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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五话:暴怒者(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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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在网吧的椅子上睡的,好久没有这样躺在床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不愧是度假酒店,床睡起来真舒服。虽然,还是没有家里的床睡着舒服……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穿入房间,形成一条条光亮的通路。丁达尔效应。
小吃摊上,三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今天你有什么打算么?”行歌问程柏,“要不要我带你们去U市的名胜景点看看?”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程柏对行歌的建议嗤之以鼻,“兄弟,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有意义的事?什么事?”
“例如……例如帮你去表白啊。”
行歌放下了手中的包子,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表什么白。”
“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子。你甚至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幸福的那个妹子啊。”程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行歌很为难地告诉他:“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到底是什么样?”
行歌有些恼,程柏不是很明白行歌生气的原因,阿战叼着包子看着两个人,更加不明白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最终行歌服软了,答应帮带两人去见他的“梦中情人”。
然而,是晚上6点去见,现在时间还很早。行歌虽然极力推荐两人去U市的名胜景点看看,但程柏兴趣缺缺,阿战是跟着程柏走的,自然是程柏说什么就怎么样。
距离6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三人吃完了早饭就回了房间。
行歌继续上网忙自己的扒皮大业,无聊的程柏靠在床上刷手机,阿战看这俩人个忙个的了,自己只能看电视了。
阿战调了一圈台,调到了中央9套,英文国际频道。练听力。
程柏听到电视里传来的英语一愣:“北战,你干嘛?”
“嗯?”
“你看电视就看电视,你看国际频道干嘛?你看的懂嘛?”
“我英语不好啊,抓紧时间练听力啊。英语老师不是推荐我们如果有时间看电视可以多看看9台嘛。”
“卧槽……卧槽……卧槽……”程柏连着好几个惊叹的卧槽。
阿战盯着电视机,好像自己能看得懂一样:“我知道我笨,但是我们家南征说了,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努力,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你想好好学习那你别跟我翘课。”程柏不悦道。
阿战盯着电视机,好像没有听见程柏说话。
为什么要跟着程柏翘课?大概,因为,晚上吃饭的时候,舟远一直说不知道程柏去哪儿了,她很担心他。那天看着程柏从自己眼前跑过去,阿战很怕,程柏这一失踪,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程柏,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流浪了。回去好好上课吧。舟老师很担心你。”阿战盯着电视机说。
“是么……没感觉……”程柏刷着手机,冷冷地说。
阿战非常认真地说:“上课是为了自己。反正,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我要成为霸道总裁……”然后包养南征。
“哈?”
“你没发现么?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有哪个是学历低的?”
“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
“白痴。”
“不敢努力的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
程柏和阿战开始幼稚对骂了好几个回合,行歌加入了战局:“我也觉得,程柏,你快点回去上课吧。”
“为什么?”程柏有点不高兴,行歌和北战仿佛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人。
行歌:“嗯……因为……知识改变命运。”
程柏真的不想理会北战和行歌了。
中午一点半多,三个人都有点饿了。程柏叫了个外卖。
行歌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还在电脑上忙碌着,一刻不得闲。
程柏探头过来:“哇……你要不要这么敬业?让我看看你目前都有什么成果?”
“成果还行。还在扒昨天那个大V。扒出他原来在微/信上卖假面膜和三无口红了。”
“哟呵。厉害啊。”程柏赞叹了一句。
“黑历史多到数不完,然而还是无数的人上赶着给他送人头。”
“大多数人都很蠢呗。”
“世人皆愚,有人愚且恶,有人愚且善。”
“哦。知道你很会拽文了。”程柏叹了口气,“你揭发了也没用的。你揭发了,人家大不了删号重来,重新走一遍圈粉的路,然后依然赚的盆满锅满的……”
“嗯,我知道。能揭发到什么程度就揭发到什么程度吧。能让多几个人看清他的真面目都是好的。”
“你还真伟大。”
“只是想用有限的生命做点有意义的事……”
程柏感觉鬼少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正经太多了,正经的像个闪闪发光的圣人。他有点不太习惯。
晚上六点,终于迎来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表白的时刻。
程柏和阿战都以为他们是要去学校门口去见那个女孩子,然而,行歌带他们去的地方却是一个酒吧门口。
夜色渐深,霓虹开始刺眼。酒吧门口停着一辆接一辆流光的轿车。只是站在马路对面,都已经能听见酒吧喧嚣的歌曲声。
程柏和阿战感觉有点不详,行歌拉上了口罩,安安静静地盯着酒吧的大门,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来了。”行歌平静地说,手指指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三人,两女一男。
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一手搂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大摇大摆地朝酒吧走。
“左边,穿着渔网袜的那个。”行歌说。
程柏和阿战呆愣愣地看着。因为有点距离,只能看到那个女孩儿烫着一头棕色大卷,已经是深秋,她依然穿的很清凉,短裙和吊带把她玲珑的身材勾勒的很美。可是让程柏和阿战看呆的,是她丝毫不介意那个中年男子的手环在她的腰上、丝毫不介意身边经过的路人男子吹着口哨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什么情况?”程柏问呆呆地看着一切的行歌。
行歌:“就你们看到的这样。哦,那男的,有可能是她的新男朋友。”
程柏:……
阿战:……
行歌苦笑了一下:“我曾经劝过她不要来这种地方,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来往了。可是她说我在看不起她。说我在可怜她。说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可怜。”
那女孩的名字叫佳佳。五年前,她和行歌也是在网上相识。认识没多久后,因为两个人距离很近,年龄相差也不大,于是很快就从线上好友变成了线下好友。
行歌和她偶尔会一起去吃个饭,一起去逛逛公园。
佳佳很开朗,很爱笑,和内向的行歌完全是两种人。行歌很羡慕佳佳这种人。
然而,一年后,行歌发现佳佳开始和他聊的越来越少了。
佳佳发了一条企鹅状态:“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底下,有一个和佳佳用着情侣头像的企鹅号回:“老婆,我爱你。”
行歌知道了,佳佳遇到了喜欢的人,开始谈恋爱了。
可是,那一年,行歌13岁,佳佳比他还小一岁,才12岁,刚上初一。才12岁,就谈恋爱,这算早恋吧?早恋,不好吧?但不也有说法说,年少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行歌想,自己不应该像个古板的大人一样,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朋友的恋情,作为朋友,他应该打心底的,祝福佳佳,希望她幸福。
只要她幸福就好。
行歌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佳佳说:网上聊天认识的。Y桑玩游戏特别厉害。他在B站有2万粉呢。
行歌:他是哪儿的人?
佳佳:哦,他是四中高二的。
行歌:高二,课业压力很大吧?
佳佳:嗯,还好吧。不过Y桑随便学学都能考得很好,特别厉害。
一切看起来挺美好的。
佳佳说:以后我们可能要少联系点啦。
行歌不理解:为什么?
佳佳说:因为你是男的呀。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行歌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佳佳:不行。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的。
行歌:……
佳佳:我也很舍不得你。你要是女生就好了。说实话,你性格也挺像女孩子的,我一直没有把你当成过男生看。但是,Y桑会介意的。
行歌想了想,艰难地回答:那你要幸福啊。
可是,佳佳没有幸福。
行歌和佳佳重新联系上了。
佳佳哭着说:Y桑说他要专心学习,不能谈恋爱分心。
行歌安慰道:他说的也没错。你不要太难过。
然而佳佳接着说:可是他骗人,他一定是嫌弃我不肯给他咬。
行歌:咬?
佳佳:明明我连第一次都给他了。
行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事实。
行歌:他强/奸你了?我们应该去报警!这是强/奸。
佳佳:不,我爱他,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行歌:为什么他伤害了你你还要为他说话?
佳佳:怎么?你嫌弃我了么?觉得我很脏么?
行歌:我没有。我觉得你不应该放过伤害了你的人。Y桑他的所作所为是在犯罪。
行歌怒气冲冲地去找Y桑兴师问罪。Y桑却笑眯眯地说:“你喜欢佳佳吧。那你去接盘呗。”
行歌不跟他扯别的,拿出打印的刑法章节给他看:“你和未满14周岁的幼女发生性/关/系,你这是强/奸/幼/女,你这是在犯罪。”
“我和佳佳是两情相悦。”Y桑不紧不慢地解释。
行歌怒吼道:“可是你抛弃了她!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认真对待她,你伤害了她。你这是要毁了她的一生!”
“毁了她的一生?呵呵。”Y桑游刃有余地说,“我怎么毁了她的一生了?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有分有合的。怎么?因为我睡了她?夺走了她的处女之身?被夺了处女之身就是毁了她一生这说法不合适吧……直男癌才会这么想。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要小小年纪,思想就这么迂腐。”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说的是人话么?”然而,行歌的质问,显得那么无力。
行歌很快第二次去找Y桑兴师问罪了。因为他发现,佳佳变了。
佳佳开始在空间里放一些自己浓妆的照片,而昏暗的背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适合未成年人的娱乐场所。
佳佳很快找到了新的男朋友。她愉快地放出了自己和新男友的合照。那个男的,抱着佳佳的腰,亲着她的脸,表情猥琐,满脸把佳佳作为自己战利品在炫耀的猥琐表情。
行歌很快扒出了佳佳的新男友的身份——是一个和Y桑走的很近的四中毕业的学长,现在在U市本地大学读大二,家里有点钱。可是这位新男友,除了佳佳,还有好几个女朋友。
行歌不相信这事里Y桑没有出力。
而Y桑回答的倒干脆:“没错,就是我介绍的,怎么了?”
行歌质问他:“你为什么可以对一个喜欢你的女生这么残忍?”
Y桑却一脸无辜地说:“这关我什么事?我朋友可是富二代,能当他的女朋友,是一种荣幸。”
后来,佳佳,理所当然的再次被甩。
行歌试着去找过佳佳,他本想安慰佳佳。可是,眼前的佳佳变的那么陌生。
她画着不合年龄的妆,穿着不合年龄的性感服装,背着不合年龄的精致的皮包,根本不正眼看行歌一眼:“你不要来烦我。”
“回头吧。不要再这样错下去了。”
“我怎么了?”
“你这样……天天出入这种不三不四的场合,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对你不好。”
“这种场合怎么不三不四了?这只是个放松娱乐的地方。而且你怎么能诽谤人说这里的人都不三不四呢?这里很多人很有本事的。”
“你够了!你新交的男朋友都快跟你爸爸一样大了!”
“对不起,我就是喜欢年龄大的,更成熟。”
“她有很多朋友,女的。我查过一个她现在的好闺蜜的背景,她那个好闺蜜在微/信朋友圈明码标价2000一晚卖自己,我截图给她,告诉她她相信的朋友就是这种人……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么?”行歌继续缓缓地叙述着。
程柏和阿战听的有点呆。
行歌说:“她反问我:‘性工作者就应该被歧视么?’她说她对我很失望,说我直男癌。她还分享给我了一篇文章,是一篇论述‘中国性/交易合法化迫在眉睫’的文章。”
起风了。很冷。
程柏充满歉意地看着行歌,行歌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深锁的眉头已经表达出了他的痛苦。
“你在编故事吧,那个女的怎么看都不像未成年人,起码有30岁了。”程柏故作轻松地说。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了口,程柏才觉得好像非但没起到安慰的作用,还在行歌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
“后来呢?”还好,阿战把话头又转回去了。
“后来……”行歌笑了笑,“后来我把发布那篇什么‘中国性/交易合法化迫在眉睫’文章的公众账号给黑了。顺便扒皮了那篇文章的作者,那作者号称自己是情感专家,其实不过是个酒店大堂搬运行李的搬运工罢了——我太没用了。”
无能为力。面对不愿意回头的朋友,行歌什么也做不了。
程柏想起了行歌说的那句“你什么都不懂。”程柏感觉他大概真的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