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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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流公寓地下室的游泳池，南宫挥动着细白如藕的双臂在池子里惬意划着水，曼妙的身材配着灵动、娴熟的上`下起`伏`动`作，整个人宛如水中的精灵，而激`起的水花声在安静场馆里回荡。旁边休息区，一位穿着时下流行紧身泳衣、短卷发的女子正紧盯着她的身影看的饶有兴致。
等南宫又游了个来回，女子放下喝了一半的果汁杯，轻起撄唇问道：“清音小姐，你已经游了三个来回不累吗？”
“还好。”
南宫从水里探出头回着话，然后踏着扶梯上了泳池，顺手摘下泳帽梳理着已经有些侵湿的乌黑长发，“周小姐怎么不下水。”
“连续拍了三场戏，身体倦的很”感觉到凉意，女子披了件浴巾在身上。
“周小姐倒也有趣，身体倦怠还约了我来游水。”
南宫矮身`坐在池沿上，一双玉足探进水中划来划去，清澈见底的池水映照下，那双小巧玉足越发显的纤细、白皙。
“欣赏清音小姐游水也是种放松。”
看着同样穿着紧身泳衣、显露出修长美腿的南宫，女子认真思考了下，“以你的资本去拍戏，成就必会超过我。”
“周小姐又在说笑了。”南宫不置可否的一笑，“现下`上海`滩`红过你金嗓子的没有几位。”
正在两人闲聊间，石小诺踩着军`靴`、踏地有声地推门走了进来，“在门外就听见如黄鹂般的嗓音，我道是哪位新晋的歌唱家，却原来是周小姐您呢。”
南宫见到是她，瞬时又恢复了一张冷脸，不待妹妹再开口说话又个猛子扎进泳池，小诺顿感尴尬，轻咬了下`唇愣在原地。女子喝口果汁看了眼小诺，轻捂嘴低笑。
这笑声惊醒了小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坐到女子身边的椅子上，“周小姐今天片场不忙吗？”
“姐妹两闹别扭了吗？准是你招惹的。”不想再提工作上的事，女子转移了话题。
小诺脱下`军`装搭在椅背上，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又作罢，兀自望着池子里的南宫出神，女子也是玲珑剔透之人，见她如此就不再追问，闭上眼睛继续享受休闲时光。
游累了，南宫回到休息区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周小姐，我先回去了，要一起吗？”说话间，瞧也不瞧旁边的小诺。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女子起身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电梯停在第6层，三人互相道过别，南宫开了门径直回自己的卧室，而在这一路上，她始终没和小诺交流。看着周身散发着冷气场的南宫关上门，小诺心里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换过鞋子去厨房做晚餐。
淘着米，小诺的眉头快拧成了个‘川’字，南宫今天冷淡的态度这其中的原因自己何常不知，如果换成南宫是潜伏的间`谍自己也会生气，可是要如何去解释这一切呢？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姐姐。
客厅的沙发里，换好家居服的南宫打开一瓶红酒自斟自饮，平时很少沾酒的她今天特别想喝。关于妹妹的真实身份自己以前也有所怀疑，但她选择了逃避，那天四季茶楼确定了小诺的身份，南宫内心很矛盾，她不想见妹妹，不想见任何人，甚至不想见‘凉子’。
第二杯涩涩的液体灌下，南宫觉得心也跟着苦涩起来，选择情`报这条路本不是自愿，每天面对着谎言、欺骗、阴谋与杀`戮她已感厌恶，如今，连自己的妹妹也欺骗她，还有什么值得去相信？哪里才有干净纯白的天空呢？
夕阳的余辉撒进客厅，打过蜡的地板泛着白色的光晕，望着在光晕中漂浮的小颗粒，南宫眼角滑落一滴泪，她怕，她怕视如知己的‘凉子’也会欺骗她。
小诺端着两个菜盘从厨房出来，抬头看到南宫脸旁的泪痕时，心被刺的生痛，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南宫如此悲伤，守在心尖尖疼爱的女人，自己终究是伤了她。
“清音，不要空腹喝酒，我炒了两道菜你先吃些。”开口说话，小诺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是涩涩地。
南宫没抬头，看着杯中红色液体，精致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小诺，坐姐姐身边来。”
“明天我会搬到宿舍。”小诺站在餐桌旁摆着菜盘也是落了泪，这一天迟早要面对，可没想到这么快，从此以后就要成为`敌`人了吧！心里是那么的不愿意，不愿意啊！
南宫端着酒杯抬头看着客厅墙上挂的一幅油画，那是荷兰画家伦勃朗的仿制画《以马忤斯的晚餐》，整个画作基调凝重沉郁，耶`稣周身散发的金色光芒与背景昏暗的色彩形成了强烈对比，而这种对比也恰如她此时的心情，走进光明还是迈向黑暗。
放下酒杯，南宫看着自己的妹妹，“小诺，其它的事情我不想知道，给姐姐说你是军`统的人吗？”
“恩。”小诺点了点头，随后也看着那幅画，“但我不后悔这样的选择。”
“你的选择置我于何地、置父母于何地？”南宫心里叹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看看平尾、南山，日`国`人有把华国`人当人看吗？”小诺擦去脸上的泪，眼神里带着不屈与倔强看着南宫，“清音，我想有尊严的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我想亿万同`胞不再做`亡`国`奴。”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让南宫沉默了，回想起妹妹受过的屈`辱，回想起死在宪`兵`队`手下的那些华`国`人，仿佛有把利刃戳在南宫的心上。两人都没在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宿舍还是没家好，住着吧！”做出这个决定后，南宫内心有种挣脱感。
小诺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她，“我没听错吧！”
看了眼愣呆呆的妹妹，南宫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去，“你没听错，只是我们不共`享`情`报，危害到这个家的事我会帮着处理，还有，去做红烧鸡翅。”
“你还真对我不客气。”看着南宫窈窕的背影，小诺破涕为笑。
同一天晚上，穆静音下了班就和同僚去往百乐门舞厅，为了庆贺她这个课长康复出院，副课长中村早早预定了一个包厢，因为要和老赵交换`情`报，穆静音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应酬过几杯酒、闲聊几句，然后找个借口出了门。
老赵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正在跟一个手下谈事情，见穆静音出来忙打发了对方，“这不是‘凉子’小姐嘛，好久没见你来捧场了，最近很忙吗？”
“最近确实有些忙。”走到老赵身边，穆静音打量了下他，“听说赵先生升官了，是不是该请我喝两杯。”
“巧了，柜台刚进了批上好的威士忌，赵某粗人一个，不如送予‘凉子’小姐来品。”
“那就多谢赵先生了。”
两人说着话就要往大厅去，宫泽小香从包厢里走了出来，“课长，您这是要去哪里，大家都等着你呢。”
“赵队长请喝酒，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着眼前娇小的宫泽，穆静音心想，这个女人倒是盯的紧。
“有人请客当然要去。”宫泽也不推托，跟着两人下了楼。
大厅的卡座里，宫泽边喝着威士忌边打量着对面这个壮实的男人，“赵先生和我们课长早就认识吗？”
“‘凉子’小姐如此的贵客，哪是我这般蛮夫能高攀的。”老赵把玩着手里的火机，不动声色地看着宫泽，“也是‘凉子’小姐抬爱，捧我的场子。”
“听口音，赵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我自小是个野孩子，吃百家饭跑百家码头。”
“实在抱歉，你们华国的语言太丰富，我听不大明白。”
穆静音一直静静地喝着酒听两人闲聊，以老赵的能力足以应付宫泽，她在想怎么把这个女人甩掉好跟老赵交换`情`报。西装革履、短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带着金丝眼镜的林逸杨踏进大厅后扫视了一圈，当看到角落里的三人时他邪邪的一笑，迈步向穆静音那桌走去。
“美丽的小姐，能否赏光陪在下跳支舞？”林逸杨绅士派头的对着宫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而这样风度翩翩的他很难让人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劫走程特使的那名乞丐。
“非常荣幸。”宫泽微笑着向林逸杨点了下头，随之与他滑入舞池，和这样的上海`小开`跳舞总好过跟不解风情的老赵聊天让人愉悦。
“十三姨到哪里都这么讨女人欢心。”老赵从怀里掏出烟盒，‘啪’的一声打开火机，蓝色的火苗映照出他满脸的落腮胡。
“你的风流债还少？”穆静音看着舞池里的两个人，含笑地揶揄了老赵一句，“说正事，鲤鱼安全吗？”
“鲤鱼养的好好地，放心。”
“告诉秀才，风声不紧了就放货，但只交给石小诺，我怀疑那边有内鬼。”
“好。”老赵端起酒杯和穆静音碰了一杯，“老家来信，浙江`敌`人最近有所行动，让我们多收集这方面的情报。”
“明白了，我会密切注意。”穆静音抿了一口酒，眼神依然不离跳的开心的宫泽，“这个女人不简单，你还是小心些。”
“不是省油的灯，手上的老茧厚实着呢。”老赵也转过头看着舞池里的那个女人，“有时候，美男计还是很管用的。”
夜的上海已经有些暖意，穆静音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开车窗，微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事。和老赵接过头就向同僚告辞，要出门时舞台上响起熟悉的旋律《夜上海》，这不禁让她想到第一次来百乐门的情景，想到南宫，她心里有丝怅然，一向理性大于感性的她因为这个女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玉儿、面对痴情的瑞娜。
望着夜空中点点繁星，穆静音低喃了句：玉儿，你会原谅我吗？
南山今晚也在喝酒，只不过是一个人喝闷酒，因为程特使的事情，下午她被影佐将`军训斥了一顿，虽然北川正雄没说什么，可当时他那表情看上去真让人不舒服，南山是瞧不起这种靠着家族背景、妻子关系升`官的男人，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不服，真的不服。
灌下一杯清酒，南山抚摸着桌子上的一个镜框，美丽富士山下的樱花丛中，那个人眉眼弯弯笑的灿烂，阳光下的人带着一种圣洁的力量让南山又有了信心。
鱼线、鱼饵已放下，那么，还怕大鱼不上钩吗？在你来上海前，我会把这条大鱼送给你当厚礼，南山清纯的脸上又从新带着笑。
因为和王远芝约好了周三一起去宝大祥选布料，石小诺这天上午和南宫吃过早饭就去王府。黄包车在法租界贝当路126号一座花园式私人洋房门前停下，石小诺付过车资后按响了门铃。
管家曾伯开了侧门见到是她，满脸堆笑的上前打招呼，“早啊！石小姐，我们家小姐早早的吩咐我在此等您了，请随我去客厅。”
“劳烦曾阿伯了。”石小诺含笑点了下头，随着阿伯往里走，“上回带的挂花糕你可是喜口？”
“喜口，喜口，多谢石小姐还惦记着我这老头子呦！”曾阿伯笑呵呵的前面引着路，咂吧下嘴回味似的低语，“松软微甜、入口即化，好有家乡的味道，唉！可惜这里吃不上。”
“想吃啊！下回再给你带。”
“使不得，使不得，这兵荒马乱的，道上不`太`平。”
石小诺笑笑没接话，跟着曾阿伯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喷泉往主体住宅区走去，王家有两栋独立的歌特式三层小洋楼，前面一栋作为接待客人、举办舞会和书房使用，后面一栋是主人的起居室，而在两栋房之间右侧是座玻璃顶的花房，左侧是间室内游泳池，宅子周围种植了一些法国梧桐、冬青和芭蕉树，使整个宅子看上去郁郁葱葱，每回来，小诺必去花房。
曾阿伯引着石小诺进了一楼的客厅，吩咐佣人上茶、点心和时令水果，“许妈，去叫三小姐过来吧！客人已经到了。”
许妈答应了声转声正想出去，王远芝从楼上款款走下，“不用了，曾伯、许妈，你们去忙吧！”说着话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停在楼梯口也没往下走的意思。
既然自家小姐这样吩咐了，曾伯、许妈领着一众丫头出了门，石小诺剥着新鲜的荔枝看了眼顶着黑眼圈的王远芝，“昨晚又值班了？”
“恩，实习医生总是这么可怜。”王远芝趴在栏杆上，双手支着下巴眨了眨眼，“时间还早，先去书房坐会儿，我给你煮哥伦比亚咖啡喝。”
“留学回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洋派味足的咧！”石小诺用手帕擦着手，不忘戏谑对方一句。
王远芝懒的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楼上走，心里琢磨着怎么把潜伏名单交给对方。
三楼最右边的房间打开窗就能看见楼下的玻璃顶花室，这是王远芝自己的书房，王家世代行医，收藏的书籍大部分是医书，又根据各人的喜好添置些。
石小诺随手抽出一部灰褐色牛皮封面的书，看到书名时吃惊的转过身，“你对欧洲军`事`史感兴趣？”
王远芝往咖啡壶里倒些现磨的咖啡，又倒了些水进去，抬眼看了看她手里的书，然后点燃桌子上的一个小炉子，“恩，不仅这些，还有日`国、华`国`军`事`史，你很吃惊？”
“一位富家小姐看这样的书籍，是有些惊讶。”
石小诺放回书走到桌子前坐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外表看似文弱、一笑眼睛仿似会说话的女子，“阿芝，救死扶伤，冷血屠手，你，到底是哪个？”
“没人喜欢血`腥，我也一样。”王远芝涮洗了下咖啡杯，然后将污水倒进脚下的盆子里，“手`术`刀有时候比屠手更痛更狠，就看要用在哪方面。”
石小诺眯了眯眼，“你要知道，我是汪`府`军`官，不怕我把你交给宪`兵`队？”
王远芝眼里含着笑，从洋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递到她面前，“交与不交，我的命在你手中。”
石小诺疑惑地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眸中是自己的身影，沉思了片刻，迟疑地接过那片薄纸，仔细看过后脸色变的凝重，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内容。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你又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心中很多疑问。”咖啡壶里的水已经煮沸，室内飘着咖啡香，王远芝熄了小炉子，“咖啡好了，尝尝我的手艺。”
呷了口浓度正好的原味咖啡，石小诺拧着的眉舒展开，她知道王远芝会为她解惑，但她更关心的是情`报的真假，对方真实身份，还有，东方家族是否也参与。
“小诺，你在军`统应该听说过海`外`华`人`救`国`会，我是上`海`站的联络人，其会长是司马先生。”
王远芝看着一脸吃惊的小诺眨眨眼，不怪对方这副表情，她的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司马会长曾被蒋先生授予少`将`军`衔，因为其宗旨驱除外`侮，救`我`中`华，海救会的合`法`性`也被华府肯定。”
“这份名单就是上`海`站`负`责`人让我代为转交。”王远芝低头喝了口咖啡，心里默念希望穆静音不要怪罪她哦。
“我的身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诺心里疑惑，自己的身份除了王德生，局座和委座知道外，其它组织不可能知道，何况是海救会了，难道身边有内鬼？想到这个可能性，小诺冒了一身冷汗。
“医生的感觉。”王远芝不紧不慢地回道。
对方的回避，小诺没有继续追问，有些事点到即可，王远芝无加害之心，她也没必要把事做绝，“阿芝，可否告之东方家族也入海救会了吗？”
“海救会是我个人决定，与王、林、东方家族毫无关系。”王远芝一改刚才的笑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小诺，“小诺，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吗？”
王远芝的这句话让小诺踌躇了，‘姐妹’二字太沉太重，里面夹杂着友情、信任和担当，这不是儿戏，不是过家家，处理不当，就会危机整个组`织和自己的前程。
小炉子的火已经熄灭，小诺纤细的手指划拉着外层的铁圈，炙烤的高温已经下降，残留的热量从指尖传递到全身。
“恩，还是好姐妹。”
王远芝开心的笑了，她是真诚的把小诺当成自己的妹妹，“小诺妹妹，现在，我们出发去宝大祥。”
“抱歉，阿芝，今天是不行了，改天吧！”
小诺将潜伏名单藏好，拿上手包起身，她要去找王德生将情`报发往重``庆，并着手梳理整个上`海`站，还有就是程特使的事情，这么多的工作都需要赶紧去办。
“你还是职业`特`工呢，忘记今天是来干吗的了？”
王远芝好笑的看着她，走前两步挎着小诺的手臂往楼下走去，“布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姐姐带你去江边兜风，之后的事情各回各家。”
站在王府车库外的树阴下，小诺看着王远芝熟练地倒着车，今天的女医生给了她太多意外，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回去，除了手头工作，是有必要查查王远芝的底细了。
阿芝，不要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