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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1 ...

  •   番外1 十五夜的樁花香

      獨放早春枝,與梅戰風雪。豈徒丹砂紅,千古英雄血。──段琦,《山茶花》。

      即使鬆開了手,仍舊依戀他的溫度。御台看見眼前那人寬闊的背影,低低紮起的馬尾一如它的主人,有些桀傲不遜的在身後擺盪,但那光澤叫人移不開眼。所以御台再靠近、再靠近,手即將觸碰到──

      眼前背影頓住,御台急忙將手收回。
      一如那幻境,感覺那麼的近,卻是觸碰不到得那麼遙遠。

      比古停下來,買了兩壺酒,麻繩繞在壺口,比古單手懸著。回去的路途上,多了酒壺的敲擊聲,一下一下。

      就像御台懸而未定的心。

      徬徨猶豫間喘息掙扎,伸手卻不敢觸碰,靠近卻無法擁抱。御台忽然間有些希望,比古能像白日那奇怪的的長髮男人一樣,摸一摸她的頭,就把她當成孩子吧,牽著她,到哪裡都好,去滿是紫色花朵的原野吧,農作時插秧時晃蕩的檳榔袋,那裡有著孩子們的歡笑,帶著百合花的貴族少女笑語連連,身上刺著象徵榮耀刺青的男子滿足的守望,在記憶中配帶著琉璃珠的人們既快樂又祥和。

      但眼前映入的屋子不是她記憶中那樣子的竹屋。白色牆壁的小屋,旁邊窯燒並沒有同以往一樣蒸蒸冒著煙。這是比古的住處,就像星火般倏忽即逝的美好幻像就像從未存在過。

      不、至少御台她還記得的。

      就像御台曾經觸碰到比古的手心,那樣的溫度。御台拇指輕撫掌心,卻仍然感受不到葛藤之鄉曾經給她的溫暖。御台一驚。她已經忘記了那溫暖,就好像即將遺忘在故鄉的溫柔回憶。

      御台忽然覺得渾身冰冷。
      終究沒有牽住那手。

      比古承認,他是故意的。明知這孩子多麼眷戀著人的溫暖,但他仍然放手。其實他大可以牽著她、讓她依賴他,但那樣寵著一個孩子是不對的。至少要讓那孩子自己選擇。

      但是那孩子一向倔強。
      游移許久,仍舊沒有選擇依賴。

      比古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他想,並一邊嘲笑著自己,說起來是自己逼得,難道不是?

      被拋棄過的孩子都特別依戀人的溫暖,因為小時候沒有得到足夠的擁抱。劍心亦是。帶劍心回去的時候,劍心毫不猶豫的將那小手放入比古手中,始終緊緊抓著。但這女孩不同。從她一開始的收徒要求後就沒再見她想要依賴的情緒,總是徬徨之中收手,然後一人獨自前行。

      大概是一開始豪不留情面的拒絕嚇到她。但是在之後的路上還是纏著比古的,是從何時開始有顯著的變化……

      比古忽然了悟,銳利的眼神掃向御台。
      是從桃花出現後開始的。

      御台不再要求,瞬間褪變──原來讓御台成長的人不是自己。

      他掀簾進屋,滿月的盈光灑落屋中,比古放下酒壺,一轉身,香氣撲面而來。淡雅而芬芳,一如花落般的寂靜味道,比古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香氣……“衣服,哪裡來的?”

      “一個奇怪的人給的。”

      “脫掉。”

      “為什麼?”

      比古定睛看著御台,表情肅穆。“……如果妳有該面對的敵人,香味會曝露妳的行蹤。”

      如果這孩子真想報仇,肯定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對決,畢竟她的對手可不是一般人,只能選擇暗殺者的方式,就和劍心一樣。即使他一點都不希望如此,一個孩子捲入紛爭,只有被利用的下場。

      御台似乎了解比古話語中的意義,面色如死灰般發白,她咬著下唇,像是接受命運一般,將外衣脫掉。

      “上衣也脫掉。上藥。”比古語氣不容置喙,理所當然式的命令。於是還在回憶中的御台沒有多做思考,解開本就破爛的襯衫,露出滿是繃帶與傷痕的肌膚。

      比古伸手拆掉繃帶,指尖輕輕擦過在冷風中的肌膚,涼冷觸感讓比古微微皺眉。此時比古的熱燙體溫讓御台猛然想起昨晚比古撕她衣服的情形,瞬間紅了臉,再藉著明亮月光意識到現在的情況。

      袒胸露臂現在可以說是幾近□□在男人面前。意識到這點的御台在抬起一隻腳準備後退時,被比古眼神盯的不得不暫停。

      “做什麼?”比古一手捧著藥盒,一手拉住御台,掌心溫熱得讓御台渾身戰慄,在微涼的秋夜中格外舒適。

      “我可以自己擦。”御台有點惱怒的瞪視著比古,臉頰泛紅卻顯的俏皮可愛。

      比古挑眉,嘴角掛上戲弄人的笑意。“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問題不在這裡吧!!!御台忍住內心的吶喊,試圖講理卻發現越講越歪。“你對小女孩有沒有興趣不關我事,重點是我有沒有興趣……呃、不對……反正我可以自己上藥,不、用、麻、煩、你!”

      “脫臼的地方你也能抹到?”比古反問。

      御台轉頭看向自己昨天被比古弄的脫臼的肩膀,淤血漫佈白嫩皮膚上,看起來更顯怵目驚心。她再看向眼前一臉無辜的始作俑者,火氣轟隆隆的往上冒,正想牙尖嘴利的還擊時,忽然想到今天給她外衣的奇怪好人。

      原來妳是個坦率的孩子呢。

      御台垂下眼睫,遮住了那冰藍瞳眸。不該是這樣的,御台內心其實是很感謝比古的,但不曉得是因為比古總是掛著一副讓人很想揍他的笑臉還是因為比古的毒舌,就算胸臆中溢滿不知名的溫暖,飽脹得無法呼吸,她還是無法坦率的對待比古。

      “那肩膀就麻煩了。”御台開口,臉不自然的撇到一邊,脖頸肌理因為這動作拉出優美的線條。

      比古都已經做好各種武力就範的準備,倒是沒想到御台乾脆的讓他幫忙,挑眉抬頭,正想說些什麼時,卻看到御台小巧的耳朵紅的像塊烙鐵,比古閉上嘴。算了,最終達到目的就好,這時再說什麼只會造成昨日那樣的反效果吧。他拉過御台,專注的藉著外面滿月幫她上藥,一如昨日。但也不同於昨日。

      御台身上沾到的外衣香氣飄散開來,只要靠近就能聞到那樣的芬芳。突然安靜的氛圍讓御台感覺有些彆扭,但是沒有其他感官得妨礙,讓香氣清晰起來。

      “武士也擦香水的嗎?”半晌,御台開口,但她似乎只是沒話找話說一樣自己又接下去講。“這味道感覺很溫暖。”

      比古接口,"這香氣是樁花吧。那是一種代表武士的的花。"

      御台想了一下,"很適合那個人。"

      比古動作一頓,他抬頭望著御台,藍色眼眸一如以往如同深海,不見光,但也沒有汙濁。“為什麼這麼覺得?”

      為什麼?因為那個男人的感覺很溫暖,就像在什麼都沒有的冬日殘枝上,看見綻放的花一樣;因為那是一個傻瓜,任由別人拿取物品而不制止;因為他身上的氣息乾淨如同故鄉的某人──御台喉間一哽,莫名酸澀攀爬而上。

      “……因為潔淨。”

      “潔淨?”

      “樁花是冬天的花朵吧,孤身一人,卻姿態凜凜,和梅花很相似。在中國有詩是這麼說的:‘獨放早春枝,與梅戰風雪。’樁與梅都是在寒冷時節開放的花,並且和梅一起與風雪搏鬥。只有潔淨如同它們才能有這般勇氣吧……”發現自己越說越偏題的御台,急忙將話語撥正,“不知道要怎麼說,反正那個人給我這樣的感覺。”

      “潔淨……樁花的意義可是……不,算了。”比古已經報紮好,並替御台套上外衣。“張嘴。”

      “啥?唔唔唔唔……”御台瞪眼,她嘴中被塞了一個丸子。

      “月見團子。”比古回答了御台眼中的質問。“今天是中秋節,在日本過節都會吃這個。”

      “好甜。”御台咬下一口,裡面塞滿了紅豆餡。

      “是嗎。我不愛吃甜食,所以沒吃過這間的,。”

      御台愕然轉頭,比古卻已經好整以暇的坐下來喝酒,似乎沒發現到他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在那一剎那,御台有種衝動想要擁抱他。

      但御台只是不停咬著口中的團子,味道甜蜜卻澀滯的難以下嚥。她頭低低的,讓人看不到眼中的濕潤,不知為何在已經微涼的夜晚,御台卻感覺不到冷意,夜風傳來陣陣樁花香,就像是被擁抱著一般。

      只有現在……只有現在,將這樣的情景記在腦中吧。她沒有忘記過去夜風帶來的稻穗聲響,但只有現在,眼前圓月下,長髮男人獨酌身影、月見團子的味道,以及樁花的香氣。

      直到多年以後,御台才真正明白樁花的意義──短命。同時適合樁花又是如何的高尚又悲哀。

      樁花是武士的靈魂,那艷麗的色澤,是由鮮血所染紅的,當樁落之時,即是武士殞命之時。那是長髮男子的宿命,卻也是他希冀的結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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