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与我》望春风

3、3

　　看了几部电影，天空由灰转黑，顾一城家住在五层，远处并无高楼，站在阳台上向右望，可以看到已经快要被地平线淹没的夕阳。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落日，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顾一城在我身后拍我肩膀：你在做什么？
　　我说：看夕阳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漂亮。
　　顾一城轻笑一声：这就漂亮啦？那你一定没有去山顶看过夕阳吧。
　　“山顶？你是说……”我转过头问她。
　　面对我带着恐慌的迷惑，她点头，“就是北山，没去过？”
　　我摇摇头：“北山那地方……还是不要了。”
　　她撇撇嘴，“其实站在北山上看风景，才是最美的。”
　　我没有接话，难道应该按照一般剧情发展说一句能带我去吗？

　　我不敢去北山，北山是我们这里最恐怖的一个地方，和东坟地一个等级，甚至更严重。
　　去东坟地，撑死碰到盗-墓的和抢劫的，但是去北山，多数都是给人收-尸的。
　　北山是混混们打架的地方，用开刃的砍刀打架的地方，谁要是用板砖或木棍，可是会被嘲笑的。
　　因为板砖和木棍代表着初中生和高中生水平，开刃的砍刀，就要专业一些了。

　　她看我不说话，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问我：“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
　　“还是你要自己回去，只要你不怕遇到什么坏人。”她说。
　　我笑她，明明也是和我一般大的高中生，干嘛装这么老成，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大人了一样。
　　“你说话不要这么一本正经，感觉很奇怪。”
　　她摆摆手，转身回了客厅，“你到底要不要我送啊，快点穿衣服。”

　　套上有些潮湿的校服，她去房间了一下，出来时手里已拿了一件新校服。
　　她把校服丢给我：“穿我的吧，看你的都湿了，我没穿过，新的。”
　　我拿着顾一城给我的带着她独特香味的校服，不争气的脸红了。
　　好在她已经走到门口换鞋，纯白的耐克鞋被她提到脚踝处，“喂，发什么呆？”
　　我看着她脚上的那双白到发惨几乎要反光的鞋：“下这么大的雨，白鞋很难刷的。”
　　“没事，反正我哥都会给我买。”她苦笑。

　　那时我不知道那个笑容代表着什么，很久很久的以后，当我看到她哥哥被捕的消息，我才知道，她哥哥赚的每一分钱，都是真真切切的血汗钱。

　　但是她还是听取了我的建议，将白鞋脱下，从鞋柜里拿了一双黑色的耐克，和那双白色的款式一模一样。
　　“一样的鞋？”我脱口而出。
　　“是啊，样子很好看，是吧？”她问我。
　　我点点头，“是挺好看的。”

　　顾一城送我回家的路上果然遇到了几个小混混，但是都很有礼貌的对她打招呼，“阿城，女朋友啊？”
　　顾一城踹那人一脚：“去你的，别乱说。”

　　至于你问我被误会为她女朋友这件事，我竟然有些暗自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我终于可以和一个坏学生做朋友了吗？

　　没错，我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仗剑走江湖，可惜这个年代哪里有什么江湖，只有化工厂排出污水的江河。
　　所以能认识顾一城，我还是挺开心的，起码朝着我向往的事情前进了一小步。

　　来时的路很漫长，回去的路却很短。
　　或许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聊天。

　　一个话题结束后，冗长的沉默期，我想打破这个尴尬，问出一句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顾一城愣住，“没有。”
　　“哦。”我说。
　　“你要给我介绍吗？还是要当我女朋友？”她接着说。
　　如果说第一句话还是一个玩笑，那第二句话是不是有点让我当真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说，我们沉默着对视，她突然开口：“好啦，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嗯。”我沉沉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她送我到小区门口，就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了，站在原地对我说：“进去吧，我也回家了。”
　　“你不进来吗？”我问她，“不然吃了晚饭再走吧？”
　　她笑：“你是想让你父母暴打你一顿吗？快进去吧。”

　　一轮明月出现在天空中，顾一城的背影被无限的拉长，摇摇曳曳的在地上拖出一条线，我看着她的背影，猜想她一定很孤单吧。
　　不然怎么可以拽出这样长的影子陪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