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飞澜

4、第三章

　　「朔儿，你病了吗？」诸葛夫人担心的看着长子，瞧他脸色青白，眼眶泛红的模样，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四周一阵静默，桌前所有的人都望向诸葛朔，等着看他会怎么回答。

　　「没事。」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声音却听得出有点闷。

　　莫莲端着碗，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笑出来。瞧诸葛朔，他平日里一派冷淡傲慢的模样，今日看来倒是特别可亲啊！

　　他的眼眶肿了，奇怪的是鼻子也红了，看起来好像偷偷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似的。不过大伙儿都知道他不可能躲着偷哭，那会这副模样，一定是受了风寒没错。

　　她听说诸葛朔很少和众人一同用饭，不过昨晚和今晚，他倒是都来了啊。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能让他接连几天踏出自己的院子啊……

　　「我吃饱了。」诸葛朔搁下碗，皱着眉头就要离席。

　　「朔儿，娘和你回去。」诸葛夫人连忙起身，只听见她口中念着：「你那院子冷冷清清，平日里也不爱旁人随便进去，要是缺了东西娘也不知道。」

　　「不用──」才一开口，他却突然皱起眉，后头的话也不见他说了。

　　莫莲看着诸葛朔怪异的模样，发现他真的好别扭，瞧他又要开口拒绝，话说了一半，却不知为什么原因停住。

　　啊！他一张青白脸孔涨红，该不会是想咳嗽，却又硬憋在胸口惹的吧？

　　急忙放下碗筷，她有种追出去替他拍背的冲动。只是她才搁下碗，就见到诸葛朔的眉皱得更厉害，然后话也不说的掉头就走，后头诸葛伯母连忙追上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孩子……」诸葛正喃喃说了什么。

　　一旁伺候众人用饭的大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只听见她说道：「大少爷这年纪的孩子，最讨厌旁人还把他当孩子看。」

　　「是吗？」诸葛正不解，他只当儿子方才的反应是天性冷漠，不爱旁人亲近。

　　「上回我那儿子从后山挑矿下来，明明走累了挑不动，刚好厨房几个漂亮丫头送饭上山，他硬是要在女孩家面前逞强，结果就一路从山上滚下来了。」大娘笑得好开心，将儿子丢脸的事拿来当笑话讲。

　　「原来是这样……」诸葛正暗暗点头。

　　莫莲一边吃饭，一边觉得诸葛伯伯似乎看了她一眼。心底正奇怪着和自己有何关系，身旁就传来一声叫唤。

　　「莫姊姊。」

　　「什么事，小雪？」莫莲看向身边的女孩。

　　叫她的是诸葛家的小女儿。和上头两个哥哥不同，小雪的身子从小就不好，上回她到诸葛庄的时候，听说小雪正病着，所以当时两人没有见着面，一直到了昨日，她才初次见到诸葛小雪。

　　「妳讨厌大哥吗？」诸葛小雪眨着眼，秀气的小脸怯怯的抬望着她，看来十分可爱。

　　「我？」她为什么会讨厌诸葛朔？

　　她不过是小时候不巧让他害得摔进泥坑，过去毕竟都过去了，对他，哪能说得上「讨厌」二字呢。

　　「大哥害妳掉进泥巴里，妳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个泥坑很浅的，如果是大人掉进去就不会有事……」努力的想要解释什么，小雪挥着手，却仍是有些语意不明。

　　「没有，事情都过那么久了，我哪还气。」

　　后来那段插曲似乎没有别人知道，她用铁弹子打了诸葛朔的额头三下，原本她打算要道歉的，结果却变成胡言乱语的批评他的院子……

　　「妳喜欢大哥吗？」小雪的脸上满布期待，兴奋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儿怪。

　　若是莫莲仔细留意她的语意，恐怕会发现小雪心底，似乎觉得她应该要喜欢诸葛朔才是。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这问题更奇怪，她和诸葛朔好像有点熟，可事实上又不太熟，这样能喜欢一个人吗？

　　这样哪能喜欢一个人。他们根本连熟识都还称不上。

　　「那……」

　　「嗯？」

　　「妳比较喜欢大哥还是二哥？」

　　「当然是二哥啊！」

　　「大哥明明比二哥好！」

　　会吗？转看向诸葛望，莫莲只见着他猛点头，一点也不将妹妹看低自己的话放心上，只是中邪似的，朝她猛点着脑袋，似乎十分同意小雪的话。「那小雪妳说，大哥哪里比二哥好？」

　　「大哥的武功很好的。」小雪认真的说道。

　　嗯……武功好但是性格不好啊。她心想。

　　「大哥本来要出去的，可是他又留下来，而且他有来吃饭！」小雪的模样，说得像诸葛朔有来吃饭，是有如施粮赈灾般的了不起行为似的。

　　「呃？」吃饭？难道诸葛朔平时不吃饭的，难怪他会那么瘦了……

　　「大哥他、大哥他──」

　　「妳别急啊！怎么了？」

　　「大哥本来接了飞鹰堡的帖子，要动身到太原那儿和他们一块儿剿匪的！」

　　「妳是说他失约了？」有点怪，她本以为诸葛朔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难道她看错了吗？

　　「他有送信说他不去了！」小雪大声的回答。

　　「哦。」这么说，其实他是不想去剿匪啰？莫莲听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诸葛小雪想说什么，为什么会一脸急得快哭了的表情。

　　「大哥有哪里不好？」为什么莫姊姊还是不懂她想说什么？

　　「诸葛朔？」她原本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不过一个念头突然冒上心口，她只有斟酌着说出答案了。「他太瘦了，他的胸骨好像一根一根都数得出来，简直和王大娘养在柴房后头的大黄有得一比。」

　　饭厅一阵呛咳声，小雪更是满脸错愕，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莫姊姊，谁是大黄啊？」

　　「狗啊。」莫莲顺口回答，然后愣住。

　　她、她是不是向人家说了很失礼的话啊？

　　嗯……僵硬的转向小雪，只见她用力的点着头，眼中热烈的光芒似乎无需多作解释。

　　只是，后来她还是没弄懂，究竟小雪点头的意思是同意诸葛朔太瘦，连胸骨都能数出来，还是……还是某些她从来就不懂的理由呢。

　　比如说，如果只有太瘦这点不好，是不是吃胖点就好呢？吃胖了就比二哥好了吧！诸如此类的想法。

　　然后，然后……这年的她依旧照着原定的日子，停留了两日，就告别久违数年的诸葛庄。

　　莫莲不懂，为什么她和诸葛朔总是在这种旧恶未消，新怨又生的情况下。总在她以为他们熟了一点后，分离便很快的到来了。

　　然后，一年又一年。

　　相见和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