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师兄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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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难得的晴天，顾柯柯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昨儿个纸鹤已经报过信，大师兄凤宜会在今日午后抵达她的住处。是以一大早就看见隔壁的五师兄晏回在收拾屋子、翻晒被褥了。
大师兄是个有洁癖的人，平时不大爱来满是凡尘味儿的人界，此番应该不是来看她的。毕竟五师兄性静，不会跟十三师兄一样时常要丢下她去四处游玩。有他在这里，大师兄应该很放心。
说起这茬，就免不得要提一件事。
顾柯柯自娘胎里出来就得了怪病，体质极寒，需要至纯的阳气养着，不然活不过半月。其实她资质平平，不是修仙的好材料，师父当初大抵也是看她可怜，才破例收她为徒，并勒令十七个师兄悉心看顾她的身体状况。这些年来，还四处去寻找治她这病的方子。
顾柯柯很感激这一份恩情。
但她的师父千好万好，偏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嗜赌如命，并且手气极差。
四海八荒，到哪儿都有他欠下的赌钱。而且他一躲债就不见仙影，债主们寻不到他，就来寻他的徒儿们。一个个都恶声恶气，凶猛得很。
她和师兄们这么多年，过得也着实不易。
傍晚时分，凤宜姗姗来迟。
他一进院子就嚷嚷开了：“十八！小五！出来接驾！”
顾柯柯闻声，弃了手头的东西就奔出去，果然见到那个久违的光鲜亮丽的身影，旁边还坐立着一只圆润可爱的小瑞兽。她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大师兄，路上还顺利吧？”
“遇到了点小麻烦，无碍。”凤宜大咧地摆摆手，又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这才撇嘴道，“小十八，你怎么瘦了，小五没照顾好你？”
“我再不济，也不会苦着十八。”一个清泠的声音传来。
两师兄妹循声看去，便见晏回一身青衣，正从隔壁屋里踱步出来。清俊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满，眼里却有笑意。
师兄妹三人久别重逢，一顿饭吃得很是高兴。
吃到一半，凤宜神秘兮兮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顾柯柯：“猜猜看，谁托我带来的？”
顾柯柯没接，她看了一眼信封，便垂下了眼睑，扒了一口饭：“李算。”
“你怎么知道？”凤宜奇道。
晏回却皱了皱眉，将信夺过，扔到一边：“镶着金线的信封，别人用得起？”
“哎哎，别扔呀。”凤宜左手虚空一捞，将那封信又收回，很是珍视地拿在手上，“李算仪表堂堂，还是仙家大族嫡子，有什么不好，你们都这么不待见他。”
“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顾柯柯语气有些苦涩，“大师兄，仙凡殊途，除了你们，我与仙界不该再有牵扯。”
凤宜闻言，挑了挑眉：“说到仙凡殊途，我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此话一出，顾柯柯和晏回都有些茫然，扭头望向他。
凤宜怕把气氛搞得太凝重，勾起小师妹的伤心事，便故意嬉笑道：“朝宁公主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和小十三见面就打架的那个，没想到这俩竟是欢喜冤家，如今掺和到一起去了。我们风流倜傥的小十三舍身取义，给朝宁公主当了驸马，枕边风儿一吹，朝宁公主就去求情了，求天帝撤回那道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再修仙的旨意。”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望过来，看着顾柯柯有些懵懂的眼睛，道：“天帝准了。小十八，你可以重新修炼了。”
话音落下许久，饭桌上都没有人接话。
凤宜察觉有异，问了一声：“怎么了？你们不高兴吗？”
顾柯柯咽下喉头涌上的一股难言的情绪，缓缓地开口：“大师兄，修炼太苦，我不再走这条路了。”
凤宜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还是当年那个不信天意，不拘于资质，日日勤学苦练，发誓一定要求得大道，给师门争光的小师妹吗？
晏回大概能猜出师妹的心思，便道：“先吃饭吧。事关重大，让十八好好地想一想。”
顾柯柯却没答话，看架势，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凤宜见状，微微攥起拳头：“顾十八，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许久不曾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本以为会换来一声知错，没想到却是一句冷冰冰的“我说了，我不修炼了”。
凤宜气急：“我知道，当年那件事你受了天大的冤枉，你心里难受。可是我们呢？我们好过吗？你就这样心狠，要丢下我们这些师兄，丢下师父，等阳寿尽了就转世投胎，当从未认识过我们吗？”
顾柯柯闻言，动作只停顿了一瞬，便像是没听见一样，兀自埋头吃饭。
凤宜更是生气，拍下筷子，径自回了房间。
晏回看着固执的师兄妹二人，微微叹了口气。
凤宜心粗没有发现，但他清楚地看见了，小师妹指尖的颤抖。
顾柯柯立在院子里，睁着一双美丽的凤眼，看着天上的圆月。
曾经，她在那里有过许多很好很好的日子。
晏回走到她身边，给她披上一件狐裘，道：“十八，朝宁公主虽然得宠，也没有到一两句话就能求得天帝回心转意的地步。你大师兄定是费了许多心力，才给你铺好了回去的路。你直接拒绝，他怎会好受？”
“我知道的。”顾柯柯声音低低的，“是我辜负了师兄的期望。”
当年，她那样平庸的资质，凭着日日夜夜、年复一年的努力和师父师兄的帮助，堪堪飞升成仙，本已是奇迹。
后来犯下大错，生生被剔去仙骨，贬下了凡。
如今苟延残喘，朝气不再，又怎可能再来一次。
“十八，当初你的性子，跟大师兄是最像的。张扬肆意，百折不挠。”晏回语气有些无奈，“算起来，你也才五百岁，怎么已先成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了？”
顾柯柯闭了眼，不再说什么。
晏回顿了顿，又开口：“仙凡殊途，你说得没错。你舍得跟李算仙凡殊途，那，跟那一位呢？”
顾柯柯身形微微一晃。
晏回多么敏锐的一个人，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一丝松动，但他并不愿真的用此事换得师妹回心转意，便道：“十八，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最不擅轻易放弃。我只问你，你今生，真就不想再见一见他吗？”
“师兄说笑了。”顾柯柯开口，语气是压抑的冷静，“他那样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本就不是我该肖想的人。我努力过了，无果。如今放弃，也很应当。”
晏回沉默了许久，大手覆上她的头，轻轻道：“十八，委屈你了。”
顾柯柯用力摇了摇头，掩藏起因这一句话而忽然翻腾的情绪。
夜深。
顾柯柯回到房里，拆开了李算的信。
还是她熟悉的字迹，不过稍比当年沉稳了些。
李算也早早得到了消息，只说他已物色好了适合她修炼的地方，过几日便来接她。
通篇没有多言其它。
顾柯柯看完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李算还当她是故事的最开始，那个一心要修得无边法力的小姑娘。
可当年那桩丑闻，闹得那样大，她掺和其中，难逃干系。
李算为何还愿意和她有牵扯呢。
整个师门都为她所累，在仙界抬不起头。债主越发肆无忌惮，把一个个惊才绝艳的师兄，逼成如今灰头土脸，四处避祸的模样。
她是个这样，这样大的麻烦。
她无地自容，羞愧了许多年。
为什么他们都从不放弃，还要一再靠近、温暖她呢？
顾柯柯放下信，趴在桌上，终于发泄般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大师兄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