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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K的初恋,我的吴子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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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去见现实世界里的小K,是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就和他告诉我的故事一样。让人憋屈,而又不得不耐受。
我们两个人都属于炸呼呼类型的,发狂的时候很吃得开,沉默的时候很阴冷。大概就是我们俩的尿性差不离,所以混成了哥们儿。哪怕是吴子博给我施加再多的压力,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地威胁我,也不能让我们俩停止勾肩搭背的动作。
我想,如果在我知道自己是GAY后没能认识小K,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吴子博,也永远不敢和他在一起。
小K穿的很随意,牛仔裤,短T恤。我一直以为小K是那种鲜亮奔放的GAY,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轻易捕获一个男人,带到床上去。可是实际上他保守的要死,和当时的我一样,是处男一枚。
我们俩嘻嘻哈哈了很久,根本没有只点了一杯九珍果汁就在肯德基里坐了三个小时的自觉。他很健谈,让我明白了网上那些什么网络上说话犀利的人现实生活都是闷葫芦之类的言论都是骗人的。
再说完最后一个笑话之后,他突然正经起来。
我能明白那种突如其来的严肃——我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是一句话中的一个词,也许是你微笑眼角瞥到的一个场景,就会带你回到某一个时间节点,然后开始回忆。
小K告诉我,判别攻受的不是肌肉,不是性能力,也不是责任感,而是你是否细心,是否感性。
我不知道这种观点是否正确,但是我依稀能够明白他的说法。
他告诉我,他想给我说一个事儿。
我也正经的回答他,言简意赅的说。
“我喜欢了十年的人,他两年前结婚了。”小K似乎意识到自己落寞的表情很傻逼,所以又无所谓起来。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他也抬头看了我一眼。老实说,我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小K,但却不自觉的说了句,“仔细说说。”
故事很简单,却也复杂。简单的流程,复杂的情感。两小无猜的两个人,一个是GAY,一个是直男。GAY爱着直男,而直男拿GAY当作兄弟。
GAY之间的情感大多有直男的身影。许多GAY渴望被保护,这种内心铸造了他们爱上直男的结局。先不说别人吧,我喜欢的初恋,也是一个直男。
这本来不是一个多了不起的故事不是么?然而把主角的一方换成小K,那个个性要强,又刻意伪装的人,就显得跌宕起伏的多。
至少我很感动,甚至还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趁小K不注意的时候。
小K是个张扬的人,农村的田地里滚大的那种。他偷过别人家养的螃蟹,也偷偷放掉过人家抓回家的野山鸡。他带领一山的孩子在水库里洗澡,也奋不顾身的救起过一个溺水的小姑娘。
我开他玩笑,“她没想着嫁给你?”
他被我逗乐了,“她眼光太高,看不起我们家的毛坯房。”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K自己走出了山村子,到了武汉落户。他搬过砖,发过传单,兼职过必胜客,甚至在饭店里当过厨子。
我重新打量起小K的形象。不高,瘦瘦的一个小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但他毫不避讳的卷起一小截裤管,露出了满是肌肉的小腿。
“怎么样?你没有吧?”他得意洋洋,但是我知道得到这些肌肉的代价远远高于那些花钱去健身房的名媛们。
“你怎么想着来武汉?这么多人打工,机会也没有沿海多。”我搅着九珍果汁,不知怎么的觉得今天的肯德基脑残了,九珍果汁都这么酸。
“因为他来了武汉啊。”小K轻轻一笑,是很轻松,又很沉重的矛盾感。
小K并没有他外表那么坚强。他说他就喜欢那个人坐在山头上和他讲关于大城市的故事。他穿的很干净,弄得小K每次和他出去都要把自己的指甲缝仔细检查一遍。他觉得自己的衣服虽然是土黄土黄的,可里子是里子,外面穿的不能作数。
“有一次我拿剪刀刮指甲缝,还把手指戳破了,疼得厉害。”
大概十指连心的疼痛隐约藏着爱的味道,只是小K太笨,没有嗅出来罢了。
最后,那个人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小K才明白原来自己和他的差距并不只有指甲缝里的灰尘那么简单。飞出山头变凤凰的他,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小山头了。而那时候的小K才刚满15岁。
他恍惚觉得过去五年,他每次坐在山头上认真听那人说要如何离开这座小山村的事都不是做白日梦。那个人做到了,但是小K却做不到。
后来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法说服了爸妈——或者根本就没有说服。这点他没有提起,只是匆匆带过。但我隐约觉得这里他一定放弃了许多,可能远远大于他爱着那个人的心情。
爱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都是浸过水的状态。你会忘记掉很多类似责任,梦想等等等等。所以小K不顾一切的来到了武汉,然后慢慢摸索,滚出一条路来。他没有告诉那个人他也来了武汉,他甚至都不敢到华师附近找工作。广埠屯,街道口,这些地方的兼职他都拒绝。
“我那时候连那个指甲缝里都是灰的小子都不如,我怎么能见他?”小K吸完了最后一口九珍果汁,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残余的液体,然后一股脑儿倒进了嘴里。
“后来你也没见到他?”
小K听了我的话笑了笑,然后狠命的揉了揉眼角,“见过啊,怎么没见过?”
小K去打工的地方工资都低的可怜,童工不敢要,兼职给的少,但是他白馒头配老干妈的走了过来,他也打趣的说,“就是那时候没吃好,现在一米七出点头儿,不然一定比你长得高。”他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觉得我的身高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我今年过年回去的时候,那些小时候跟着我混的弟兄每一个都比我高,但是他们还是听我的,这就是成就感!”他特别调皮的把成就感的调调上扬,却还是掩盖不了其中类似九珍果汁酸涩的味道。
那个人顺利的从华师毕业了。也终于在家人口中得知原来小K也在武汉,并且找到了小K。
小K说他和那人住在了一起,当时他在找工作,而家用都是小K打工的工资出的。他很感谢小K,觉得从小没有白交这么一个兄弟。
他们也会在空余的时间聊天,聊初中的时候小K帮他追过的女孩子,聊他的初恋,聊小K从没有找到过女朋友的糗事。
小K没有告诉那个人,女孩子偷偷写给他和那人的情书都被小K留了下来。自己的那些还干净如新,而写给他的,全都被小K反复翻看,连页脚都折起厚实了许多。有几封信,在小K第二次被赶出出租房的时候遗失了,小K心疼了很久,但那人却从来不知道有过这些信的存在。
他们依旧一起住。小K会煮白萝卜火锅,放的料很多,但是煮散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小K愿意中午是白馒头老干妈对付对付,到了晚上来一锅热腾腾的火锅。
“你不知道萝卜锅冬天吃起来多带劲!别用电锅烧,我们那时候就拿的工地里的工业酒精,混着烧的,越烫越好吃,你下次也试一试。”小K砸吧了一下嘴巴,不知道是九珍果汁的味道在嘴巴里变成了涩味儿,还是在回忆萝卜锅的香气。
后来小K说起了他们住在一起的琐事。他说的很乱,完全没有章法,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说了他们清明一起去了寺庙拜佛,他们一起坐在二手笔记本电脑前看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说了花了99块买来的最像情侣衣的廉价羽绒服。说了那人考驾照时一个姑娘总是撑伞等他,说了他开始不回家吃完饭,说了他们最后一次两个人去公园小坐。
说了很多很多。
只是小K说他越来越感到窒息。他觉得曾经那人的全世界都只有这一座小小的出租房,小的只有一个萝卜锅,两碗饭,两个人吸着鼻子吹着气,度过一个冬天的故事变了,变成了他和她的故事。
有一种温度流失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他很喜欢那个姑娘。”小K低下头闷闷的说,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到,“他愿意大冬天的在楼下等那个姑娘一个小时。然后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他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以前我们去公园,我因为路上堵车迟了,他就会很生气。他很讨厌别人迟到,以前运动会他自己迟到,后来他拼命跑了第一,差点把胃都呕出来。我就知道,他这辈子最恨迟到。”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
他的爱情也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