退学手续办齐前，鹿晗被勒令禁足，这是最后一个机会。

　　“主任，鹿晗真的要退学？”吴世勋站在陈海办公室里，眼下乌青，脸色发白，显然最近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陈海也没比他好多少，下巴胡渣也没刮，闷声道：“不是你揭发的吗？又想求情？”

　　“不是的！”吴世勋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担忧道，“只是……我上次撞见他翻墙逃课，就差点被打得半死，这次我又举报了他，所以有点怕……”

　　“又没有说是你揭发的，敢揭发还怕被揍？说你什么好。”陈海不耐烦道。

　　“主任，我、我这是不是被他打怕了吗。”吴世勋怯怯地说，“现在学校里的学生，谁不害怕他。我揭发是为了学校的荣誉，可也担心他退学之后报复……”

　　陈海不禁想到自己的处境，脸色一黑。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学生，突然觉得对方和自己同病相怜，态度稍微和缓：“别穷担心，学校会出面警告他的。”

　　吴世勋却更加畏惧地道：“鹿晗像吃错药似的，非法贩卖烟酒，校外参与流氓团伙打架斗殴，校内对同学勒索抢劫，”

　　“他还有这胆子？”陈海皱眉。

　　“不信您去搜他宿舍里有没有藏现金！\"吴世勋忙道，“而且他现在诬告学校都干得出来，您说他是不是……”

　　陈海眼神一变，突然道：“没错，他就像条疯狗似的。”

　　“……什么？”吴世勋一脸茫然。

　　“疯狗就得关起来打狂犬疫苗，你出去吧。”陈海语气有些焦躁，眼中却隐隐露出邪光。

　　吴世勋愣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转身走了。

　　陈海一见吴世勋离开，便立刻拿起电话，火急火燎道：“上回的针剂……给我来一箱……手脚利索点儿……”

　　吴世勋将耳朵从门板上挪开，虽然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但他相信自己已给了陈海足够的暗示——陈海又是个老人精，想必很快就能将鹿晗的退学改为休学，到时候又有谁会听信一个精神状态都不稳定的人的话？

　　三周后。

　　吴世勋再一次来到禁闭室外的长廊。

　　今天，这条走廊如此的幽森阴冷，而且格外的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然而吴世勋知道，鹿晗已经在禁闭室内呆了二十天，每隔一日便会被强行注射镇定剂，算到今天，已经用了十支的剂量。他知道这批镇定剂是针对RX患者研发的，药性很烈，十支足以对人脑产生极大的副作用。

　　吴世勋的脚步像灌了铅，每挪出一步都沉重而艰难。

　　走廊的尽头有个人蹲在那里，像很久以前的自己一样，把食物和水推进小窗口里，只是态度生硬冷漠。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走了过半，吴世勋离那扇门愈来愈近。

　　突然，门口送饭的小工激动地站起身，朝着铁门发狠地踹了一脚：“活该饿死你！”

　　吴世勋停下脚步，见那小工气冲冲地离开，正朝自己迎面而来。

　　“干嘛的？”小工有些警惕地打量吴世勋。

　　吴世勋：“陈主任让我……来看看他怎么样。”

　　“我每天不是和他报告吗……”小工态度稍缓，“别看了，要么在自言自语，要么在发疯。”

　　吴世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脚步沉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却是迟迟不转身离去。

　　小工觉得他有些死脑筋：“那你自己去碰钉子吧，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说罢便径自离去。

　　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叮咣声响，吴世勋一愣，突闻前方又传来一阵咯咯笑声，那叫声古怪悲凉，在这暗无天日、幽深晦暗的走廊里回响，瞬间令人不寒而栗。

　　吴世勋突然捂住心口，脸色黑沉。他踉跄着退后，怎么也无法将这笑声与鹿晗联系在一起。

　　片刻后，走廊恢复寂静，仿佛刚才的笑声只是幻觉。

　　吴世勋突然一点也不想靠近那扇门，他转身狂奔，像是要甩开身后紧追的狂蟒凶兽。

　　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吴世勋一路脚步慌张地来到热闹的教学楼，四周都是欢声笑语，吴世勋如没头的苍蝇般乱转，希望找到一处喧闹得足以令他分心的环境，慌乱中不慎和别人撞在一起。

　　“哎哟。”郑琳抓住吴世勋的袖子，堪堪稳住身体，抬头只见吴世勋魂不守舍地愣在当场，对周遭一切毫无知觉似的。

　　郑琳撞见一张煞白的脸，不由惊诧地推了推他，担心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

　　吴世勋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片刻后他面无表情，语调生硬地说：“没什么，一会儿的课帮我请个假。”

　　郑琳愣了片刻，将他状态极差，便立即跟上去：“你几天没睡觉了？我帮你请假，你去休息吧。”

　　吴世勋一语不发。

　　“到底怎么了？你这几天很不对劲？”郑琳望着他，小心地问，“是因为鹿晗吗？……我听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

　　吴世勋看向郑琳，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将郑琳吓了一跳。

　　吴世勋漠然道：“学生会活动方案下午就要交，我还没做出来。”

　　郑琳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便道：“就……就这样？”

　　吴世勋突然咧嘴一笑：“还能有什么？”

　　“我以为……”郑琳吞了口唾沫，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