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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华山之巅,白雪皑皑。纯阳宫前一人执剑而立,形似松柏,寒风吹过,衣袍翻飞,宛若仙人。

      那是银丝勾边的浅蓝道袍,染上霜雪的发丝被道冠高高束起,手上剑泛寒光,面色肃穆。此人正是纯阳子座下弟子之一,紫虚子--祁进。

      “之岚,看来我终是要打破永不相见的誓言了。”

      寒风骤停,白雪静默,空中似传来一阵叹息消散于茫茫白雪中。

      潼关一处营帐内,空中散不去的血腥与药味,这便是战争残酷而又无可奈何。

      一名紫虚弟子担忧的看着重伤方醒的人心中暗思:那蛊当真霸道,适才自己试探询问师傅万花谷之岚姑娘之事,师傅虽然眉宇凝重却多有疑惑之色,怕是当真忘了。只是忘记当真是好事么?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只愿师傅莫要再记起那段无望的爱情便好。

      “师父,你受伤破重暂且去后方修养可好?”见祁进勉励撑起身子那紫虚弟子连忙上前扶住,之前来的大夫说过师傅失血过多又有内伤需静养且伤口好前不宜多动,只是师傅的性子他又怎能不知。

      如今战事紧急,伤员无数,虽然万花派来不少弟子可毕竟杯水车薪,且大多数都去了前线战场,留在后方的不过寥寥数人却要照看这数量庞大的伤员,若是师傅再有个不好怕是医师也是难请了,毕竟其他万花的医者可不似谷姑娘。

      “小伤而已,勿需担心。”祁进强撑着身子,事前潼关一战寡不敌众,虽然拼死杀出却仍负重伤,其中折损弟子不知凡几,只让自己心中暗恨。自己被救回后因这伤情也一直昏昏度日,总觉得似乎忘了些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

      摸着胸口传来阵阵疼痛,还来不及细思,忽见门外进来一弟子,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这一身清修道袍相应很是突兀。他记得此人乃是他掌教师兄座下为数不多的女弟子,早先被派留守纯阳以防万一,只是不知怎的却来了此处。

      穆笙本是奉命驻守纯阳宫以防狼牙偷袭,但前月收到消息祁师叔伤重,因纯阳实在并无多余人手便被师傅派来探望病情。

      她对祁进虽然表面敬重但内里却是恨着此人的,她自幼得由大师兄洛风照顾,甚至芳心暗许,可惜尚未表明心意便传来洛风师兄在宫中神武遗迹为祁进误杀一事。方闻此噩耗穆笙悲愤欲绝,几度走火入魔,期间也曾欲随静虚一脉判出纯阳但又不愿师傅伤心,故而时常躲着祁进,以免见到此人怒火攻心同门相残。

      按下心中怒火,穆笙将一份书信交予祁进,这是于师叔要她带与师叔的,看到祁师叔看完信后眉头深锁怕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境况又怎会有什么好事呢。忽又想起适才收到的消息,拱手说道:“师叔,刚刚收到消息狼牙军传话各大派若再有助天策将士者灭其全门。”

      祁进剑眉怒挑,安禄山倒是好大的口气,他们既然敢集结各路侠士共抗狼牙早便抱着死志,只是想动其他同门也要看他狼牙本事。“哼,安贼焉敢猖狂,如今我等死守潼关,誓与天策将士血战杀场。”

      “是。”

      潼关一战天策将士死守却也敌不过狼牙逆军,二十万将士一夕丧命,垒垒荒骨。天策府精锐殆尽,唯有些幼童残兵因事前李府主下令早早离了战场得以生还。

      祁进躺在尸堆中,身下是一具具同袍已经僵硬的尸体。仰面朝天,星海灿烂,十五月圆,他依稀记起以前也有一位姑娘每月十五总会给自己寄来些什么,是了,是谷之岚,之岚,那个因自己而挣扎在痛苦中的人儿,她本该是幸福的受着家人百般疼爱,而非如今红颜白发。自己种的因自己受的果,只愿她不在踏足这乱世硝烟。原本忘记的一切在这生命最终却一一记起,当真不知该是幸还是不幸。

      “咳咳,如此清风明月夜倒是难见。”望着漫天星斗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满足之感,年少轻狂时也曾想过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亦不枉此一生。十七岁因师傅点化入纯阳后便没了此心思,却不想如今倒是遂了当年之愿。

      原本他们一众跟着天策一众残兵退守,但中途却遇到狼牙伏兵,祁进率领一众纯阳弟子使出镇山河保了其余人马自行断后,可惜这镇山河本就是最后保命一招,使出后虽然挣得一时半刻杀了不少狼牙贼子,但终究敌不过漫天箭雨命丧沙场。

      猛然看到那抹亮白祁进一惊,他不知道那人怎会出现在此处心中尚有些疑惑,再听到那声冷哼他如何还能不确定来人是谁。只是心中讶异此人当初带一众弟子和东瀛剑客上山索讨说法被掌门师兄劝走后便不知去向,为何今日却再此地出现,难道他与安禄山勾结?想到此处心中愤懑恨不得与之拼上一拼,断不能让他们祸害他人。

      “是你,你来此作甚,莫不是帮那安贼。”祁进气愤难当欲起身,然身上早便没了力气,又重重摔回尸堆,扶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但是眼神却亮的吓人,大有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但谢云流又是何等人物,不过长袖一甩负手而立。

      谢云流本是不该来的,只是当他率领刀宗一脉前来支援时为时已晚,派了门下弟子帮那些残兵脱困后一人前行,路上他遇到了他师兄爱徒穆笙。他对穆笙有印象,穆笙入纯阳时还在襁褓中,是他从乱葬岗捡来的,当时自己已经有一个徒弟洛风要照顾而且又是个女婴于是这个包袱便甩给了师弟李忘生。当年他从东瀛回返中原听闻穆笙爱慕洛风,心里倒也存了让这两人结成道侣的心思,可惜了他的大徒弟洛风命薄。只是不想这次见到穆笙却是那样的情况,穆笙身重数箭,一袭道袍早被鲜血染红,蓬头垢面,那里还能见得当年的好相貌。

      穆笙见到谢云流时眼睛闪着亮光,亮的谢云流不忍直视,那是回光返照之状,那一刻他只想到了当年躺在怀中渐渐失去生息的洛风。穆笙最后是倒在谢云流怀里的,她只是拽着谢云流的袖子指着西北方还没说出一字便没了气息。

      夜里看着沙场上那一袭染血蓝袍只让他想那估计就是穆笙让他来救的人,却不想竟然是祁进,他的好师弟。若非他曾答应师傅师弟不主动害他性命,他早便是上来一剑结果了,只是看他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但若让他这么死了会否太过便宜他了,虽说洛风是他误杀,但却不可否认此人就是杀人凶手,不杀此人怎可平他心中怒火。谢云流思虑良久将人抗在肩头,脚尖使力几个纵身已然远去。

      “你。”祁进本欲说些什么可尚未开口腹部一阵生疼,那里破了个口子有被肩膀顶着,撕心裂肺的疼传来,一阵晕眩后祁进便晕了过去。

      在此醒来祁进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茅屋,茅屋虽然简陋但是生活物品一应俱全。祁进有些恍惚,自己当初不是在沙场么,如今怎么会到了此处?他是被人救了?对了谢云流。但他为何不杀了自己为洛风报仇,要知自宫中误杀洛风,静虚一脉彻底离开纯阳,自己倒是没少被之前同门暗杀过,如今元凶就在面前谢云流恨自己入骨又怎会放过?

      祁进转头就看到谢云流坐在一边缺了一角的木桌上深思着什么,听闻动静默默转过头来,冷冷看了祁进一眼站了起来,似是看出他眼中迷惑,谢云流重重捏着茶杯语气清冷。“我答应李忘生留你一条性命,你便在此处呆着吧。”说罢也不待祁进反应便出了房门。

      他本身想将祁进关押日夜折磨以报当年洛风惨死之仇,但将人救回后却又迷茫了。几次本欲一掌击毙此人,但看着那残破道袍又响起师傅。祁进无论如何也是师傅收下亲传弟子,如若杀了他师傅必定痛心,自己也犯下同门相残之罪,且之前回返纯阳亦有答应李忘生不杀此人。

      可不杀怎可平他多年之愤,他将洛风拉扯大,虽然在其尚未成年之前便因变故流亡东瀛,但与洛风师徒之谊早已情同父子,此仇怎有不报之理。他本是果决之人,但此事却一时难下决断。

      谢云流只觉脑中混乱不已,胸闷难当,最终却是想等祁进恢复后再废其武功,便算是还了当年之事。

      祁进伤了右脚,腹部开了口子裹了厚厚一层棉布,只是看着应该是随手裹上的,那手艺当真是不能看。如今他行动颇有不便,虽然忧虑门下弟子安慰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在这床上躺着,心中百般思虑。

      也不知穆笙是否逃了出去,当时情况危机,所剩也不过寥寥几个弟子苦苦撑着。他为穆笙挡了一剑并斩杀数十名围着他们的狼牙逆贼后将人震飞出去,只盼她能得那一线生机,也算他难得做了件好事。他虽对穆笙无甚印象,但穆笙爱慕洛风一时纯阳虽不到尽人皆知,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几位师兄师姐也曾拿此事打趣过洛风。自洛风死后穆笙便开始闭关或常住坐忘峰,此次穆笙到来浑身煞气逼人,祁进知道此人怕是已有入魔之态。遇伏之时穆笙更是拼着不要命的打发,伤敌七分自损三分,就连祁进看来也是被惊着了,本是素雅青莲忽然便是厉鬼罗刹。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自那日之后谢云流每天都会来一次,并不言语,也不理会他,只是给他带点吃的然后便不知去了哪里。等祁进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改为三天来一次给他换一次药,之后又改为五日,到了现在已经半月没见谢云流再来过。若非谢云流走前都会留下不少干粮,只怕他要成纯阳第一个饿死的人了,想来若当真饿死也实在可笑。

      这天谢云流再来的时候带了很大一包干粮,祁进粗粗估算怎么也能吃上一个月,这只说明一件事,谢云流要远行。

      “谢云流。可是前线失守?”

      “你安心养伤便是。”谢云流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他本是不愿亲自来看这人的,但他弟子皆去支援前线,仅有几个未出阁的女弟子在身边,更何况明日他还需带人回返纯阳一趟,怕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看着此人一日日好转,却也忘了留他一命的初衷。

      “之,谷姑娘如何了?”祁进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不免担忧,问话时脸上带着一抹微红在那苍白的脸上尤为明显。

      “万花已然封谷,你那相好已被带回万花谷。”

      得了消息祁进长舒一口气,青岩万花机关林立又有地利之势,实乃易守难攻之处,谷之岚回了万花自然不会再有危险,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谢云流本是不欲多言,但却莫名补了一句。“明日我要远行,自会有人照料与你。”

      “你,你欲往何处?”见谢云流神色有些不对,祁进大惊,丢下拐杖拽住谢云流衣袖急道:“是不是纯阳出了事。”

      谢云流本就有些不耐,大手一挥将人甩到一旁转身就出了门,对着门外男子点头后径自下山去了。

      进来的也是祁进熟人,当年他入神策后对他很是赏识之人姬别情。

      当年他十五岁,希望闯出一番事业便入了神策,因一身武功好胆与姬别情组成暗箱帮高力士等人除了不少朝廷异己,其中便有古云天一家,那时也不知为何见到躲藏的谷之岚竟不忍心下手,暗自放她离开。却是天公开的玩笑,一日出游救下谷之岚竟然互生情愫,当时祁进知道那竟然是当初放走的女孩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荒谬。自己与谷之岚相恋之事也算公开,姬别情为逼自己回去竟然将事实真相告知谷之岚,以至红颜白发,自己亦被拒于门外只得回返纯阳。

      “姬大哥,纯阳究竟出了何事?”

      “纯阳被围,虽有地势之利但若想脱困难已。虽是危难然吾闻明教夜帝已至,如今暗中转移纯阳弟子,你且安心养伤便是。”

      姬别情说完转身准备将谢云流带来的东西一一分类,照顾祁进之事是他主动找上谢云流的,此地虽离前线不远但是山峦耸立多有绝壁瘴气,寻常人等根本上不得此山,若非谢云流带路,他怕是要寻不久才能找到。

      他未曾想到如今伤势未愈的祁进会突然对他出手,倒地前只希望祁进莫要做傻事才好。

      纯阳的雪还是那么大,只是如今的纯阳太极广场早已没有那朗朗书声,血色弥漫了空中。

      纯阳是自己的根如今能长留此地也是自己的心愿。

      谢云流扶着那清瘦的身子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怎会来此。”

      “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我为纯阳弟子,自当与纯阳生死与共。”

      “祁进。”默念着这个名字叹息,自己竟是欠了此人一回。

      将人扶着坐于地上,手上一股股内力输入祁进体内却如石沉大海,他心之此人怕是救不回了。

      “勿需耗费内力,这也不过是我之命数。我半生作恶,虽入纯阳亦洗不净满身罪恶。谷家,洛风皆是我之罪过,早便该是应还的。”

      望着空中渐渐飘散的雪花祁进难得的笑了,他本就是一个俊朗的人,如今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一个风华绝代之人。

      “师兄,我若死后可否便将我葬于这华山之上。”

      对于祁进谢云流是厌恶的,他害死了自己的大弟子洛风,不是不想杀他,只是如今看着怀中的人逝去温度,心里却是别样情绪,无悲无喜,却又一种淡的连自己也不甚明廊的叹息。

      或许便是为了他之前的那一声师兄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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