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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no.12~no.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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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
文庙内,十分钟后。
“孟津津,这不是五子棋,你真的不用捻一下动一步的。”
“哦。”孟津津放下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棋子。
半小时后。
“哇塞,你怎么敢走这一步?”
孟津津:“……”
“错了错了,马走日,象才飞田。”
钟宁的五官都被他挤到一堆了,就像在茅坑里蹲了一早上,空有一颗拉大便的心,却没有拉出来的本事那样。
“为什么不是象走日马飞田?一匹白马,飞起来多好看啊。大象那么笨重,它飞得起来么?”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么!”
“假老练说了,凡事不懂,要多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孟津津,你还想不想学了?不学我回去了。”
“想想想。”
孟津津不追问了,乖乖拿回“田”字线上的马,放到左斜角的“日”字对角线上。
钟宁又说:“事实上问题的关键根本不是『马走日象飞田』好嘛!动『卒』!你这一步该走『卒』!”
“那你不说清楚?”孟津津气鼓鼓把『卒』走出去,并控诉道,“钟宁,你不要那么急躁好不好,好像我有多蠢一样。”
“你以为呢?你跟赵宇打赌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你高估了自己。”
“我不是高估了自己,我是高估了你。还以为你可以画龙点睛,结果只会废话连篇!”
“我这哪里是在画龙点睛?我明明是要化腐朽为神奇。”
孟津津把脸一横,『炮』翻两山,直接吃掉了钟宁的『帥』,“你才是腐朽!”并以为自己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沾沾自喜,“不好意思,game over。”
钟宁一刹那就体会到了真实的绝望,“孟津津,你这简直是在乱打炮!”
孟津津:“……”
“你……你……唉……”
“我我我,我怎么啦!”孟津津恼羞成怒堵住他的嘴,呵斥道,“我会打炮还要你教?钟宁,我警告你,你再吼我,再吼一句,我保证我打到你叫妈妈!”
“打打打,就你会打!”
钟宁仿佛已经切身感受到了那种痛,捏着肩膀头,语气都虚了许多,变成了嘀嘀咕咕。
“一个女孩子家家,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一点女孩儿样都没有。一遇到艰难险阻,暴力就迎头而上,你难道不会撒个娇示个弱求个人啊?我告诉你,女孩子的这一招是很管用的。”
“哦?”孟津津奸笑着一把揪过他的耳朵往上扽,“可是……我这一招醍醐灌顶,也很管用哦~”
“是是是!管用管用!”钟宁痛极了,立马求饶,“我错了!你放手!我教你!我教你怎么正确地打炮!”
老师成了孙子,学生才是大爷,这是什么世道啊。
“乖~”孟津津像顺狗毛那样拍了拍钟宁的头,“姐姐不会亏待你的。”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给他,“吃吧,榛仁的。”
“还算你有点良心。”
钟宁拆开巧克力,却是一句手写的情话抢先映入他的眼帘——
『
世人只注意你的欢笑,
或是泪水,
我却能看到你悲喜的缘由,
我们是彼此的停留。
』
都无心去感到肉麻,钟宁装作无意地把巧克力扔进嘴里,把纸捏成团,揣进兜里。
“你不是吆喝着没钱嘛,这谁给你买的?”
“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我下这里可以吧?”
“不可以,你得紧跟在我后头。”
“那我不是自己把自己堵死了?”
钟宁帮她下了两步,豁然间,棋局开朗,“多走几步你就看清了,从来不是画地自困,而是别有洞天。”
孟津津托腮看着钟宁,他肥胖而蠢钝的大脸上,此时竟意外跳出了“哲理”二字,让人难以置信。
钟宁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仰慕”二字,适时一笑,“我是你的老大,本来就是有两把刷子的,你不要看我成绩平平,就认定我胸无二两。”
“你主要不是成绩平平,你是长相平平。”
钟宁:“……”
no.13
下午快六点了,孟津津才和钟宁一起坐最后一班车回去。
以往两个人都是坐一起的,一路说说笑笑。这天孟津津却一反常态,独自上了车,还把行李放在旁边的座位,让人没法跟她坐一起。
这生的哪门子气啊?
就算要气她也该是气自己蠢,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还没气你梅开二主朝三暮四,你还气起我来了?
……
钟宁想不明白。
车内只坐了他们两个,气氛很是诡异。
连司机师傅都察觉到了。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师傅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放的《萍聚》。
前奏时,军鼓响起,而后传来李翊君的声音。窗外小路边,蹲在池塘边玩泥巴的三五小孩一闪而过,白桦树阑阑。
钟宁踩着旋律吹响了口哨:“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他一边吹着,一边移走孟津津的行李,坐到了孟津津身边。
连吹口哨都走调。
孟津津提起左脚踩了他一脚,窗外天阔云低。
钟宁忍着痛,看到原来她不铁血汉子真男人的时候,只是轻轻一笑,也挺漂亮。
no.14
说起来,两人认识也有小十年了。
孟津津跟着孟英良搬来清郊那一年,是1990年,她才5岁。新家在一幢二层小楼的后面,房前种着一排小青竹。
午后,孟英良收拾新家,孟津津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唱歌,唱《万里长城永不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
“谁在呜哇喊叫?”
听见屋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钟宁疑惑地看向身旁正在嚼小当家干脆面的赵宇。
赵宇答:“可能有人在挨打?!”
“走,去看看!”
钟宁和赵宇是一对儿小胖子,唯一的区别是钟宁有个会长拳的外祖父,因而身手稍微矫健些,所以他是两人自创门派“青椒派”的掌门人,而赵宇则是大护法。
大护法的唯一职能,就是听掌门人的话。
他俩下了楼,顺着声音往屋后挪去,挪到一半两人才听清楚了,是谁在唱歌。
只是……
“老大,跟杀猪一样。”
钟宁又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昨天墙头上,那个偷葡萄的那个小贼!
昨天早上,他从家门口出去,远远就看见地上有一团影子。他一点点抬头,逆着光一看,发现一个人正在翻他家的墙,翻到了墙头就偷他家的葡萄吃。
葡萄都还没熟,又小又酸又涩口,她还来偷。
“嘿!干什么呢!”钟宁大喝一声。
她梳一个马尾辫,应声晃动,当阳光移到葡萄架的时候,她转头看见了钟宁,笑着问他:“你也要吃么?”
……
“走!过去会会她!”
“冲呀——”
“杀呀——”
钟宁和赵宇叫嚷着冲了过去,把孟津津“团团围住”。
蹭——
只见这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妹妹迅速窜到了“人墙”之外,猛地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又“登登登”三步,脚下生风,站到院子口一块平铺的大石板上。
那棒子比手臂都粗,钟宁和赵宇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她一棒子挥下来,打他们个脑浆开花满天飞。
“哈!”
她大喝一声,居高临下地扎稳一个马步,左手抓住木棍的右端,右手抓住木棍的左端,猛一使劲,咔,木棍应声而断。
“老大,是高手啊!”
“哈!”
她又大喝一声,扔掉木棍,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到地面,摆出个飞踢的架势,朝两人气吞山河地喊了一句:“想!打!架?”
钟宁赵宇皆大惊失色,满心只想落荒而逃,奈何腿脚早已不听使唤。
当下,两人的神态描写就是目瞪口呆,语言描写就是语无伦次,动作描写就是浑身哆嗦,心理描写就是万念俱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小姑娘忽然凑近钟宁,疑了一句:“哎,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啊?”
钟宁立即迎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有缘,加入我的门派吧!”
孟津津一时懵了,便点了头。
这一点头,就成了千古恨啊!
老话说,跟鹰飞天,跟虎进山,跟着老鼠把洞钻。孙恬也说了,“你现在这么个咋咋呼呼的样子,钟宁得负一大半责任。”
再说孟英良,他听见屋外有动静,赶忙放下活儿从屋里走出去,却只见一个胖小子拉着自家闺女孟津津的手,笑得都咧了。
“嘿,小胖子。”
孟英良把湿手往腰上蹭了蹭,走过去,先是掰开那胖小子的手,跟着蹲下身来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家里有几口人啊?爸妈的感情好不好啊……
最后还问钟宁知不知道家里的户口本放哪儿的,知道的话就回家去把户口本拿过来给他看一下。
……
事后,前一号大护法赵宇问钟宁,为什么要让孟津津取代自己。
“孟津津同志是个好同志啊!打人厉害,但又随时都给人一种怂兮兮的感觉,出事了,比较好拉来背黑锅。”
说完钟宁又觉得不够,继续补充道:“她呢,比较突出的特点就是不太计较,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可爱。嗯,可爱的人,比较容易使唤。”
并不忘摸着下巴点点头,实现自我肯定。
“但其实,我觉得,一直被使唤以及背黑锅的,好像是你呀老大。”
赵宇在心里嘀咕,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no.15
安定下来没几天,孟英良就提着大包小包,带了孟津津去拜会当地的大师父宋景树。
宋景树年轻时候开了一家银子店,做银子的手艺十分出众,凡是他做的东西,银饰则栩栩如生,银器则别致精巧,银画更是高绝难求。
而且,别看宋景树七十一岁高龄了,身体十分硬朗,还是方圆几里有名的长拳师父。这也是孟英良带孟津津去拜会他的原因。
宋景树见孟津津这个小女孩乖顺可爱又实在是身强体健,天生的习武之人,便当场收了她做徒弟。
后来孟津津又在宋景树的院子里碰到钟宁,才知道宋景树就是钟宁的外祖父。
那么……
“老大,我拜了你的外祖祖当师父,也就是比外祖祖小一辈、比你大两辈了,那你是不是就该喊我一声婆婆,不然至少也是一声嬢嬢呢?”
“这真是个问题。”
“对啊,我班辈比你大那么多,你应该孝敬我。”
孟津津说着就上手去抢钟宁的猫耳朵和数字饼干,一口一个吃得特快,眼看就要给钟宁吃光了。
钟宁当下就慌了,“那我爸我妈还比我大一辈呢,我怎么不孝敬他们?”
“他们管你啊!我又不管你。跟我在一起,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用怕。我不仅不管你,还不打你,不骂你,一点也不凶你哦!”
……嗯,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
“那你都拿去吃吧,要对我好哦。”
“那肯定的。”
孟津津做的对钟宁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跑步。
钟宁的爸爸要求钟宁每天早上都去晨跑,跑完回来还会检查他的衣服,闻闻有没有汗臭。
有一天,钟宁实在是又累又困想偷懒,便偷偷绕到家门后面,从孟津津的窗口翻进她的房间躲起来睡觉。
等他睡醒后,想到该回家了,步又还没跑呢,心里正一阵阵地后怕焦急。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身旁正睡着的孟津津周身都热气腾腾的,地板上自己的外套也润润的,拿起来一闻,还很臭,一大股汗臭。
难道是……
这个小弟真是好哇!
自那以后,钟宁就再没有亲自跑过步了。
关于这份自觉,孟津津也常常后悔。
于蒙蒙都说了,“钟宁那小子,牙长手短,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相!”
孟英良也有晨跑的习惯,有时候从大路跑过,远远就看见“钟宁”在山脚下独自卖力跑步的身影,心里很是佩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毅力和魄力,委实让人敬重!
锻炼完回到家,每每看到还在房里昏昏大睡的孟津津,孟英良心中就很是恼火——
同样是小小年纪,人家钟宁一大早就去跑步了,你呢!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恨女太赖床啊!
不过多年来,不光孟英良,还有钟宁的父母以及外祖祖都一直有个疑惑,就是如此自律自强的钟宁,怎么会一日日眼看着就虚胖了起来呢?还那么那么胖!
孟津津想不通的是,师父那么高深儒雅的人,怎么能有钟宁这么土匪一样的曾外孙呢?
而钟宁的身材已然那般不堪入目了,守着宋景树那么好的一个师父,为什么还懒得练一点点功夫呢?
钟宁总往外祖祖家里跑,孟津津几乎每次练功都能瞧见他。一直她都以为钟宁是孝顺,谁知道,他只是去躲灾,不想一回家就被逼着写作业。
功夫也不练,作业也不写,真是懒到家了。
“我才不是懒,是把有限的精力用到有限的事情上,是智慧,智慧。”
孟津津觉得他真是厉害,这么大的道理都明白。
“而且这个练功夫,最高深的,不在眼睛上,不在手上……”
“那在哪里?”
“在心里啊。心眼和一,心手和一,心没有练到家,表面功夫练得再好,也是没用的。”
孟津津看他的眼神更崇敬了,甚至直言,“你胖胖的肚子里面原来都装的脑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