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帙瓶》谢君槐

6、第六章 有狐绥绥

　　第六章
　　有狐绥绥

　　重华魔宫后山宛丘苑，狐儿住处。
　　“唉，长包子，你说那个东西什么时候醒啊？都晕了三天了……”猪都该醒了吧？狐儿单手撑着脑袋，眯着眼望着窗外桃林，懒懒地问道。
　　“我说狐儿，你什么毛病？都说了多少次不能叫别人‘东西’了嘛！作为你的师兄，我实在有义务教导教导你，来来来……听师兄给你讲讲如何才能成为师兄一样的正人君子……”长俊抖抖衣裳，便要继续说下去。
　　“得！我告诉你长包子，你可别学白玺师兄啊！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儿！”狐儿赶紧打断某只包子，为免狐狸耳朵深受其害。
　　“去！谁要像那死不开窍的臭白玺！”一提到白玺，长俊就炸毛了，从小就被白玺压榨欺负，才不要像他！
　　“那就闭嘴！”狐儿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你想知道什么？”某包子狗腿道。
　　“长包子，你不是很懂人间的玩意儿么？那人间的姑娘都怎么叫那些男子的？”狐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果真是狐狸精，真真的勾人心魂……
　　“额……咳咳……那个师兄告诉你啊，这人间的姑娘都管男子叫‘公子’的，而且对人可温柔了呢！”长俊一脸臭屁，终于问我了吧！
　　“公子？还温柔的？”狐儿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我说狐儿，你莫不是对那男子有意思吧？！”长俊看着狐儿一反常态的模样，邪笑道。
　　“哪……哪有！你不要乱说！”狐儿气急，这长包子怎么净说些不着调的话？！真真是恼人！
　　“是不是乱说呀你自己知道喔！我先走啦！白玺师兄还要我去采花儿呢！”说完，长俊脚底跟抹了油似得溜得贼快……
　　“哼！这个长包子，就是欺负我轻功不好！”狐儿恨恨道。
　　又是一日，狐儿刚刚醒来，正准备去看看那男子，谁知刚出宛丘苑便远远的瞥见杏林中一抹身影，墨色长发梳起一个发髻，于寻常男子装扮无异，却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眼来，如天上谪仙，可望却不可及。
　　狐儿正看得呆时，只见那男子忽的转过身来。
　　第二次四目相对，男子如墨的眼眸里映出一个清丽明亮，不谙世事的脸庞。
　　“咳咳！额……公……公子你好，我……我是狐儿……”狐儿被盯得不好意思。
　　“哦，狐儿姑娘，在下邺城姜容，字显方。”姜容微微一笑，毕竟被人称作才子，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什么？！邺城姜容字显方？！公子，你的名字好长噢……”好长，好难记……狐儿抓了抓小脑袋……
　　“呵呵，在下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叫姜容，字是显方，我的故里是邺城。”这姑娘，好不纯真……
　　“啊？！哦！是这样啊！那……那我怎么叫你呢？”狐儿大悟，原来是这样，该死的长包子怎么都没说过？！好丢脸……
　　“姑娘叫我显方便可。”
　　“哦，那你叫我狐儿就好！”
　　“狐儿？姑娘没有姓氏？”姜容怪道，这“狐儿”怎么也不像一个寻常女子的名讳。
　　“我没有姓的，师父说我就叫狐儿……”狐儿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师父也真是的，干嘛不取个正常点的名字嘛？！
　　“原来如此……呵呵，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为姑娘取一姓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真的？！你当真要送我一个名字？”狐儿猛的抬头，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太好了！我也有和你们一样的名字了！那我要叫什么呀？！”狐儿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嗯……姑娘生活在终南山中，又以你身后这宛丘苑为居所，不若以南为姓，以宛为名，唤作‘南宛’如何？”姜容缓缓道。
　　“南宛……南宛……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南宛了！”狐儿，不，南宛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笑颜，只因眼前这个叫姜显方的男子送了她一个名字。
　　“嗯，南宛姑娘，显方这厢有礼了。”看着南宛那毫不掩饰的笑容，姜容突然觉得，这也许便是他所追求的女子吧……有着让人觉得干净炫目的笑颜……

　　白玺得知姜容带着书童福禄离家出走的事，又加之姜容是邺城第一才子，出于想要提高魔宫整体文化水平，便让姜容留下来，当魔宫的教书先生。
　　姜容自是十分愿意的，他带着福禄出走到这终南山，本就是想见见这终南山的绝美景色，在此定居，听白玺这么一说，自然不会拒绝。
　　教书的地点设在杏林中，白玺特地让竹灵初篁与绿萚修盖了一座小书院，为杏林屋。
　　每日里，给魔宫之人说说宫外的事，讲讲古来圣贤的箴言。日子也过得安稳。
　　加之南宛和长俊天天都来找他，也是极有趣的。
　　“显方哥哥！我来啦！”南宛蹦蹦跳跳地向着姜容而来。
　　姜容脸上的宠溺之色一览无余。
　　“显方哥哥，你教我读诗好不好？刚刚绿萚嘲笑我不会念诗……”说着说着，南宛的头便越来越低……
　　“嗯，好……”姜容抬手轻揉南宛的头，南宛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那你要教我什么？”南宛急不可耐道。
　　“南宛啊，学诗急不得的。我先教你一首《诗经》中的诗罢。”
　　“嗯嗯！”南宛重重的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姜容。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公子！公子！大……大事不好了！”福禄急匆匆地闯进杏林。
　　“什么事？”姜容无奈，这伙计太毛躁了！
　　“我……我在山下听人……听人说……”
　　“说什么了？”
　　“说……说邺城姜府家主没……没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没了？什么叫没了？啊？”姜容吼道。明明他出走时还好好的，明明他还那么凶地骂过他，怎么说没就没了？！不可能，绝对是谣传！绝对是！
　　“他们说……说老爷是被……被胡人刺杀的……”福禄也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砰！”姜容突然倒在地上，怎么可能？胡人不是早已归降了吗？
　　“显方哥哥！显方哥哥！你不要吓南宛好不好？！显方哥哥？！”任凭南宛怎么摇他的手臂，怎么唤他，姜容都像没有意识一样，眼神空洞洞的望着空气……
　　翌日，南宛打开房门，正急着去找姜容。突然，一封书信从门缝里掉了下来，上书“南宛亲启”。
　　“是显方哥哥的！”南宛赶紧撕开信封，打开来，念道
　　“吾欲与卿长留终南山中，看尽朝花落去，大雁归来。怎奈何胡人余孽贼心不死，弑吾至亲。十七载养育之恩不可忘却。此大仇不报，愧对姜氏列祖宗。五年为期，若吾报得大仇，定回终南与卿共度余生……”
　　“显方哥哥……”南宛念完这信，却不知该不该高兴。高兴是因为显方哥哥心里原来一直有自己，不高兴是因为显方哥哥这是要为他的父亲报仇，可他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何谈报仇雪恨？

　　半月后。
　　南宛坐在杏林屋门前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远方。
　　“初篁，南宛姐姐这是怎么了？”绿萚怪道。自从姜公子回了邺城南宛姐姐好像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
　　“你这就不懂了吧！南宛姐姐这是患了’相思病’了！”初篁神秘兮兮的说。
　　“哦！原来南宛姐姐喜欢姜公子呀！”绿萚恍然大悟。
　　“不行！我得去找显方哥哥！万一他报仇没成功反倒被贼人杀害了，那他怎么娶我？！”南宛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哎呀吓死我了！相思病怎么这么吓人？”绿萚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道。
　　“去哪儿啊？狐儿？”一道清亮的声线传来。
　　“师父？您出关啦？”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从空中缓缓落至南宛面前。
　　“见过师父，恭喜师父出关！”初篁和绿萚双双单膝跪下，齐声道。
　　“嗯，起来吧！狐儿你想去哪儿啊？”
　　“我……我想去帮显方哥哥！啊！对了师父，你不知道显方哥哥是谁的！他是……”
　　“我知道，不就是你这小狐狸背着师父我偷偷私定终身的小白脸儿么？我都知道……”白川打断南宛。
　　“师父……”南宛扭捏地用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
　　“得了得了！狐儿真是长大了，都有心上人了……不过师父呢也不是天上那些老古董，成天说什么人妖殊途啊什么的，你要真喜欢为师也不多加阻挠……”白川抬头望天，唉，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师父啊！
　　想当初，这狐儿还说自己漂亮来着呢……
　　“多谢师父！”南宛想不到师父这么好，就差没蹭到白川身上了。
　　“不过你不能在人间泄露你灵狐的真身，我会让俊儿初篁该有绿萚一同陪你去，这是‘天灵钏’，你带上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得取下。危急时刻，它能保住你的命。”
　　“是，狐儿知道了！”只有在师父面前，南宛会自称‘狐儿’，因为那是它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
　　第二日，南宛一行便踏上了去往邺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