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瑶》陆泉

8、爱

　　次月初八，据钦天监的说法是，这天是百年难得的好日子。紫瑶在这一天，凤冠霞帔，嫁给裴临。
　　皇后亲自送嫁，珠帘下的紫瑶看不分明皇后的表情，可是皇后唇角的笑却是怎么也掩盖不掉她的失意。她作为完完全全的旁观者，被拉入这趟浑水中，巴不得早点脱身，皇后如何关她何事。更何况，她什么也做不了。皇帝如紫瑶所料，没有出现，一句话也没有。
　　是夜，紫瑶坐在新房，看着她的良人。
　　裴临本就肤白，一身红衣更衬出他的俊俏。他嘴角含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紫瑶揣测着，他应当也是情愿的吧。裴临看出了紫瑶的局促，轻轻地握住了紫瑶的手。
　　“你好，裴夫人。”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触中了紫瑶。她也有归宿了，她也有能依靠的人了。这段时间的不安，隐忍，委屈全都找到了发泄口，紫瑶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好半晌，紫瑶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裴临为她拭干眼泪，还点点了她的红鼻头：“看，裴夫人是哭得有多伤心，都变红鼻子了。”
　　紫瑶娇嗔：“裴郎欺负人家。”
　　“啧，还叫裴郎呀，裴夫人。”
　　紫瑶微红了脸，甜声叫道：“相公。”紫瑶从未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腻人，也可以这般嘴甜，也可以这样撒娇。
　　一夜缱绻，被翻红浪。紫瑶承受着裴临给她的震撼，她同样用力地回报着裴临。柔情似水，洒满这新房。
　　第二天，紫瑶醒来的时候，裴临已不在身边。回想到昨夜的事，脸颊发红。幸福之余，紫瑶更自卑起来，她越靠近裴临，越为自己以前的经历而羞愧，她配不上他。
　　芝兰玉树，惊采绝艳。紫瑶觉得用再多再好的词来形容他，都不为过。接下来的日子，紫瑶想和裴临好好在一起，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侍女服侍了紫瑶起身，紫瑶问道：“老爷去哪儿了。”
　　“回夫人，老爷天未亮便起了，之后便去了外院。”
　　紫瑶心想，这么早，莫不是有什么事。惦记着他，也不知道他用早点没，紫瑶决定去前面寻他。
　　紫瑶一跨进前院，就觉得这个决定做错了。前院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有儒雅的书生，有平民打扮的贩夫，有长须飘飘的道人，还有一脸媚笑的红尘女子。所有人都奇怪地望着紫瑶，似是不知道她是何人，为何会来这里。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紫瑶脸颊红了起来，眼也不敢往前直视了。
　　恍惚间，紫瑶看到了舞坊的九娘。不会是九娘的，九娘和裴临的关系不深不浅。即使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裴府。紫瑶正要鼓起勇气介绍自己的身份，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是裴夫人，诸位见过后，便各自退去吧，不要扰了府上的安宁。”众人很听管家的话，道了声“是”后，都不再望着紫瑶，毫无声响地退出了院子。
　　“见过夫人，老爷正在书房看书，夫人可要进去。”管家佝着身子问紫瑶。
　　紫瑶素来便怕严肃之人，更何况裴管家长年实权在手不苟言笑的长辈。但临到门前不进去，紫瑶也觉不好，硬着头皮道：“正是来看老爷的，我对宅子不熟，烦劳裴叔带路了。”
　　裴管家对紫瑶给的尊称受了，道：“夫人这边请。”
　　一跨进书房，紫瑶整个人便像被人蒙头敲了一棒。她以为裴临是在书房批阅公文或者温习，哪知裴临怀里正抱着一位肤如凝脂的美人。裴临似乎说了什么，逗得美人吃吃笑。裴临见紫瑶进来了，轻轻扶起美人，对着美人道：“这是裴某的夫人。”
　　美人嗔道：“官人真坏，有了夫人还这样调笑人家。”
　　裴临转头对紫瑶道：“紫瑶，莫误会，这乃故人之女，我帮着教养两日。”
　　年龄相仿的孤男寡女，谈什么教养？！紫瑶不是养在深闺什么事都不懂的娇小姐，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懂。
　　紫瑶极灿烂地笑道：“既然女郎要住下，相公何不说一声。刚才妾身进来的时候，前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若是冲撞了女郎那还得了。现在便和妾身回去吧，让妾身好好教教女郎。”
　　裴临道：“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做得不妥当。女郎的亲戚已回京，今日便可离府。裴叔，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女郎不情愿地在管家的引领下离开。
　　“夫人，你也先回去吧，为夫再看会书便回后院。”说罢，裴临拿起了书卷。
　　紫瑶心里不是滋味，见这个样子，也只好福了福，离开了。
　　好半晌，屋里没了人，裴临却冒出来一句：“下不为例。”
　　“诺。”

　　入夜，紫瑶守着满桌的菜肴等着裴临。
　　紫瑶胡思乱想起来，今日的举动还是太莽撞，裴郎怕是生气了。那位女郎一看便不是良家女子，裴郎如何会喜欢她。一想到自己，紫瑶无奈，她不是良家女子，自己又何尝是呢。
　　“夫人，久等了。”裴临走了进来，看到紫瑶愣楞的。
　　紫瑶回过神来，柔媚笑道：“相公，今日可累着了，先喝完汤暖暖胃再用饭吧。”
　　裴临不答话，反而是握住紫瑶的手，低头轻声问道：“夫人今日可是生气了。”
　　虽说紫瑶不想表露出内心不满地情绪，但是她是喜欢着裴临的，再怎么掩饰，面上还是有些微的表现。
　　紫瑶道：“并无。”
　　裴临轻叹一声，将紫瑶拥入怀，道：“这句是实打实的气话了。夫人且放心，你乃我裴临明媒正娶的妻，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紫瑶依偎在裴临的胸前，为他的保证而感到开心。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什么承诺，如今心上的人说了这话，她便信。
　　裴临和紫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努力迎合对方，真真是做到了相敬如宾，也不失新婚的甜蜜。自从那日在书房见到的那个女郎后，紫瑶就不太想去书房，免得看见些其他不想见的。当然，也并不见裴临亲近其他女郎。
　　紫瑶无意间听到身边的侍女说，裴临只有过几个通房，不过也只是走走过场，如今对新夫人如此好，怕是府里很快便要有小主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紫瑶想到这段时间里，裴临对她的确是温存有加。每每此时，她都羞愧于自己过往的经历，只有更好的对他。
　　紫瑶已经很久不跳舞了，如果是为裴临舞一曲，她是欣喜的。
　　一步，两步，旋转，回眸，俯首，挑眉，上前，再旋转。
　　“啊。”
　　紫瑶伤了脚，跌坐在地。
　　大夫说，要好好休养。以前脚过度劳损，如今好了之后也不能再跳舞了。紫瑶心里无不遗憾，连最拿手的都不能为他展示。
　　裴临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叮嘱下人一定要照顾好她，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虽说如此，紫瑶还是很失落的。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紫瑶伤的是脚，在床上一躺便是两个月。除了绣绣花，看看风景，便是听侍女聊天。紫瑶无比苦闷，什么都做不了。裴临每天都在固定的时候来看她，然后和她一起吃晚饭。之后，便会离开。
　　紫瑶不知道他在哪里入寝，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她不止一次想开口留下他，可是，她知道，裴临不会留下的。
　　又是一日，裴临陪紫瑶用过饭后，紫瑶一直扯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裴临似笑非笑，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紫瑶窘迫得脸红，说：“夫君说笑了，并无甚难事。”
　　“既如此，夫人好生休息，为夫先走了。”
　　裴临刚站起身，便发现身边的一角被拉住了。紫瑶微红着脸，低头拉着裴临的衣角，另一只手还紧张地扯着被子。
　　“夫君，你不可以留下吗？”紫瑶第一次这么大胆，现在根本不敢看这裴临。
　　“夫人终于留我了。”裴临似无奈地说道，“自夫人受伤卧床以来，为夫一直怕扰了夫人的休息，夜晚都是独守书房。漫漫长夜，为父想念夫人啊。”
　　紫瑶没想到裴临是渴望留下的，一时间大喜过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裴临爱怜地看着紫瑶，抚上她的脸，把她拥入怀中，道：“我的傻娘子啊，可怜可怜。”
　　紫瑶已经觉得拥抱不能宣泄她的即将奔涌的情绪，主动地找到裴临的唇，你纠缠着我，我紧追着你。顾忌到紫瑶的脚伤，裴临比以前更加温柔，不停地在紫瑶耳边说着情话。而紫瑶除了更加迎合他，便是用眼泪表达她的喜悦，她的感动，她的庆幸。
　　以前说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是相敬如宾，如今便是似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