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碧琉璃

1、七夜

　　七夜
　　一）起
　　夜。雪花纷纷扬扬。少年站在空旷的原野，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覆雪下，少年脸庞的轮廓依稀可见：柔和的线条，高挺的鼻梁。
　　洛在这副画前停住了脚步，一种熟悉的温柔蔓延在小小的店铺。
　　时间缓缓的流逝，不知名的香氛弥漫。
　　……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那我就会冻结时间！”
　　“如果那天我离开你，必定是我死的时候。”
　　“……”
　　洛听见有人那么说着，于是脑中的碎片渐渐拼合。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似乎在破土复苏。
　　洛痛苦地抱住头。
　　二）承
　　第一夜
　　“洛，明天我们走哪边？是上山，还是走小道？”帐篷中的两个少年正依偎着取暖，其中的一个在发呆，另一个则问了这个问题。
　　洛叹了口气。外面的风雪钻过帐篷的缝隙，窜入的冷气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少年没有得到答案，仍旧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我们，回去吧。”洛突然说。少年呆楞了一下，然后不再说什么，他的原先兴奋的眸子立即转为了黯淡的乌金色。洛回身轻轻拥住他。
　　“我们是逃脱不出无忧谷的。导师早就设下过结界。”
　　少年颤动了一下身子，没有做声。
　　“我们，其实还在谷底。”
　　少年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跑出了帐篷。
　　四周静悄悄的，哪还有风雪的影子？少年看到转角处熟悉的木屋，厨房里灯火还亮着，导师在等他们自己回去吗？
　　少年绝望了。
　　洛从帐篷走出来，看道少年仰着头，似乎有哭过的痕迹。洛轻轻牵起少年的手，他们向着木屋走去。
　　四周的幻象变了又变，只有手心的温度，才是真实的。
　　这是第一夜。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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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从货铺的暗处走出，她看着昏倒在地的洛基，现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黑猫跳上货架，步履轻巧。
　　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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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夜
　　洛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雨在不在。昨晚虽然和他逃亡失败，但他竟没有生自己的气。洛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径直走进了对面雨的房间，却在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雨正在穿衣服，然而洛看到了他整个上身纵横交错的鞭痕。白皙皮肤上的殷红分外刺眼，洛倒吸一口凉气。雨有些悲伤，他穿好衣服，下了床，轻轻拥住洛，牵扯间的疼痛让他颤抖了一下。
　　雨说：“抱歉。”
　　洛很想流泪，但他只是站着，不曾动一分一毫。
　　阳光透过窗户，细小的微粒悬浮在空气中，洛看到导师，他的脸上覆着白玉面具，似是无悲无喜。
　　晚上道过晚安后，洛和雨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洛沉沉地陷入了梦魇。那里有雨撕心裂肺的呼喊，洛看见自己手中的剑插向雨的心脏，而雨只是悲哀地望着他。
　　血，流了整个世界。
　　洛打翻了床头的水杯，发出了突兀的响声，四周静的可怖。
　　洛支起疲惫的身子，走出房间，摸下楼梯，跑出了木屋。
　　外边是风雪，导师执了长鞭，雨跪坐在雪中，背上的新旧鞭痕交错成一张血网。
　　导师收了幻境，雨颓然倒地。
　　“他甘心为你受罚。”导师走过洛时说。
　　月色如流水，倾泻了整个山谷。
　　洛奔跑着，尽管他知道自己跑不出忘忧谷，跑不出这爱与恨的束缚。
　　这是第二夜。
　　血，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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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将洛基抱起，走进货铺的后门。这里是个房间。女子将洛基放到床上，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自己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女子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活了多久了。那些旧事、浮尘，仅仅只是为了和他相逢而存在。
　　女子握住洛基的手。
　　真实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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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夜、第四夜
　　洛，这次换我来讲吧。
　　我从来只会任性。在王城的时候，我为了得到你，杀了你的全家。后来王城自卫战的时候，你为了保护我，也被导师带回了忘忧谷。
　　我让你和我逃跑，没成功。
　　我甘心为你受罚，也只是一相情愿。
　　我只是一相情愿地爱你，你却仍旧是你，无爱无恨。是的，我没说错，你从来就没有爱过人，当然也没有恨过。无论是我杀了你全家的时候，还是我抱住你的时候。
　　所以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冻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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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基听着有人在说话，然而眼皮沉重，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女子看着洛基紧蹙的双眉，轻轻叹气：“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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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忧谷的第三夜，王城的第四夜。
　　重叠。
　　三）转
　　“导师。”洛基说。
　　女子苍白的脸终是现出一个微笑，“你全记起来了。”
　　“是的”，洛基说，“我是洛，你是导师，雨在画中。”
　　“不，我们都在画中。”
　　“那雨呢？”洛基惊愕。
　　“很多年前就死了。是你固定了时间，维持在崩溃的那个雪夜。”
　　“那忘忧谷呢？”
　　“那是你的幻境。洛你是大陆最伟大的幻术师。”
　　“那你呢？”
　　“我是红纱。”女子的声音淡了下去。洛基发现她的身体在慢慢淡薄透明。
　　“我的死亡是为了和你相逢。洛基，你的旅程，现在才刚刚开始。”女子的身影化成了细微的粉末，迅速散入空气中。
　　洛基呆呆地坐着。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四）合
　　第七夜
　　“这是一个传说而已。”醉醺醺的老头蹲在酒吧门口，他咂了咂嘴巴，继续对他的听众讲着：“谁知道呢？王城自卫战都是几千年前的事儿了。救世主的过往，又有谁了解呢？”
　　听客发出不满的唏嘘。
　　这个平凡的夜晚，狂风肆虐地咆哮，夜雪掩盖掉了所有的旧事。
　　无迹追寻。
　　当年任性的皇子、冷漠的救世主、爱怜转世后的救世主的精灵公主……他们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消散在这片大陆。
　　唯有那手心的温度，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