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协议》迟时雨

17、第 17 章

　　Noma餐厅位于闹中取静的北大街天源中心三楼，环境优雅，在Noma客人可以选择多达24道菜的大餐，享用一顿正式完整的法国餐往往要花上四五小时的时间。Noma作为本市唯一一家地道的法式餐厅，开业以来从未让食客们失望，因此通常需要提前两天订座。

　　而像周五晚上这种比较特殊的时段，往往需要提前一周才能订到位置，陈思羽来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就知道闫奇默“预谋已久”，不是临时起意带自己出来吃饭了。

　　看破不说破，陈思羽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十分端正地坐在餐桌前，一边优雅地大快朵颐，一边轻声与闫奇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闫奇默订的地方是位置是个半封闭式的小包厢，有隔断，座位四周都拉上了精致的窗帘，形成了一个不受干扰的独立小空间。

　　闫奇默和陈思羽实际没有太多可聊的，两人认识不算久，年龄上怎么说也算是有代沟，社会地位上又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只是即便没什么聊的，二人之间也不会感到任何尴尬，两个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闫奇默尤甚。

　　因为职业的原因，闫奇默只要在学校里，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都不可避免的要说很多话，有时下了班学生、学生家长、同事还会打电话过来。而一旦脱离了工作状态，闫奇默就人如其名的沉默了下来，陈思羽可能已经是他这些年来在生活中交流最多的人了。

　　闫奇默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虽然牛仔外套的穿着在西餐厅还是略显随意，但是无论是坐姿还是拿刀叉的姿势都是十分规范的。他带陈思羽来Noma吃西餐也无意要求对方的礼仪多么正确，又是独立的包厢，想怎么吃都可以，却没想到对方的西餐礼仪无可挑剔，又不显拘束刻意。

　　闫奇默稍想了想，他应该想到的。

　　尽管在他认识陈思羽的时候，对方经济局促，除了食堂的餐费和买文具几乎不见他再有其他支出，但是根据调查的资料来看，陈思羽在父亲的公司破产清算之前，都算得上是个小富二代。

　　闫奇默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也知道那个相识的雨夜陈思羽没有骗他，当天闫奇默还是委托了一个私家侦探查清了陈思羽的底细。那个私家侦探也是闫奇默的搭档，两人在网上一个秘密的黑客论坛认识。黑客圈子的黑产很多，除了网站入侵、数据库相关，也有了许多个人化的生意，比如查聊天记录、开房记录、解密他人邮箱账户甚至篡改学校成绩等。

　　闫奇默和侦探X都是这个论坛的注册会员，已注册四年，算是元老级成员，也常在论坛接单。闫奇默接单倒不是为了佣金，尽管黑客们的佣金十分可观，即使是简单的盗取他人邮箱密码、查通话记录，也至少是三千起步。闫奇默只是将这个论坛当做磨炼技术的手段，通过接不同类型的订单熟练窃取各类数据的手段。

　　闫奇默和侦探X都是足够聪明的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彼此几乎都是知根知底，却从不过问和干扰对方生活。二人总是在一次性的完全匿名的线上聊天室中对话，关闭聊天室后数据全部抹除不留任何痕迹，现实中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侦探X明面上有一家正规的业内有名的侦探事务所，侦探可以为闫奇默提供各种难以获得的海量情报资料，闫奇默可以帮侦探私底下处理一些阳光下无法处置的人，二人也曾交换杀人来洗脱自己的犯案动机。

　　两天后X从网上传来了一个2个G的压缩包，里面十分细致地分出了个人情况、家庭情况、学校情况、社会关系、兴趣爱好等好几个文件夹，除了详细的文字材料，还有许多陈思羽各个时期的照片，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陈思羽小学五年级时参加六一儿童节汇报演出弹钢琴的视频。

　　X给这个压缩包的命名是：A good boy

　　闫奇默看了材料以后，也不得不承认，陈思羽确实是个好孩子。

　　陈思羽的父亲有一家高分子材料公司，母亲是个咨询公司的中层领导，两人都是年薪百万以上，加上投资在楼市上的巨大收益，家境可以说是非常富裕了。陈思羽从小学习成绩优异，长得也好，性格也好，会弹钢琴、擅长各种体育运动，在学校一直十分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无任何不良嗜好，可以成为别人家的小孩的模板了。

　　如果没有一连串的意外的话，闫奇默可以想象到，这个好孩子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人，再加上殷实的家底支撑，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好孩子，确实可惜了，闫奇默想。只是很多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再回头，就像一根从天空垂下的绳索，陈思羽只能在这根绳索上向下攀爬，却不知道绳索的另一端，是最终能脚踏实地的幸运，还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很遗憾，遇到自己，陈思羽的尽头只能和自己一样，是包容了一切黑暗与罪恶的深渊。

　　“你五一有什么打算吗？”陈思羽轻轻问着对面的男人，看着对方在烛光的闪烁中柔和了的面容。

　　“嗯？你有什么打算吗？”闫奇默不觉发现自己刚才在想对面这个少年的事想的太过久了些，竟然走神了。

　　“爷爷叫我五一回老家一趟。”陈思羽不知为何莫名心虚，说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嗯，几号去？”

　　“明天上午大姑开车去我家接我回去，在老家过一夜就回来。”

　　“去吧”闫奇默说着，又补了一句“带着作业”

　　“……”陈思羽一时有些无语，又想着刚问闫奇默的问题，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你五一打算做什么？”

　　“我和一个朋友去爬山。”闫奇默说着，手上的刀叉还在优雅的切着牛排一如陈思羽见他处理韩姝颖那般轻松而富有技巧地将牛排沿着筋切好喂进嘴里。

　　出于时间和饭量的考虑，闫奇默预定的是法国传统的13道菜的菜单，吃完也已经10点多。二人打车回到家里，因为陈思羽明天一早要回自己家里等着大姑来接，收拾了几份作业塞到包里洗漱完毕就早些睡了。

　　陈思羽的老家在H市最北边，与邻省一山之隔，村子东边有条河，村名便为陈河东，村里仅有四五十户人家，常住人口也不过一百二十来个人。村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通常是去邻村或者逢集的时候买一些囤在家里。

　　陈思羽的爷爷是个乡村教师，外公是个普通的农民，陈思羽的父亲和母亲分别是这两个村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更是凭借个人能力发展的相当好，成为村民眼中的有钱人。

　　由此带来的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穷亲戚，上学时学习成绩就不好，勉强读完初中毕业后不是在家务农就是外出打工，知道了自己同村某个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发达了就想去投靠。

　　陈思羽的父亲开的是高分子材料的公司，需要的都是高分子材料工程师类的人才，用了两个司机、两个内勤以外，就没什么能安排人的职位了。陈思羽的母亲又是个大型咨询公司的中层领导，咨询公司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靠关系就进来的。

　　那些亲戚们不满意陈思羽的父母不能给他们安排个不用出力的工作，安排工作了的人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是不够体面。尽管老家盖房、孩子辈的上大学、结婚这些事上陈思羽的父母从来不吝出手，亲戚们总还是不满意，觉得他们两个这么有钱，就应该给他们这帮亲戚们也分一分。

　　陈思羽家和这些亲戚的关系都不算好，在陈思羽家兴盛的时候，他们嫉妒着，憎恶着，在陈思羽家突遭横祸的时候，他们隔岸观火，将火光当成烟花，暗地拍手叫好。

　　如果不是爷爷的邀请，陈思羽是非常不想回老家见到这些亲戚的。陈思羽和爷爷也是典型的隔代亲，小时候又在爷爷家住过半年，感情十分亲厚。

　　陈思羽在爷爷家陪爷爷聊聊天，趴在小时候坐着画画的桌子上写写作业，还去村东头的河边走了走看开春了已经有小孩子们在河里戏水，晚上边喝着奶奶煮的面疙瘩汤边陪爷爷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西游记。

　　村里人睡觉都是很早的，8点开始就陆陆续续灭灯了，到10点以后，村子里就寂静地只能听到不知哪家的牛羊的叫声了。

　　村里的信号不太好，流量始终是2G，老家里又没有WIFI，陈思羽也难得的一天没怎么看手机，十点钟就在奶奶的催促下在床上躺着了，又睡不着，就透过窗子看城里难有的漫天星星，看随风斑驳的树影，心里一阵柔软。

　　有那么一瞬间，陈思羽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突然很想什么都不管了，好好读书好好高考，像爸爸那样考个好大学，博个好前程，让爷爷奶奶再次在村民里挺直腰板。他想大学离开这个城市，毕业也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找一个温柔的女孩子结婚、生子，重新感受来自家庭的平凡而温暖的幸福。

　　这种想法，也只存在了一瞬间。

　　自己的幸福，和家人被害的仇恨，哪个更重要？

　　也许有很多人会选择自己的幸福，也许有很多人会说，自己好好地活着才是对家人最大的安慰。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陈思羽来说，毋庸置疑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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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我拖延症的病情，说好的一周三更，第三更果然就拖到了周日 orz
明天一定努力更一章啦，自己立下的FLAG不能第一周就打破（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