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宁路1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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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渭市难得一片静谧，长宁路尤其如此。
街道两旁的梧桐被清雨浸透，绿得发亮的颜色像是极佳的翡翠，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连同清透的雨水一起落下，像是又下起一阵细雨。
黎思衡撑着一把雨伞，有些步履匆匆，他刚刚做完一场手术，此时正是困乏的时候，却偏偏接到父母的电话让他去长宁路的照相馆拿一叠证件照，急用的证件照。
长宁路是渭市最老旧的街道之一，商铺只是零零星星地开着，在这样本就人流量少的下午更显冷清，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样遮天蔽日的树木与粉墙黛瓦也是高楼林立的别处再也找不到的了。
拉面馆，水果店，大饼摊……
黎思衡认真地一一看去，生怕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本就不大的店面。
蛋糕房，咖啡厅……
一号照相馆。
这照相馆的名字还真是简单到极致。
黎思衡看了眼门牌，长宁路1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很快这一丝怪异就已经抛出脑海。
一阵清冷却又莫名悠远的风铃声在黎思衡推开门后作响，而坐在沙发上擦拭相机的人此刻抬起头，架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很是和气，嘴角眼角都挂着亲切的笑意。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吗？”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可惜黎思衡不是一个有闲情去想这些的人。
“拿照片。”硬邦邦的声音响起，还隐约带着几分困乏。
店中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人如置梦境，再加上店长极缓极温和的声音，真是觉得要睡着了。
闻得此言，店长小心地放下自己手上看不出型号的别致相机，站起身走到柜台，“请把号码报给我吧。”
“20150404121，”黎思衡看着手机里存着的号码，不假思索地说道。
对面的人仔细地输入号码，却突然皱眉，连带着鼻梁上的眼镜也动了动，他有些抱歉地抬起头，说道，“抱歉这位客人，这一套证件照已经被取走了。”
“被取走了？”梁思衡看向那位店长，“谁拿走的？”
“这个……”店长翻着记录，找到后开朗地扯出一个笑容，眼睛挡在眼镜后面让人看不清神色，“取走的客人叫做黎思衡，十天前取走的。”
背后像是有阵阴风吹过，黎思衡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窜上身，握伞的手僵硬到失去知觉。
十天前……
可是这明明是前天刚拍的证件照才对。
“你是不是记错了？”克制着心里闪过的不详预感，黎思衡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响起在安静地过分的店内。
店长依旧在笑着，只是这笑容却带了说不清的诡异，“并没有，这是4月4日的照片，在6号就被人取走了。”
黎思衡皱了皱眉，可是今天不就是6号吗？
像是听见了他心底的疑惑，店长笑道，“今天是16号，所以十天前照片就被拿走了。”
黎思衡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又是一阵清泠的风铃声。
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推开玻璃门，厚厚的黑眼圈再加之凌乱的头发，和他一身昂贵的西装完全不搭，看到柜台前的店长，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像是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的浮木一样，大步上前，“风先生，我……”
被叫做风先生的男人对黎思衡抱以歉意的一笑，可见这个中年男子的事情更为棘手。
“您真的确定要再照一次吗？”
成年的男人点头如捣蒜，看着有些可笑，只是眼中的急迫与哀求似乎让这一幕又显得理所当然。
“这位客人，您请先坐一下，等我为这位客人拍完照马上下来解决您的事情，”待黎思衡点头，店长又将目光越过他，不知对着谁说道，“你不准上楼。”
中年男子早已蹬蹬踏上木制的楼梯，倒是黎思衡有些好奇地转过身。
却见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一身绣着牡丹的红色旗袍明明有些艳俗，穿在她身上却格外的脱尘，踩着高跟的长腿自旗袍开衩处露出，如玉一般，纤细的胳膊却不像那双腿，反倒是全部裹在了旗袍的袖中，檀木簪将如墨的长发全部挽起，只在两侧微微留下一些散发。
像是上世纪初的影楼模特一般妩媚，又像是足不出户的大家夫人一样婉约。
真是一个矛盾体。
对于那句“你不准上楼”似乎有些不开心，但是她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而后又自顾自地低头玩起了手机。
那样特别的民国风情全毁在极具现代化的手机上。
哦，还有她嘴里塞着的棒棒糖。
似乎是感觉到黎思衡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女人收了自己占据整张沙发的腿，开口道，“坐吧，有的等。”
慵懒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般，好听，且漫不经心。
黎思衡看了看时间，想着女子说得有的等，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先回去了，照片明天再来拿。”
女人像是听见了不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恐怕你回不去了。”
黎思衡觉得有些可笑，刚要推开那扇玻璃门，却怎么也推不动，像是有千斤负重，愕然的神情被女子一览无余，她有些好奇心起，放下手中的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黎思衡，“真是有趣。”
“这是怎么回事！”黎思衡的愕然逐渐变成怒气，眉头像是要拧在了一起，只是面上依旧不带波澜。
“这里是长宁路1号，”女子轻轻笑道，看着黎思衡的不解，一字一顿，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叫人如坠冰窖，“可是，长宁路是没有1号的。”
嘭。
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黎思衡终于想起之前看到门牌时的异样是因何而起，难怪他之前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
他想起来，长宁路1号，正是两年前大火烧尽的住宅楼，当初渭市对这件事的报导，可谓是纷纷扬扬。
黎思衡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下一瞬就要变成厉鬼，可是他却错了。
风情万种的女人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她白玉一样的手，“很高兴见面，我叫嫮女，”她侧了侧头，露出光洁修长的脖子，“至于他，名字可不是很好听。”
黎思衡顺着嫮女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站在楼梯上的店长，他一半身形隐在黑暗处，眼镜反着光，轻轻一笑，明明温和，却有难以言说的森然，“在下风眠，这是第二次见面了，黎思衡先生。”
黎思衡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上嫮女的手，明明有温度，他的心里却生出一片寒意。
长宁路1号的暖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像是一个梦。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长宁路1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