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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六章 塔中玄机 ...

  •   浮屠塔一层,入眼的依然是布满全层的,毫无规律的红线,上面零星的符纸,在火把的映照下,红得发烫,仿佛裹了一层正在燃烧的火焰。

      宋逸飞第一次来,是小心翼翼地穿过去的。他正准备故技重施,却见一身青色的竘玙将他的去路挡住了。

      正当宋逸飞寻思着这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见竘玙抬手一抚,将这些红线如蛛丝一般地抚开了。

      宋逸飞:“……”

      等,等一下,这真是他刚刚觉得特别靠谱的人吗?一定不是的……

      这线是禁制,别说弄断了,稍微碰一下都可能会触发陷阱!看着如此莽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挥掉这些红线的竘玙,宋逸飞有些后悔让这些人给他带上塔了。

      宁孑倒不怎么诧异,语气轻松得很:“有个开路的真不错。走啦,跟上!”

      宋逸飞突然就不想跟上了,他内心纠结了许久,最后终于硬着头皮走在最后头。

      啊,管他呢,反正有前面的人挡着,他只要见到最顶层的那个人就好了,至于过程……谁管那劳什子的过程!

      当迈上第一节楼梯时,宋逸飞依然心里没底,彷徨了一瞬还是回过头去看那些被竘玙暴力抚断的线,却见那些红色的丝线就在他眼皮子地下自动接起,恢复原先的样子。上面的符咒,在火把的照射下,依然熠熠生辉。

      宋逸飞:“……”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逸飞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难得一点心思都没有地安静地跟了一路,离最高层只有一层之隔,顺利得让他的内心升起迷之忧虑。

      这种忧虑一直环绕着他的脑袋,如同沸水一般煮着那本就混乱的思绪,直到他撞上宁孑的脊背,差点身子后仰就给摔下去了。

      宁孑整了整衣裳,严肃地开口:“现在才来么……”

      竘玙皱起了眉头。

      那书生一般的男子脸色平静,道:“宁道长若是没有解法,还是转身较为妥当。”

      宋逸飞:“……”你们都不互相了解一下就随便组队了吗?

      宁孑当机立断一转身,整个衣裳都飞扬起来。好在宋逸飞听完那书生说话后便有先见之明地下了一级台阶,恰好没被宁孑那厚重的袖子给甩到。

      宋逸飞扫了一眼即将到达的顶层楼梯,又面无表情地望着宁孑。

      只见宁孑嘴巴一开一合,沉声道:“小鬼,转身。”

      宋逸飞难得没有拆台地转过身去,就听宁孑把后面的话接了上来:“快跑!”

      宁孑出口的那一瞬间,宋逸飞耳边听到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脚下剧烈的震动,仿佛他们所站的台阶马上就要塌陷下去一般。宋逸飞未尝多想,飞快地往下层跑。

      四人皆是运气轻功,以来时十来倍的速度跃下楼梯,与之前走过的地方擦肩而过。楼梯一边靠墙,一边防护栏杆,一步踏错,摔下去粉身碎骨。壁上雕纹飞速后退,宋逸飞跑得有些喘气,一眼往上方瞥过,抓住了那紧追不舍的巨物。

      那就是一颗一人多高的圆石,质量极重,圆石表面散发着一种火焰般的光亮,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滚烫滚烫。它每滚落一级,就将脚下的石阶震得摇摇欲坠,宋逸飞每次都觉得自己下一步踩上的石阶,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而这个仿若有生命的圆石,毫无偏差地沿着石阶,紧紧地追在后头,势必要将这四人碾成碎片。

      而宋逸飞已经快要跑不动了。少年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让他持续不断地使用轻功,正当他要力竭之时,宁孑大喊一声:“竘玙,我跑不动啦!”

      竘玙在宁孑喊出口的那一霎那便猛地停了脚步,干脆利落地回过头,似乎豁出去般地一掌推出。宋逸飞等人跑了几步远时,才发现竘玙没跟上,一转头,便见着竘玙两指抵着巨石,指尖红光大绽,与巨石相抵之处,隐隐有电光劈闪。

      能与此物对抗必然不是人。由此看来,竘玙真是妖?

      宋逸飞:“……”这真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宋逸飞走神的那一空当,竘玙竟将巨石震成粉碎,碎石四散,扑面而来,宋逸飞下意识用手一挡,却没有任何东西撞上来。他疑惑地放下手,只看到那些碎石在撞到人的第一时间,化为白烟消散。

      宋逸飞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武当长老们进去被昏迷不醒地甩出来,却浑身上下没有伤。这巨石不伤身体,只伤神志。

      宁孑抹了把汗:“这玩笑开得可真让人笑不出来。”

      竘玙神色莫变,额间的眉头稍稍松弛,也不知是松气还是叹气,一时间没有接话。良久之后,他才道:“我如约来了,你现身吧。”

      竘玙是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的,这话就仿佛是石头投入了深海,一点动静也无。正当宋逸飞有些心焦气燥之时,终于传来了些许涟漪。

      “如约?”那声音贯穿着塔中每一个角落,虽然不响,却清晰无比,空灵得仿佛无处不在,“又不是专程来见我的,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还敢与我道如约?”

      “途伏,我确有事请你帮忙。”竘玙不卑不亢。

      空中忽而现出一灵,一个带着半边面具,如同幽灵般的人映入众人之眼。那人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发丝很长,即便扎着马尾,垂落的发梢都能绕在脚踝。他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衣袍,衣摆拖地,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消瘦。他的下巴有些尖,从面具双孔中露出的眼睛带着魅惑之色,虽不能窥见全貌,却能想象得出此人必定是倾倒众生之颜。

      若是不听声音,宋逸飞几乎不敢肯定此人,哦,是此灵到底是男是女。

      “怎么?这次又想向我讨何物?”那透明的灵身神色淡淡地开口,可语气却是带着些许怨仇,“我肉身已毁,只能在此当个塔灵。承蒙师父看得起,觉得我还有些用处,竟来此向我寻援。”

      那人将“师父”二字咬得特别清晰,一向没有大喜大悲的竘玙脸上,一时间竟有些苍白。

      “途伏……”

      “说正事吧,我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途伏道,“只有一炷香。”

      竘玙不怎么会说话,开口闭口张了几次唇,却道:“我想借你的灵台,让人算一卦。”

      宋逸飞总觉得竘玙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脸上又无特别的表情,看上去冷血得让人连生气无奈的感觉都提不起劲。宋逸飞想到一种动物——蛇。竘玙就像蛇一般,无论喜怒哀乐,表皮都是冰冷的,仿佛他从未有过感情一般。

      “灵台……呵。”途伏忽而仰头,像是在望天。

      可头顶,除了浮屠塔的塔顶,再也望不到什么了。

      “又是那个人。”途伏自嘲地一笑,眼间的魅惑都成了一种无形的悲哀,“灵台借你,自此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本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宋逸飞愣是从话语间听出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想着他这次是来见白雪饮的,这几个人之间什么关系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塔的主人都摆平了,后面自然没什么危险了。他们的目的不同,若是阮景,说不定会想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然而宋逸飞没什么闲心管宁孑等人要算什么卦,只管往最顶层跑。

      经过了中间的惊险刺激的爬塔经历,踏完最后一个台阶时,宋逸飞难得有些感慨。只可惜时间不多,他没有闲暇去理清自己心中的种种思绪。

      顶层没有火把,只有头顶悬着的一颗暗淡得随时都会失去光源的夜明珠,微弱的光好似被薄云遮住的月华。白雪饮静静地坐在那个连站起来都不能的矮小囚笼,座下的影子,斜拉得老长,孤独而又寂寞。

      不知为何,明明与这个人毫无干系,可宋逸飞瞧见他这样,心里有些发堵。

      无论怎样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如今他只能囚禁在这小小的方圆之地,如同被铁笼关起的虎狼,供人观赏。即便只是看他一眼,宋逸飞都觉得是对此人的亵渎。

      宋逸飞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白雪饮身上移开,借着那如同月华一般的淡光,他看清了斜门边上,躺着一个人。

      宋逸飞一吓,再仔细看,那人只是静静地倒在墙边,一动不动,甚是连呼吸都没有。

      宋逸飞轻手轻脚地走近,蹲下,将那人挡住脸的手掰开。

      果然是卢子实。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冰凉,隐隐泛着一股恶臭,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夜闯浮屠塔,你的胆子倒是大。”

      白雪饮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很,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落在他心上。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宋逸飞一眼,似乎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来的人是谁,目的为何。

      不过白雪饮此时的状态比第一次见时要好上太多,肯说话,还是主动说,对宋逸飞来说,确是好事,不管他说的话是什么话。

      “前辈,在下并无恶意。昨日送饭之时,弟子曾言今日再来拜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是晚了些,弟子还算是赶在子时之前来了,并不算是食言。今夜闯塔,其实是有话想问前辈。”

      “前辈?”白雪饮后脑勺对着宋逸飞,一双眼睛不知道望着哪里,闻言连姿势都未换,顿了良久,嘲讽道,“不敢当你们武当弟子的前辈。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前……白宫主,在下近日在查武当弟子遇害之事……”宋逸飞不知从何处开始问起,瞟了一眼卢子实的尸体,干脆就近原则,“敢问这位武当师兄是否为宫主所杀?”

      白雪饮终于施舍般地扫了一眼那句尸体,仿佛才发现一般,沉默了许久。他回答的速度很慢,语气并不认真:“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宫主竟无所谓么?”

      “死在我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多一个少一个,于我并无不同。”

      “但明明不是你杀的人,你也要认吗?”

      白雪饮忽而不说话了,眉头紧紧地皱起,似怒似嘲,许久才扬起下巴。

      “你们武当派自诩名门正派,却与卑鄙小人一丘之貉。谁是否杀了人,杀了多少人,他认不认,岂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情?武林都是你们说了算了,本座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话说得极其挑衅,将宋逸飞连同整个武当派都给隐晦地骂了一遍。

      好在宋逸飞并非是正宗的武当派弟子,内里的躯壳也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门派意识薄弱得很,听了此话也并没有很大的波动,只是心平气和地道:“白宫主此言差矣,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某一方说了算的,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事实胜于雄辩,光动几个嘴皮子,未必使人信服。想必白宫主也并不希望,不是自己杀的人,却硬被安上一个罪名,平白便宜了他人。”

      一阵衣裳窸窣声,白雪饮换了个姿势虚靠着牢笼,一双黑紫色的眼睛泛着幽光,将宋逸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是你。”白雪饮似乎才认出宋逸飞的脸一般,瞟了一眼他身边的尸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武当的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看来我紫阳宫剿灭武当派,指日可待!”

      宋逸飞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却是走近囚牢,在离白雪饮极近的地方盘腿而坐,隔着笼栏。

      白雪饮皱眉:“你不怕跟他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宋逸飞盯着白雪饮的脸,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他不是你杀的,我信你。”

      白雪饮一怔。

      “卢师兄身上所受的伤口,虽是剑气,但气感不足,绝非出自白宫主之手。且卢师兄所受伤口乃是正面胸口,伤口干净利落,无挣扎躲闪时的翻口,说明凶手必是熟识之人。武当派气宗有一招剑招为出云贯月,与卢师兄的致命伤十分相像,凶手极有可能是武当派的弟子,借浮屠塔将罪名扣在白宫主身上。弟子绝不允许这个凶手潜伏在武当,伤害同门性命,也绝对不能容忍白宫主受到冤屈。”宋逸飞顿了一顿,道,“我想凶手若是将卢师兄的尸体搬到浮屠塔顶层,白宫主必然见过此人,可否告知?”

      白雪饮静了良久,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没见过。”

      宋逸飞:“……”

      “本座没兴趣对每一个上浮屠塔的人都看上一眼。你们武当派弟子都是同一件衣服,样子都长得差不多,就算见着了,本座也不知是哪一个。”

      样子都长得……差不多?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从白雪饮这里问出凶手特征了……

      “那么白宫主,何安之死你是否有线索?”

      白雪饮睥睨了宋逸飞一眼:“何安是谁?”

      “……”宋逸飞答,“在我之前的那位送饭弟子……”

      一般来说,所有送饭弟子的名单,白雪饮都会过目的,可见他对此实在不怎么上心,估计宋逸飞的名字,对方也是不知的。

      白雪饮难得配合地回想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但并无过多交流。思揣起近日种种怪事,他只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然而许久没有思考正事,未及多想便觉得疲惫,脑海中被曾经的白衣翩跹全部填满,竟转瞬发起呆来。

      宋逸飞半天没等到白雪饮接话,仔细一看,那英俊的男人已经神游不知何处了。他正纠结着要不要把对方的神志给唤回来,嘴巴还没长开,忽而听到脑后有破风之声,下意识地翻了个滚,堪堪躲过劈来的剑。

      诡异的杀意,顷刻间弥漫了整个浮屠塔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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