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笕之天地不容》澹台晴

4、庆功宴席

　　“请公主选花。”

　　侍女华裳为明月公主梳好了高耸的双鬟飞仙髻，用金钗固定好，后面插上金发梳，此时侍女璎珞便捧上了刚剪下的鲜花放在托盘里供明月公主选择。

　　“今天是庆功宴，就选牡丹花吧。”

　　此时正值牡丹时节，庆功宴正该用此人间富贵花，所以明月公主看了看盘中各色花卉，选了一朵盛开的莲花萼作为发髻间的装饰。

　　她平素不喜华服美饰，往往只梳简单的螺髻配上金梳和素雅的鲜花即可，只有节庆之日才会用牡丹和各种精致的珠翠簪环。

　　“公主今日真是倾国倾城，那些参加宴席的王孙公子见到肯定都要看呆了。”

　　硕大的粉色莲花萼装饰在双鬟之间娇艳无比，连支撑双鬟的金钗都黯然失色，然而花美人更美，明月公主的面庞在牡丹花的衬托下更显国色天香。

　　璎珞望着盛装的明月公主忍不住赞叹，这世上能胜过明月公主的只有她的母亲，那真是能让女子也忍不住动心的美貌。

　　“我不要那么多人看我，我只要一个人看我就好……”

　　璎珞一句话让明月公主想起了她的伤心事，太子元羽跟丘目陵凤的婚期将至，而元禧也在为她物色驸马，这次参加庆功宴的王孙公子中很可能就有她未来的驸马，可她眼中却只有太子元羽一人。

　　“就你嘴甜，快点帮公主更衣，咱们可不能去晚了，不然皇上要怪罪的。”

　　华裳比璎珞大点，心思也更缜密，她看出明月公主不开心，赶紧催促璎珞收拾东西，这次庆功宴至关重要，她们不能有任何纰漏。

　　庆功宴设在麟德殿内，大小宴会厅张灯结彩，侍女宦官往来穿梭，大宴会厅里是皇亲和官员的席位，而小宴会厅则是诰命女眷的席位。

　　郁久闾皇后已经过世，这几年元禧新宠幸了两位年轻的夫人，只有这两位夫人和明月公主可以在大宴会厅里跟男子们一起列席。

　　宴会厅里红毡铺地，红缎金绣寿字坐垫，席面全都用红色面子青墩黑漆矮桌，桌上一色金银器皿。

　　入席之前，侍从们已经在每桌放置了环饼、油饼、枣塔等糕点果品，还有酒水等物，更有侍从立在一旁，随时添补。

　　教坊的乐队，皆列于宴会厅对面彩楼下的彩棚中。

　　十串一行的拍板，螺钿琵琶五十面，箜篌两座，大鼓两面，羯鼓两座，铁、石制成的方响一架，箫、笙、埙、篪、觱篥和龙笛之类若干。

　　伎人们头裹幞头，着紫、绯、绿三色宽衫，腰束金带的已经悄悄等候在侧，只等宴席开始便奏乐助兴。

　　宾客们按官阶品位依次入席，宾客入席之后，皇帝才带着太子、公主和两位夫人入席，百官女眷们都起身叩拜，山呼万岁。

　　元禧坐在龙椅之上，左右是两位年轻貌美花枝招展的夫人，左首是太子元羽，右首是明月公主。

　　下面席位左首以丞相郁久闾嵩为尊，右首以骠骑将军丘目陵仁为尊，唯独慕容鹏是布衣没有品阶，因为有奇功被天子特许他坐在丞相下首。

　　皇帝入席之后鼓乐齐奏，群臣举杯向天子庆贺，然后舞人入场跳胡旋舞助兴。

　　胡旋舞毕，群臣向天子敬第二盏酒，此时乐队奏慢曲子，席间出三台舞蹈。

　　群臣要向天子敬三盏酒，然后百戏艺人入场，表演大角抵、鱼龙蔓衍、跳丸、跳剑、绳伎、舞盘、舞轮、长蹻、跳铃、掷倒、跳剑、吞剑伎、上竿、走索、球蹈、橦悬、拔距、扛鼎、逾刃和舞狮等。

　　三盏酒过，宴席才真正开始，侍从们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肴奉上，群臣们才可以慢慢观看歌舞享受美食。

　　慕容鹏对歌舞没什么兴致，他觉得酒水菜肴倒还不错，荔枝白腰子里甜甜的荔枝让他食指大动，可是另一道花炊鹌子却让他十分不喜。

　　他本是鲲鹏化身，鱼和鸟都算他的远亲，鹌子勉强也跟他沾点关系，让他吃远亲的远亲，实在是不地道。

　　“慕容公子，此次京城救援公子劳苦功高，老夫敬公子一杯。”

　　丞相郁久闾嵩是皇后的父亲，也是太子的外公，他知道太子有意笼络慕容鹏，所以对慕容鹏便多加照应。

　　“丞相客气，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慕容鹏端起酒杯满饮，大兴人酷爱葡萄美酒，这庆功宴也是陈酿葡萄酒，葡萄是禽鸟的美食，他虽然是鲲鹏也到底沾了半边禽鸟，哪能不爱这甘甜醇香的葡萄美酒呢。

　　“慕容公子，听说你祖上是北夷神将慕容晏，你们慕容氏也曾建立北夷国和诸黎国，可惜后人无德，将家业败尽，到了慕容公子这里居然连故土都失去，只能流浪他国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落入寻常百姓家啊。”

　　丘目陵仁的次子，中郎将丘目陵光对于慕容鹏非常不屑，这次救援京城最终靠的是他们的铁骑军，可是因为军中斩杀明王的功劳太过显眼，慕容鹏反而成了众星捧月的英雄，他对这个小白脸模样的布衣非常不满。

　　“中郎将此言差矣，家族兴衰乃常事，如同这月有阴晴圆缺。将军也无百战百胜之功，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输赢论长短，中郎将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

　　丞相郁久闾嵩当然知道丘目陵光不高兴，明王谋反被诛之后，丘目陵家一家独大，皇上当然要打压他们，所以这次才刻意将慕容鹏的功绩大大宣扬，就是为了消消丘目陵家的气焰。

　　“丞相大人所言甚是，慕容公子祖上也是名将，想来这个道理比我还要明白。慕容晏将军的威名真是如雷贯耳，不过我幼时曾听过慕容晏将军的一些传说，慕容将军本是皇子，他们姐弟貌美如花，国灭之时被宣帝纳入宫中。姐姐被封为贵妃，慕容将军也颇受宣帝喜爱，结果姐弟受宠引起后宫嫉妒，大臣冒死进谏，宣帝只得把慕容将军送出宫，之后慕容将军奋发图强，才终于成就了一番霸业。这事就是野史传闻不值一信，不过慕容将军的美貌可是青史留名，以前我不信能有征战沙场破敌万千的可以貌美如花，但是今日见了慕容公子，我彻底信了。慕容公子这长相真如娇花一般，放眼整个大兴，也只有明月公主能胜公子几分吧。”

　　丘目陵家跟丞相郁久闾嵩是对头，皇后和丞相一直联合打压明王和他们丘目陵家，虽然未来的太子妃花落他家，那也不过是安抚之策，太子终究是郁久闾家的，郁久闾不可能跟别人分享这份权力。

　　丘目陵光仗着父亲和军功趁着酒醉借机奚落慕容鹏，特意把这段野史来出来说，意指慕容鹏无论功夫多高，不过也是以色侍君罢了。

　　“中郎将，你醉了！你们快扶中郎将下去歇息！”

　　丞相没想到丘目陵光如此狂妄，居然当着慕容鹏的面拿野史来奚落神将慕容晏，慕容鹏一介布衣本领高强，若真是认真起来，这庆功宴就算彻底毁了，到时龙颜大怒真不知如何收场。

　　“我没醉！你们滚开！”

　　丘目陵光仗着酒劲撒泼，他知道丘目陵仁也想发火可是不能，所以他才要替他爹出这个头。

　　“中郎将果然好眼光，一眼就看出我和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之所以肯舍命突出重围传递消息，就是因为皇上答允了事成之后论功行赏会将明月公主许配于我，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慕容鹏也不能免俗。”

　　他托姓慕容不过是为了取信于明王和皇帝，他们这些人都讲究什么身份血统，他只能选个自己知道的人物来假托，但是慕容晏的详细身世他并不清楚，加上跟慕容氏也没有真的渊源，丘目陵光拿慕容晏的传闻来奚落他，他本身其实不痛不痒。

　　不过从皇城解围到现在，皇帝元禧都不曾提过答允将公主许配他的事情，他有些担心皇帝食言，虽然他跟皇帝建立了言灵契，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法力强迫为妙，还是借着丘目陵光的话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坐实为上策。

　　“你休得胡言！皇上怎么会将公主许配于你，你不过是作为密使传递消息军中取了明王首级而已，这些功劳怎抵得过我们铁骑军的大军救援？你居然敢肖想公主，简直是瘌□□想吃天鹅肉！”

　　慕容鹏没有被丘目陵光激怒，丘目陵光倒是被慕容鹏激怒了，他对明月公主垂涎已久，早就想让丘目陵仁为他请皇帝赐婚，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听到慕容鹏的话立刻炸了毛，扑上去就跟慕容鹏扭打。

　　“放肆！丘目陵光，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元禧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声怒斥，立刻就有侍卫过来将丘目陵光按倒绑起，慕容鹏整了整衣襟，冲丘目陵光淡淡微笑一下。

　　“皇上，这个慕容鹏口出狂言，他居然说皇上允诺将明月公主许配于他，臣怕他污蔑公主清誉，才出手惩治！”

　　丘目陵光仗着家世逞匹夫之勇，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陷阱，替慕容鹏做了嫁衣裳。

　　“父皇！父皇！”

　　太子和公主闻言皆震惊万分，他们本来想要等元禧论功行赏之时顺便将慕容鹏归入太子府，却没想到元禧跟慕容鹏私下早有约定。

　　“皇上，草民早就说过，草民那日在城墙之上见过明月公主的巾帼英姿一见倾心。草民祖上虽然辉煌，但是到了草民这代却无意权力争夺，草民不要高官厚禄，只望皇上能够将公主许配给草民，草民余生必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皇上当日答允了草民，皇上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草民相信皇上定然不会食言。”

　　慕容鹏打蛇随跟上，立刻将当日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他要在座这些朝廷官员都做见证，元禧休想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