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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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那是一个孩子，独自坐在黑暗中，洁白的羊群已经在夜幕下沉沉睡去，围绕在他身边，它们柔软的毛和温暖的体温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依赖。
黑暗像浓雾弥漫，没有光，就无法看见，无法看见，一切便都化作了虚无。
他忍不住抱膝小声的哭起来。
“你哭了。”
陌生的声音突然在面前响起，他却并不觉得陌生或慌张，反倒觉得像见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一般，穿透了黑暗，亲切明媚，温暖。
温暖。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声音。
如果要用一样东西来形容，那就只有火焰了，一朵永生不灭的火焰。
“你是谁？你也迷路了吗？”他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小声道：“对不起，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声音轻轻微笑：“这或许是因为你属于光明。”
孩子的眼睛眨了眨，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就连我的父母都认为我的眼睛会这样是因为神的惩罚。”
“神？”那声音又笑了：“你相信神吗？”
“相信。”孩子立刻坚定的点头：“是神创造了我们，给了我们一切，赐予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光。”
“那么你也应该相信，神会在黑暗中为你带来光明，指引你前行。”
“……真的吗？”
“只要你相信。”
“来吧，叫醒你的羊群。”一只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的手牵住了孩子的手：“抬头看，光明从未离开你，燃烧的星辰会在夜晚为你照亮回家的路。”
孩子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头顶茂密的树枝正像窗子般打开，从未见过的，被无数繁星照亮的天空映入眼眸。
星辰从未如此接近，那纯净的光一直照进了心里，所有的恐慌不安都在此刻被洗涤。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每一颗星辰，星辰也正看着他。
羊群跟着孩子，孩子跟着那个温暖的人，走在铺满星光的小路上。
“你是神吗？”孩子问道。
“如果你这样相信。”
“……我是以诺。”沉默许久，直到远远看到那间小木屋，孩子紧张的小声道。
“我知道。你是以诺，是塞特的孩子。”
以诺的脸一下子通红，如果他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至少以诺相信他是，当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去吧。”他笑了笑，放开了以诺的手：“有时候，有些路，需要你自己走。”
羊群咩咩叫着向家走去。
以诺向前几步，回头，明明这么近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身形面貌：“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当然。”
“我与你同在。”
“一颗宝石，换一只羊，成交？”该隐蹲在一个身后跟着一群羊的八九岁孩子面前，一颗璀璨的宝石在他摊开的手掌中悬浮。
孩子看着该隐手中的宝石，眼睛也随它一起闪闪发光。不过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抱紧怀里的小羊羔，往后退了退，目光仍停留在宝石上，试探的问道：“我可以……用麦子或者苹果来换吗？——用一筐麦子和苹果！”
“不可以。”该隐笑容和善：“如果吃了从地里生长出的东西，我可是会痛苦的死去活来的哦，你这么善良，肯定也不想看到我这样吧？”
孩子眨眨眼：“可是羊也是吃从地里生长出的草长大的呀。”
“它们吃下了草，草就不再是草，而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所谓掠夺，就是像这样掠夺走他者存在的意义。”该隐道：“相信我说的，我的弟弟深谙此道。”
孩子问道：“深谙此道是什么意思？”
该隐想了想，道：“就是用这个办法干坏事的意思。”
孩子又往后退了退，摇头道：“那我更加不会把羊卖给你了。”
该隐问道：“哦，为什么？”
孩子道：“你买了羊，肯定也会吃了它，让它变得不再是羊了。”
该隐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吃了它？而不是继续养着它，做一个牧人呢？”
孩子道：“因为如果你想要牧羊，就不会只买一只羊，而是买一公一母的一对。”
该隐以噎，无言以对。
“该隐。”沙利叶从一旁的高树上跃下：“有光。”
牧羊孩子吃了一惊，呆呆看着突然出现的沙利叶。沙利叶背对着他，迅速把绸带绑回眼睛上。
该隐皱眉，点点头。
他伸手在孩子耳边打了个响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沙利叶的孩子迷茫的看向该隐。该隐把宝石塞进他手里，站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去吧，这是给你的礼物。”
孩子点点头，握着宝石，晕晕乎乎的赶着羊群穿过两人之间向远方走去。
等孩子走远了，该隐冲沙利叶吹了声口哨：“差一点就染黑了。”
沙利叶不理会他，重新摘下绸带，表情严肃的看向远方。
该隐收敛了玩笑的神情：“是谁？”
沙利叶摇摇头：“我分辨不出。确实是属于大天使的光芒，但很虚弱，应该说是支离破碎。”沙利叶皱眉道：“大天使灵魂不灭，不可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该隐冷笑道：“你错了，并不是每个大天使的灵魂都是不灭的。”
沙利叶愣了愣：“梅塔特隆……”他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是天使之王，不应该……受这样的伤。”沙利叶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应该。”——如果天使之王的灵魂都破碎成了这副模样，那天堂该是什么样子。
“到底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看沙利叶一脸纠结的表情，该隐挑眉道。
“不行。”沙利叶果断拒绝：“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去见一个天使，太危险了。”
该隐笑笑，撩起额发，额头上赫然是一个深入肌理的可怖烙印：“别担心，只要烙印在，就连神也不能伤害我，更何况一个灵魂支离破碎的天使？”
沙利叶还是犹豫。
“当然，如果他要伤害你，我也会挡在你前面的。”该隐微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沙利叶，你要知道，只有我才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在人间找一个天使对曾经的梅塔特隆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曾经。
一百年的折磨，灵魂早已残破不堪，拉斐尔的药药效持续时间并不长，米迦勒对他的影响与他的灵魂共生，万般无奈，梅塔特隆只能请利维坦帮忙切断了他灵魂的所有联系和感应——就像把他一人关在了世界之外。
好在他还有帮手：天空的飞鸟穿行人间，梅塔特隆借助他们的眼睛寻找沙利叶的下落。
于是沙利叶带着该隐在空中飞的时候一大群飞鸟如饿狼般扑向了两人。
沙利叶：“……”
该隐：“……”
沙利叶戴上绸带，和该隐一样面无表情的落到地面，看到了在群鸟包围中的梅塔特隆。
该隐撇撇嘴，摘去沙利叶肩上的鸟毛，对梅塔特隆道：“我还以为你要用这些鸟来谋杀我们。”
梅塔特隆羞涩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稳定。”他低头吻了下握着的拳头，松开，掌中的金色小球开始快速旋转，随着织成小球的金色丝线抽丝剥茧般断开，围在梅塔特隆周围的群鸟一哄而散。
沙利叶神情古怪的看着梅塔特隆的动作。
梅塔特隆放下手，解释道：“咳，我在看了一些人类的魔法书。”
沙利叶：“……”
没错，梅塔特隆用的是沙利叶教给人类的魔法，最简单的傀儡术。只是可惜，没有一个学生能达到梅塔特隆的程度。
该隐突然道：“所以如果我们不来找你，你就准备让这些只会扑腾扑腾翅膀的小鸟来找我们吗？如果我们进了沙漠呢？”
梅塔特隆道：“我和贝希摩斯关系不错。”
“……如果我们躲进海洋呢？”
“咳，其实我和利维坦的关系更不错。”
该隐：“……”
沙利叶道：“所以是利维坦孤立了你的灵魂吗？”孤立大天使的灵魂，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十分危险。
梅塔特隆愣了愣，轻轻点头。
该隐不明所以：“什么？孤立了灵魂？”
沙利叶点头，向该隐解释了梅塔特隆的情况：“所以我分辨不出他。”
该隐恍然大悟，“哦”了声，表情也变得戏谑：“所以出事的不是天堂，而是我们伟大高贵的梅塔特隆殿下。”
梅塔特隆的表情一僵，不自然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沙利叶的表情却没有放松，瞥了眼身旁的该隐，反而更加凝重：“发生了什么？”
梅塔特隆深吸一口气：“发生了……很多事。”
他看向沙利叶，沙利叶能够看透绝望的，灰烬般的双眼隐藏在绸带之后：“沙利叶，我需要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