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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ap.6 ...

  •   第二天早上乔妈便回家去了,临走少不得对榴生交代一番。吃过早饭,杨郢和榴生一同送小可去学校,两人一路都未有什么交流。回去时,榴生借口去书店为由躲开杨郢,杨郢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说晚点他一个人去接小可就行,他心想她若有心要躲着她,不到晚上势必不会回来的。

      榴生晚些带了盒糖回去给小可,妮子高兴地蹦跶许久,因又问杨郢:“小舅,你怎么没有买糖给小可?小舅一点也不疼小可。” 杨郢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闻言放下报纸,将小妮子报到抱到坐着:“小贪心,有老师疼你还不够,不谢谢老师哒?”“谢谢老师。”榴生不忘嘱咐一句:“不能吃得太多,回头仔细烂牙齿。”孩子见了糖哪还听得进这许多,急着要去拆,被杨郢一把夺过去:“今天不许吃了,明天再拆。”小可不依,跳下来抱住榴生的腿撒娇:“老师我想吃,就吃一粒,老师你说好不好?”榴生无奈地笑笑:“好,只吃一粒啊。”“舅舅,你听老师说了吗,老师说可以。”“听见啦,吃完就去刷牙睡觉啊,听话。”

      榴生看着小可睡下,在那床头上坐着出神。方才那情形,她从前不是没有幻想过,有谁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呢,尤其像她这样的身世,何尝没有想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所害怕的,却恰恰也是她最渴望拥有的,正如那歌里唱的,因为害怕悲剧重演,她的命中,越美丽的东西她越不可以碰。

      小可考完试当天晚上非闹着要榴生和杨郢带她出去玩,两人缠她不过,当下三人吃过晚饭便出门。小孩子,不外乎爱去游乐园、动物园之类,但晚上大多不开门,便商量着去看电影。

      “小可喜欢看电影吗?”

      看电影,从前小舅带我去看过,挺好玩的。”

      看完一场,小丫头还不尽兴,大概是喜欢电影院里人多热闹。两场电影下来,已经接近凌晨,公交车也都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所幸离得也不远,走路也不费太多事。杨郢与榴生并肩走着,小可早已在他的背上熟睡了,昏黄的路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那一弯清冷的皓月悬在头顶上,坦荡荡地孤独着,榴生想着,那上头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条长街呢,也像这样走着三个人?杨郢顺着她的视角望过去,望见的是又一张清冷的脸。

      “从来没听你讲到过家里的事。”他似豁出去了。

      “我没有家。”

      “世界这么大,怎会没有家,怕只怕你有意要自己——”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磊落。”她像是进入了另一层空间,那里再无旁的人。

      “也很冷,就像某个人。”他转头看着她。

      “从前我母亲睡不着觉便爱拉着父亲陪她看月亮。我母亲说,将来也必定会有个父亲那般的男人,陪著我月下共白头。”

      “此刻呢?”

      “此刻,他不知又花言巧语伴住哪个女人。”

      一段路,起初两人都走得很慢,后来,或许是满腔沉重旧事托出,人渐松落,脚步也随之加快了。

      那晚,榴生上了三楼。杨郢屋里留了两盏台灯,单只照亮着两个角落。榴生走到窗前,拉开半壁的窗帘,侧着身靠在墙上:“你这里看到的月亮,好像更亮。”

      杨郢走至她的身后,他的胸膛,离着她的肩膀仅一拳之隔:“因为你的内心,多了层不一样的光。”

      “只怕,终成南柯一梦。”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把?”

      她转过身来,笑望著他:“你不是说算了。”

      “知道吗,你每每这样笑着,我便觉与你很远。明明已然这样近,我却总看不清楚你。”

      她走上前一步,轻轻靠上他的胸膛:“这样,还远吗?”

      他显然愣住了,良久才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肩,低下头将下颔轻抵住她的头。“远,和月亮一样远。”他没有说出来。

      一夜间,月亮,还是那个朦胧、孤独的月亮;一念间,她,却仿佛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她。

      同是学法律,杨郢的目标再明确不过,便是朝着专业这条路。于榴生而言,起初为着正义她才填了这个专业,然而生活就是如此矛盾,她让榴生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同时又让她觉出,这一切本没有多大的意思。此刻,她倒是很想要依山傍水笔尖话人生,抑或将来有一天,她有了能实现这愿望的能力,无奈这一刻想要的,下一秒又未必仍执意。到了大三下学期,杨郢便开始着手准备司法考试,榴生本无意参加司考,只想着能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没课的时候便也和杨郢一同在图书馆坐着。只是以榴生的性子,凡事不爱过多认真,因此也没有花什么大功夫,高兴便多翻几张。杨郢每每见榴生似事事未放在心上,虽无可奈何,其实心里也很希望她能同自己一同过司考,仿佛觉得这样,他们便更靠近些了。榴生虽聪明,但以司法考试的特点,若不下死功夫到底是很难通过的。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杨郢打电话找榴生去操场。秋末时节,树叶均逃不出枯黄脱落的命运,一片片凄惨惨离了它的枝,躺在路两旁。秋风萧瑟,只消动动指头,无情的,索性离了它的根,又不知飘去到哪里;有情的,便留下来同尘埃为伴。杨郢曲着一张腿躺在草地上等他,身上的酒气不敢被人忽略,任性直钻进鼻子里。

      杨郢见榴生走到跟前,坐起身来:“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说是半年,实际大四下半年就得忙着实习找工作了。

      榴生走到他旁边坐下:“我从不爱想以后要发生什么。”

      “算我白问。”他并没有看她。

      念他喝了不少酒,榴生也不和他置气:“你怎么了?过了司考不是好事吗,脸色这么难看。”

      “你呢,你根本无意走法律这条路,也根本无意和我走下去是不是?我早该明白,你对我,不过是朝夕露水之情。”

      “你喝多了,早点回去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杨郢见她要站起来,慌忙拉住她:“对不起,你当我讲的是醉话,我胡言乱语。我只是害怕,我总觉得你就要离开我。”

      榴生叹口气,把头轻放在他的肩上:“我不是不愿想,是不敢想。许多事,想多了只是庸人自扰,无端生出嫌隙;不如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过着,一个不小心反倒岁月安好共白头了。”

      “你总是有你的理由的,我说不过你。我知道你不爱受管束,你既不愿想就什么都毋须想,呆在我身边就好,未来自有我来想。”

      未来,谁能肯定未来会怎样,谁的未来里又一定会有谁。谁会永远停留在谁的岁月里,不到盖棺定论那一刻,谁也说不准。

      杨郢的姐夫与几个朋友合伙开了间律师事务所,杨郢毕业后自打算先去那里讨两年经验。至于榴生,只面试了一家报社,虽说她对于新闻传媒并无过于了解,但因为从前有过不少投稿经验,报社收了她在文娱版担任记者。拿到毕业证,杨郢便择于两人皆方便的位置找了间房,同榴生一起收拾着住了进去。自此,两人便如同寻常白领夫妇,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偶尔一点枯燥中的小亮色。

      榴生并未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何不妥,因着她从未想过要有什么轰轰烈烈,因着轰轰烈烈总会留下后遗症,非心伤则身损 ,何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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