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烟雨楼 ...
-
北风呼啸着刮过,早已枯黄凋零的大榕树被风刮得唦唦作响,犹如油尽灯枯的老者发出悲伤的空叹,几近灰烬的枯叶零零散散的飘落着。风刮过大榕树边上一片粗糙青石铺就的广场,地上沙砾被带着滚过了大半个广场。广场上立着一根有成年壮汉手臂粗的木桩,两米多高的木桩顶端一块随风转动的木牌,常年被风雨侵蚀的木牌上布满岁月的痕迹,牌上原本用墨水书写的几个大字也已洗褪得只剩下泛青的轮廓,模糊的可大致辨认出“烟雨”两字。
广场边上一座三层的古朴楼宇,三楼面向广场的一扇镂空的雕花木窗带着岁月沉积的声响“吱呀”一声敞开,一副五官精致的芳容出现在窗旁。一双妖艳却又迷人的眼眸,目光清冷,望向远方天际边透着模糊轮廓的绵山,厚厚的烟云遮去了整片山峦的真实模样,任北风如何肆虐的吹也吹不散那片朦胧:“也许,那方天地如今也似这里的死寂败落吧?”,女子落寞的从窗口退回了楼里深处。
散发古朴气息的白墙黑瓦间,不对称的点缀着片片雕花红木,不曾出现于任何年代的建筑风格,让人摸不透这座楼宇在何时就坐落在此处,也无人能记忆起它的出现,也已少有往来于此的过客,只能从早已泛黄的白墙上依稀能看到它久远的过往。往昔过往的他们有人传说它是从十方蛮荒里飞来,也有人信誓旦旦的提及蛮荒里有座与此楼一模一样的去处,但却不是活人该去的……如此的荒唐之言只能让人莞尔而过,没人会去当真,但却不知从何时起,没人发觉,不仅仅这些传言,连同流传这些荒唐之言的他们,也随着这些传言,慢慢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甚至是,消失于这个世间,慢慢的,这楼也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里,只偶尔有一两个过往之人在此片刻的留步,一旦离去,又会慢慢的将它忘记。
“烟雨楼”,楼宇前的牌匾上磅礴有力的如此书写着,笔笔陷进了内里,不知是房主有意,或是无意之举,匾上字是耀眼的青,让整座烟雨楼像完全融进了这方青石的空间,让人觉得这楼就该是在此处,这楼前,就该是青石。牌匾下,门边还悬挂着一块不规则的铜牌,牌上有个鲜红的“驿”字,牌身已有了斑驳的绿色铜锈。
马蹄的轻踏声,混杂着车轮轧过地上沙石的声响,由远而近,一辆无人驾驭的马车停在了青石地面上,马车上满是尘埃,不知是经过了多久的奔波。“嗯?”,马车内响起一声询问般的疑惑声,随即一只五指修长的秀气手掌拨开了马车的门帘:“马儿,怎么停下来不走了?我们还赶着进山啦!”,说话声落下,一张秀气却菱角分明的脸从门里探了出来,这是一个看似二十出头的少年,一头不算长的乌黑直发利落的在脑后扎成了马尾,只留了一片干净的刘海在额前,清透干净的双眼让人产生错觉,就像他不属于这险恶的世间一般,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意外的流露出一丝霸气。少年原本不满的目光被一旁的烟雨楼吸引了过去:“咦?这地方竟然还有如此妙处!”。
少年跳下马车,一身及地的白衣一尘不染,轻轻的拍了拍马背:“好吧!是该休息休息了。”,话说完便转身走向烟雨楼,看似瘦弱的背上竟让人惊讶的背着一把剑鞘古朴的青铜大剑,衣裙随风飞舞,沙砾从衣角刮过,让人不禁怀疑那瘦弱的身躯会被背上的那把剑压得无法移动半步,可少年却是脚步轻盈,一步步迈向烟雨楼的大门。
“店家……”少年跨过雕有奇特花纹的门槛,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敞开在两旁的大门上的青铜门把,已经被锈迹侵蚀得没了原本的模样,只能辨认似乎是只怪异的野兽。少年进到楼里边招呼着店家,边打量楼里的摆设。烟雨楼不似一般的客栈那样大堂摆满桌椅,这里底层只有不上十块低矮的红木方桌,桌边摆着几块厚实的坐垫,看来是要客人席地而坐,这样的摆设大大的区别于其他的客栈,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而大堂里也看不到一般客栈里掌柜的在算账收钱的台子,只有一面满是木柜格子的墙,木柜高及一楼的房顶,墙上摆满了各个不同大小的酒坛,酒香充斥着整个大堂。
少年打量整个大堂时,大堂后里间走出了个白发老翁,满头的白发,连及胸的胡须都是白的,雪白的耀人眼,白发白须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任何的老态。挺拔的身姿穿着件白色长袍,袖口和脚下衣角都绣着小小一圈蓝色碎花,简洁而高雅。老翁满是红光的脸上,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充满笑意的上前:“这位客官是要用餐还是住店?”。
少年看向老翁,眼里闪过精光,回以浅笑:“老伯帮我弄点吃的来吧,再来点酒,要烈的!”
“好的,马上就来!”
……
少年盘腿坐在桌前的垫子上,桌上摆着四五样小菜和两壶刚温开冒着热气的酒,原本少年背上的剑已放在了桌上一旁,少年刚喝一口杯里的酒,嘴角一翘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拿一壶酒仰头往嘴里倒。
老翁上到少年近前,单手背后,一手摸着胡子,盘腿坐到了对面:“年轻人,好酒量啊!”
少年放下酒壶,对老翁淡淡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老翁随意的看了眼桌上的青铜大剑:“你会用剑?”
少年来了兴致,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手撑上桌面,身体稍稍倾向前:“哈哈,会是会,不过马马虎虎!”
“哈哈,年轻人很谦虚啊!不过,你这双手可不像是练剑的手啊?”
少年低下头露出貌似羞涩的神情,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骚了骚额前的刘海:“让老伯见笑了,我很少用手握剑。”
老翁微微一愣,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年轻人可真会开玩笑啊!不用手握剑怎能练剑,莫不成你是用脚?哈哈哈……”
少年依然是羞涩的一笑,没有过多解释:“老伯说笑了!在下夏宁宇,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我姓君,你叫我君伯便可。”
君伯又看了眼门外拴着的马车:“你这风尘仆仆的,看像是一直要往山那边去,你这是要去哪啊?”
“要进十方蛮荒,听说那片山里出了绝世珍奇,我要去取回给师父,当他老人家的寿礼。”
君伯听到此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年轻人,那十方蛮荒可不是能随便进的啊!要考虑清楚……”
夏宁宇喝了酒壶里的酒,又似无尽回味的闻着酒壶里飘荡出来的酒香:“君伯过虑了……”
夏宁宇的话还没说完,便听楼上响起了一阵如金戈铁马般的琴声,铿锵有力,一下下的撞击在夏宁宇的心口上,听得夏宁宇皱起了眉。
也只是一小段前奏,过后便自然的转成了轻慢灵动的曲调,如清水滴落石台,妙不可言。夏宁宇原本皱着的眉也随之缓缓舒展开来:“这楼上弹琴的是……?”
君伯顺了顺雪白的长须:“呵呵,那是我的养女,如烟……”
一曲终结,脚步轻踏声响起,方才在窗口望山轻叹的美丽女子抱着一把古琴从雕花的红木扶手木梯上走了下来。
夏宁宇被走下楼梯的身影吸引,忘了手里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及地的青色轻纱长裙,怀里一把有她半人高的古朴木琴,美艳迷人的五官,向后高高盘起的乌黑秀发,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夏宁宇的眼球。
君伯眯着眼满脸慈祥的向女子招手:“哈哈,如烟,过来……”
“如烟……如烟……”夏宁宇轻声的嘟嚷。
女子走到君伯和夏宁宇近前,抱着古琴对着君伯欠身轻轻一福:“父亲……”,接着对夏宁宇微微点头。
“如烟,这位是夏……呃,夏少侠,你为少侠弹奏一曲可好?”
如烟淡淡的轻轻点头,走向夏宁宇身后一块小台子上,盘腿坐了下来,把琴架在了上面的一块小桌子上,素手抚琴,一曲天籁便响起,女子边弹边清唱着:“许你向我看,把秋水望穿……穿过枫叶,抖落白雪……”
夏宁宇专注的闭上眼听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疲惫,犹如酒劲上头,最后重重的一头倒在了桌上。在失去意识后,仿佛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语:“方才小女子似闻,少侠要进那边的那片绵山……”
昏睡中的夏宁宇,梦中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像极了自己的小男孩,正在黑暗中哭着跑着,他背后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映出,硕大的身躯,是只动物?可是,一只动物的身上哪来的那么多双眼睛,还有,那些长满尖牙的嘴,然,为何会有花香相伴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