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23、第二十三章 电影

　　云影忆起下午的会议，脸色又灰了大半，眼神发怔。

　　杜谦早看出云影不同往日，此刻也有些不忍，“云影，你晚上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吗？”云影瞬间恢复了常态，她的软弱从不肯轻易示人。

　　杜谦轻拍下甜甜的肩膀，甜甜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娃娃跑了出去。

　　“你明天就走，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留住你。不过，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去看场电影，就当帮我完成个心愿？”杜谦说得极慢，不可思议地有些脸红。

　　云影直觉想拒绝，“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片……”

　　“有的。”杜谦忽然认真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云影，“泰坦尼克号重映了。”

　　云影听言，心头又是一紧。当年那部万人空巷的电影上映时，她还在上高一，满大街飘荡的我心永恒，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她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没钱买票，只能听要好的同学一遍又一遍地描述炫耀。

　　那天放学早，她骑车路过老街附近的红旗影院时，望着那幅巨大的手绘海报出了好久的神。

　　回到家时，林荷早已做好了饭，一边拾掇自己，一边嘱咐云影，“小影，快点吃，一会和妈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她眼前一亮，口气都欢快起来。

　　“泰坦尼克号！”林荷见云影高兴，也由衷开心。

　　“真的？妈，你从哪里买来的票？我同学说今天的票早卖光了！”

　　林荷一丝不苟地梳着头发，回答却是漫不经心，“你修叔叔送的。”

　　云影一下没了兴致，“我不去了。”

　　林荷微皱眉头，“干吗不去呢？你不是念叨好久了，天天用复读机放磁带，就快着魔了！”

　　“说不去就不去！”云影也来了横劲，她坐下吃饭，一碗饭很快见了底，菜却没动几口。

　　林荷见状，刚想教训女儿，家中座机突然响了。她拿起一接听，脸色就多云转晴，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温柔。

　　云影不用想也知道打来电话的是修俊义，极有可能夺走母亲的人。她不声不响地吃着饭，眼中无端发酸。

　　“今天晚上啊？我怕不方便。好吧！” 林荷脸色红晕地放下电话，看着云影欲言又止。

　　“妈，你去吧，我在家学习。”云影一下又变成了贴心小棉袄，让林荷既欣慰又心疼。

　　“云影……”林荷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林姨，我配好水龙头了，现在装上？”出现的人果然是不请自到的沈奉。

　　厨房的水龙头这几天一直滴水，林荷拧了几下，漏得更厉害。今天来送米面的沈奉见了，二话不说就关了水阀，跑出去配了水龙头。

　　“辛苦你了，阿奉！”林荷连忙开门请沈奉进来。

　　沈奉一眼看到了闷头吃饭的云影，没想到她今天回来这么早，眼中充满意外。

　　“云影，你哑巴了？不会说话啊！”林荷也觉得云影最近怪怪的，很讨厌她称赞沈奉，哪怕只提沈奉的名字都嗤之以鼻，让她很是不解。

　　云影微抬眼皮，刚想开口，沈奉却转身进了厨房，干起了活。

　　林荷站在门口，一边与沈奉说话，一边偷瞄云影，发现女儿看着那两张电影票，眼中充满渴望，心中又有了主意。

　　“阿奉，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沈奉安好了水龙头，正在试水，“今天店里没什么事，林姨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有，你带云影去看电影吧！”

　　“啥？”客厅中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云影竟从折叠椅上跌落在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林荷一边埋怨毛手毛脚的云影，一边看向面红耳赤的沈奉，“晚上七点的票，你陪她去看，我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去那种黑灯瞎火的地方。”

　　“林姨，您和云影一起去吧！我听说这电影很好看，现在排队都买不到票。”

　　“我晚上有事，一会就走！说定了啊，电影结束送她回来！”

　　讨厌鬼，快说不！云影在心里不停嘀咕，可还是听到了沈奉低声的应允。

　　“云影，妈走了。你也别磨叽，和阿奉一起去！”林荷说完就出了家门，留下厨房里的沈奉和客厅里的云影，一样地忐忑不安。

　　“云影，我回去换件衣服，刚才没摔疼吧？”沈奉迟疑许久，才鼓足勇气走出厨房，而云影已把票紧紧捏在了手里。

　　“杜鹃一直想约你呢，你带她去看吧！”她说得稀松平常，似乎早想好了对策。

　　“我答应了林姨，不能反悔，现在就走吧！”说不清为什么，他的火气好像比她还大，连衣服也不换了，就穿着白色的厨师服，饶是再干净，也去不了油烟味。

　　“我得换衣服，你出去等我！”她气呼呼地说完，就进了卧室。这身校服也同样别扭，她不想这样去看自己最喜欢的电影。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时，都换了装扮。沈奉换上了精神笔挺的白衬衫，云影破天荒地穿上了浅蓝色的连衣裙，上面的向日葵美丽异常，就像她掩饰不住的笑容。

　　沈奉径直走过去开了自行车锁，“你穿裙子骑车不方便，我载你过去。”

　　云影是没打算骑车过去的，但也没想好要不要坐沈奉的车，转念一想，骑车过去时间快，两人尴尬相对的时间也少了一半，何乐不为？

　　“好啊！”她少见的配合，让他心底一阵悸动，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恐惧，患得患失，难以尽言。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她却轻轻哼起了歌。他不知道歌名，只知好听，最后吹起口哨应和她。

　　“现在很少听你吹口哨了，打工很累吧？”她完全没有预兆的问话，让他扶把的手一抖，车身轻轻一晃。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他的腰，但又马上松开了手。

　　“还行，不累。”车把能重新扶稳，心情却再难平稳。

　　云影没再说话，沈奉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嘴角噙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到影院门口时，等待检票的人早排起了长队。沈奉去放车的时候，先去排队的云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云影，你也来看电影吗？”不远处的杜鹃领着有些不情愿的杜谦，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

　　“鹃子，你来了，太好了！”云影兴奋地环住了杜鹃的肩膀。自上高中后，她们有好久不见了，平时都是电话联系。

　　“小谦都长这么高了？比我还高！”云影从头顶伸过手去，只到杜谦额头。

　　杜谦拧眉躲开了云影的手，一脸不耐烦，“你们这些女生最讨厌了，竟迷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都快看六七遍了，再看就得吐！”

　　云影吐下舌头，与杜鹃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杜谦女生缘一向超好，谁知这六七遍是陪几个女生看的呢？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间，抱着一大盒爆米花的沈奉走了过来。他早就看到了杜家姐弟，脚步虽有迟疑，但还是做不到临阵逃脱。

　　“咦，你和阿奉一起来的啊？”杜鹃充满疑问地看着云影。

　　云影微怔，正不知该怎么向好友解释时，沈奉开了口，“林姨让我陪云影来的。”

　　杜鹃闻言，神色稍缓。云影扭过头去，不知在看什么。

　　排队向前走的时候，杜鹃低声询问云影，“你是几排的票啊？”

　　云影把手中的两张票摊开，楼下十排居中，观影绝佳位置，杜鹃的两张票却在楼上最后一排。

　　“这么靠前啊！”杜鹃既羡慕又失落，不由低下了头。

　　“鹃子，你和我一起坐前面吧！”云影一下来了精神，飞快抽出了杜鹃手中的票，放在了沈奉手里，也不管沈奉愿不愿意。

　　站在一旁恹恹的杜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未等说完，满脸羞红的杜鹃就狠瞪了弟弟一眼，她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奉，声音轻颤，“阿奉，你愿意的吧？”

　　“我……”沈奉怎么也开不了口，但是云影已拽着杜鹃走远。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大概她那时就看到了杜家姐弟的身影，想好了怎么把他“推”远。

　　电影开场前，杜鹃借口去卫生间，一去不返。云影左顾右盼，正等得着急时，杜谦一路挤了过来，坐在了她身旁。

　　“你姐呢？”云影心里已有了答案，只是没想到杜鹃这么重色轻友。

　　“和沈奉坐一起了呗。对了，沈奉让我告诉你，散场后在广场前等他，别一个人走。”

　　此时，灯光渐暗，巨轮现身。云影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幕，神情完全不似刚才轻松，让坐在她身旁的杜谦很是惊愕。

　　“云影，你后悔了？”杜谦几乎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后悔什么？”她转过头，一脸不解。

　　杜谦没想到云影不是故意装傻，反而不知该怎样回答。黑暗的影院中，她的眼睛是那样明亮动人，灿若星辰，几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云影，你真好看……”杜谦刚想说出心里话，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嘴里的酸水止不住地往外冒，一下没忍住，全吐了出来。

　　冰山还未露头，云影的电影就已结束。她陪呕吐不止的杜谦坐在影院广场的座椅上，等着散场。

　　“该死的杜鹃，要不是她用冰激凌诱惑我来，我就不会丢人了。”杜谦捂着胃部，恨恨地说。

　　“吃太多凉的不好，你以后要注意了。回去喝点姜糖水，胃里暖和起来就好了。”云影语重心长地不停嘱咐。

　　“云影，你真好，比我姐还好。”杜谦说着，不好意思地侧过头。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丢脸过，还吐在了云影身上，但她不仅不恼不惧，还对他细心安慰。他的胃虽然受了寒气，心里却一直发暖。

　　“胡说，我哪会有你亲姐对你好？”云影看看时间，离散场还早得很，再进去看也不太可能，一直坐在这里等不仅有点冷，还发傻。杜谦一点没说错，她是挺傻的。

　　“小谦，我先送你回家吧！”

　　“那你不等沈奉了？”

　　“不等了。”

　　云影当晚回到家时，沈奉气喘吁吁地坐在楼门口，白衬衫全湿透了，见她从远处走过来，腾地一下站起来，几步冲到了她身前。

　　“我不是让你等我？你去哪儿了？”从小到大，他也不曾用这样焦灼的口气和她说过话，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她本还要逞强，但一眼扫到了他肩膀上的长头发，所有心气都没了，照本实发，“杜谦病了，我先送他回家了。”她说完，低头从他身旁绕过去，缓步上楼。

　　“你总是这样和我闹，有什么意思？”

　　她听到他破天荒说出的气话，倏地回过头，但哪里还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