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天下[穿越]》楼小冷

105、第一百零二章 浪尖头

　　水，蔓延到腰际；手，攀升到头顶。

　　昏暗的水牢之间，只剩小小天窗透进微弱的光。已是十二月，空气寒冷如冰，更不用提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感觉了。

　　两只脚，几乎已经没有知觉，姬风只能动动双手，将自己的身子往上抬一抬。铁链在四面围墙的牢中，发出冰冷的笑声。

　　他的身上，被利器割破的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开始流脓，那腾升的气味，令人作呕。姬风死死咬住牙关，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面容，皱起眉头。

　　“紫阳中生，天地为开。横尸无惧，傲骨不化。膝不下跪，头不点垂。杀不自贱，死不自卑……”

　　口中所念，是紫阳宫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将这污浊的水牢，洗得清明。

　　所有堂主与护法，除了紫阳宫规，还有一条私规，是发过誓干过杯饮过众人之血的——如若不幸被虏，隔夜若无人相救，必自断。

　　姬风双眼如炬，手将那铁链握紧。

　　“宫主，请恕属下不能再为您效力！”姬风脑海中想起白雪饮的面容，牙齿微张，咬住舌头。

　　一片火红的枫叶，从天窗中飘落，模糊了倒影。黑色的水面，顷刻间一如白雪。

　　手中的铁链“啪”地一断，姬风失去支力点，一不留神整个人滑进水中。好在边上有跟柱子，姬风迅速一搭，将自己拖上了水面。他呛了几声，抬首一看，天窗外，一蓝一紫的眼睛正淡然地望着他。

　　“是你！”

　　姬风愣得竟没有了言语，也许这是他此生唯一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结果。

　　“你到底要在这水里待到几时？”莫轻尘的口气虽然不好，但却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味。

　　姬风闻言，回过神来，把铁链往上一甩当作绳索，从天窗爬了出来。

　　水牢之外，有十几条恶犬看守，莫轻尘到底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姬风只是疑惑了片刻，等整个人都站上了地面，这才找着了答案。

　　那十几条恶犬，正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望着莫轻尘，连嘴巴都不敢张开，只是小声地哼唧哼唧。

　　姬风知道这些恶犬凶煞的样子，就连栖霞山庄的人，也免不了被咬上几口，可如今见到它们这幅德行，姬风除了目瞪口呆，似乎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莫轻尘望了一眼姬风的情况，袖手一挥，渡了些真气过去。

　　暖流从腿间蔓延开来，姬风试着动了动脚，果然恢复了知觉。

　　再次望向莫轻尘时，姬风眼神充满复杂。

　　“时间不多，走了。”莫轻尘并未解释任何事情，掉头就走。

　　姬风跟上，那十几条恶犬立刻也窜上来，却在莫轻尘回眸一瞥下，偃旗息鼓，垂下耳朵，颤颤悠悠地又挤在一起委屈地哼唧哼唧。

　　“……你使了什么妖法？”

　　早先听闻莫轻尘是妖物，紫阳宫上下都不信武当的鬼话，今日一见，实在很是费解。

　　“谁知道。”莫轻尘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愿多说。

　　自当时白狗雪花对他甚为恐惧时，莫轻尘便发现，似乎所有动物都怕他，不过那又如何呢，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为何救我？”让姬风更加不解的，是这个问题。毕竟昨日他当着宫主与所有护法堂主的面，撕了莫轻尘的黑底，照道理来说，莫轻尘恨不得杀他后快，怎会反过来救他？

　　“……”莫轻尘斜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而姬风思来想去，忽然震惊地一个趔趄，扶住边上的树，瞪大双眼。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它。

　　“莫轻尘！你是真的喜欢我们宫主？”

　　风起，雪色身影一顿，红枫与这沁白的颜色相交，如同被火烤着的冰雪，炙热灼烧，却化不掉。

　　“追风堂堂主废话真多。”莫轻尘回头，青丝飞舞，“动作快些，你宫主等着你回去。”

　　姬风一怔，莫轻尘最后一句话，让他浑身颤了一颤，他紧抿了唇，双手抱拳，对着莫轻尘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是！”

　　说着，便仿佛浑身来劲一般，整个人向前一窜，竟用起了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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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阳宫，林叶满地。

　　“白宫主太不关心下属了，你这追风堂的堂主，说不定不回来了呢。”程青将杯中的茶水喝完，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我紫阳宫的人，可不同栖霞山庄。”白雪饮漫不经心地晃着已冷的茶杯，“如若程长老不信，不如陪本座坐到午时，姬风当不会误了饭点。”

　　程青一听此话，又观白雪饮脸色如常，将信将疑，不免望向一旁栖霞山在的人。

　　“人当真锁到水牢了吗？”

　　“长老放心，我亲眼见人进水牢的，外头还有前盟主亲自抚养的十几只战犬看着，只要稍微被咬上一口，骨头也得断，想救人没那么容易。”

　　二人眼神交流一番，程长老转过头来，稍稍定神：“哼，那便等上午时又如何？”

　　“不必等到午时！”程青话语刚落，殿外忽然传来喝声，一人快步冲入殿内，在白雪饮跟前跪拜，“姬风来迟，请宫主责罚。”

　　程青一看，此人正是昨夜刚刚被擒的姬风，此刻已经穿戴整齐，若不是脖子上还有一道勒伤，只怕连程青也以为姬风只是睡过头，错过了待客会罢了。

　　栖霞山庄在场之人纷纷惊得站了起来。就连飞英也是一愣。

　　白雪饮对此并不意外，只是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飘向殿外。有一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在殿门之旁。

　　白雪饮手指敲了两下扶手，也慢慢地站起，“哗啦”一声，紫阳宫众人也随之站起。

　　白雪饮撕下温和的面具，冰凉的眼睛扫过程青，周身的冷意侵袭入骨。

　　“拿下！”

　　！！！

　　程青一惊，紫阳宫众人也是一惊。

　　飞英虽然看不惯程青，但凡事以大局为重这一点，他自然明白：“宫主，此时不宜……”

　　“打断他的腿，扔出紫阳宫。”白雪饮未等飞英说完，便出口封言道，“让他长点记性，别总以为我紫阳宫，是来去自如的地方。”

　　只要不致死，那自然不亦乐乎。

　　“是！”早就瞧程青不爽的飞英得令，心情立刻舒畅了许多，对着程青笑得一脸畅快，“程长老，在下送你出宫！”

　　程青的脸色顷刻间如他的名字一般，青了。

　　白雪饮携了姬风出了殿外，刚出台阶，便问道：“人呢？”

　　姬风自然明白问的是谁，当即垂首道：“莫公子让我先回，他人却已往白灵教去了。”

　　谈及莫轻尘，姬风语气明显恭敬了许多。

　　“白灵教？”白雪饮黑目一怔，眼波流转间也不知想通了什么，便道，“呵，随他高兴吧。”

　　“……”这带着些微宠意的语气，让姬风心头一跳。

　　紫阳宫宫主对莫轻尘的那份执着，下属们全都看在眼里。自己之前之所以对莫轻尘有所不耻，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对宫主实在危险，并且这莫轻尘是个心机颇深之人，总会利用宫主对他的旧念而做出一些让宫主神伤的事情。宫主的几次重伤，全都是因为他，可这莫轻尘却总不领情，只跟其他的男人厮混。宫主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心里必定还是不痛快的。

　　不过如今看莫轻尘的态度，他心里确实是有宫主的。

　　一个独善其身，不喜欢与他人为伍的嗜血白竹，为了紫阳宫宫主甘愿忍受他人恶语，并自愿为其奔波，他到底图什么？！真的图紫阳宫这块牌子？他不归林的名声，可比紫阳宫还要震撼江湖，何必舍近求远？

　　莫轻尘，只是为了白雪饮一人而已。

　　可惜这莫轻尘的脾气跟宫主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死磕到底绝不先开口承认，若不是今日为他所救，只怕姬风到死都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也许正是因为宫主失忆，才让这二人的死局得以扭转。

　　只是……

　　“宫主，白灵教教众对莫轻尘也颇为不满，是否要派属下前去调解？”姬风说道一半，忽然凌然道，“更何况，此次属下在白灵教门口被擒一事，也想查个明白。”

　　白雪饮闻言，冷笑一声：“也是该管管了，去吧。”

　　“是！”

　　这边姬风刚走，那边就奔来一个紫阳宫通传弟子。

　　“宫主，落云谷三月弦求见。”

　　白雪饮眉头一拧：“他来做什么？”

　　“他带了一个……呃，一个……自称是莫轻尘徒弟的小子。”

　　“……”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三月弦与九歌不是应当在笑府吗？九歌内伤不轻，三月弦理应不会带着他奔波，不知他们二人来此何事。

　　“带他们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