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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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樟一身玉色常服，自万条绿柳丝间走来。
“下官见过万阁老！”王清躬身作揖道。
“王大人勿须多礼。”万樟上前虚扶了王清一把，接着道“这二位是令夫人和令爱吧？”
“正是拙荆和小女。”说着转向刘氏“还不过来给万阁老请安？”
刘氏连忙扶着阿迟，一齐向万阁老行礼，结果阿迟拜错了方向，刘氏扯着她的袖子让她转正身子，王清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老脸丢尽，他几乎都听见了周围同僚家眷们的嗤笑声。
“嫂夫人和小姐也无须多礼，”万樟微笑着如春日暖风，“这些天在府上叨扰了，多赖夫人照顾，万某正要多谢夫人呢。”
刘氏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只觉得这万阁老谦谦有礼，如清风又如朗月，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戏文里说的人中龙凤大概就是这样了。想到戏文，她又想起昔日在蜀中看过的那出《国舅爷》，里面的杨国忠涂脂抹粉，油滑不堪，哪及得眼前人万分之一。
王清见自己夫人一脸茫然，明显是在放空，又再看阿迟更是朝着一个方向极有礼貌地微笑，可那个方向也离万阁老所在的方向偏过太多。一阵心伤过后，他还是上前接过话，道：“万阁老客气了，您能屈尊敝宅，实乃王某一家三生有幸。”
万樟笑了笑，道：“恐怕今日还要打扰了，今日渡头颇繁忙，也就不让他们再开一艘官船过来了，不知王大人可否愿意载我一程？”
“那是当然，万阁老请便！”王清心道，家都让您老人家住了，船又怎么坐不得？
万樟也不客气，背着手径直走到渡头，周围的人见是万阁老来了，皆行礼问安，一时间，原本的春游之日变得比衙门办公还要肃穆。
渡头安排摆船的小吏们见着万阁老来了，更是弓着身子就差跪下了。王清心道这些人估计不知道万阁老要坐哪首船，便起身上前对那些小吏道：“本官新任经历司经历王清，速去把分给我家的船开来，伺候阁老登船。”
小吏们见他们一道来的，一下就明白了王清的意思。飞也似的把船头支着经历司小旗的船开了过来。接着便弓着腰，请阁老登船。
万樟侧身让了让，对着刘氏道：“夫人小姐先请。”
刘氏行了个礼，便拖着找不到北的阿迟上了船，阿迟倚着刘氏，像是寒风中的掉光了叶子的小槐树，走在舢板上一步三抖，众人的心也随着她的脚步在抖，生怕她抖着抖着抖下了水。还好她也不是那么不济，还是走到了船上。
万樟和王清也先后上了船，待众人坐好了后，船工一声吆喝，便离了岸。
岸上的大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早就得知了万阁老住在王清府中，今日一见，关系还真不一般。王清的来历他们都了若指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万阁老扯上关系的，如今看来，王清背后肯定有他们看不见的靠山，将来共事，定当小心为妙。
一旁的女眷们却不管王清有什么来头，她们看到了传说中的万阁老，竟然是个如此风姿卓然的后生，不由得私下议论开来。
“想不到万阁老竟是如此年轻！”年长一些的曹夫人道。
“是啊，还生得这样好，真是戏文里才有的人物。”吴夫人道。
“就算是戏文里，万阁老也是柳梦梅一样的人物，先前那些编排他的人着实可恶！”吴大人的未出阁的妹子红着脸忿忿道。
吴夫人看着自家小姑，笑着问道：“这样的人物，也不知老家中有几房妻妾？”
曹夫人轻声道：“我娘家妹妹嫁在京城，上年她回乡时正好说起，说是万阁老二十好几了还未曾娶妻呢。”
曹吴二位大人立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曹大人清咳一声，道：“勿要议论朝廷大臣！”这才止住妇人们的话茬。
水光潋滟，晴空方好。西湖里画舫众多，皆走走停停，游湖赏景。
一艘华丽的画舫里，一男两女三个少年人一齐扒在同一个窗口，眯着眼睛注视前方，而他们的前方不远处正是经历司的官船。
“柔娘，快把竹筒给我，离得够近了！”说话的少女，一身明红锦缎袄裙，肩上和裙角皆金丝绣着芙蓉纹，头上带着一顶镶宝石花冠，富贵非常。
“毓婉，我瞧着还挺远的，要不再划近一些吧？”柔娘细声道。她着这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朵小百花，看起来像是在孝中。
“我看现在就行，不过毓婉，此事关系柔娘一家，又不是投壶，还是我来吧。”一身绿色常服的少年道。他腰间束着一条玉带，头上亦带着一顶玉冠，看起来十分清俊。
毓婉瞥了他一眼：“就是关系重大我才要自己投的，你自己想想，投壶你哪次赢过我了？”
少年结舌，想要解释又忍了下了，只好摆摆手，随她去了。
毓婉接过柔娘手中的小竹筒，握到眼前瞄了瞄角度，深吸一口气，抬袖往空中狠狠一掷……
小小的竹筒，脱开少女洁白的手指，在春日的阳光和盈盈的水光之间，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啪……”
竹筒在一个脑袋上反弹了一下，无奈地掉进了水里。
“啊呀！疼……”阿迟捂着后脑勺站了起来。
经历司的船舱中，万阁老端坐在上首，王清在下首陪着。阿迟怕水，虽然眼睛上蒙着帕子，但是以后不能完全挡住光。刘氏便带着她背对着窗坐着。
有外人在场，阿迟觉得脸上蒙着帕子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她决定一定要保持姿态，坐得端端正正，不能让人笑话爹娘。
结果偏偏头上被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东西砸到了头，一时没忍住，便叫了起来。
“啊呀！手……疼……”阿迟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刚才头上被砸了那么一下，现在手腕又被人钳住，生生的疼。
刘氏没看清万樟是怎么走过来的，她只觉一瞬间女儿就被人从窗口处拉开。等她反应过来，眼前是万阁老一手握着阿迟的手腕，一手扳着阿迟的脑袋仔细地瞧。这是怎么回事？
王清大吃一惊，连忙走到窗口，往外看去，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祥和，并没有什么异样。
“阿迟，怎么了？”王清问道。
“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头上，有些疼。”阿迟捂着脑袋道。
万樟眼中精光一现，抬眼看向一旁的近卫。
楼刀正要上前请罪，却见万樟微微抬了抬左手食指，看到指令，他迅速低头出了船舱。
“是伤到了这里吗？”万樟修长的指头拨开阿迟的长发，轻轻一摁在鼓起的一处道。
阿迟只觉得好迷茫，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她现在与一个人离得很近，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手腕和脑袋上的感觉都能告诉她，那个人的手指很有力。
并且，听声音，那个人是万阁老？
王清皱了皱眉头，不动神色的上前扯了扯刘氏的袖子。刘氏原本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自家老爷不悦的神色，这才想起来，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于是刘氏缓步上前，扶着阿迟就往一旁走，道：“谢过万阁老关心，阿迟不过是被砸了一下，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万樟这才放了手，长眉微微一跳，道：“小姐叫阿迟？”
“嗯，阿迟是乳名，大名叫王芜。”阿迟揉着被钳了许久的手腕答道。
这时楼刀走进船舱，对着万樟耳语道：“刚才窗口所对方向只有一艘画舫，是豫章王府的。”
万樟微一颌首，转头看向窗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一时之间，舱内气氛凝重。王清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便开口道：“或许是哪家孩子顽劣，故意扔石子砸人。”
“楼刀，你去查是谁肇的事，查明之后再去领二十个板子。”万樟肃声道。
“属下遵命！”楼刀拜过之后蜷身出了船舱。
豫章王府的船上，毓婉正红着小脸竖着柳眉坐在案边，身旁的柔娘垂头不语，很是沮丧。少年在他们身前来回踱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毓婉，别生气了，其实你投的挺准的，只是窗口那人脑袋大了点儿。”少年开口道。
“哼！”毓婉瞪了他一眼，“轮不到你来嘲笑，你还不如我呢！”
“我好意安慰你，罢了，罢了，”说着又转向柔娘，柔声道“柔娘妹妹，好在我们准备了许多份状纸，今日还长，总会递出去的。”
毓婉听他喊柔娘妹妹，一时就更气了，凭什么柔娘就是妹妹，毓婉就是毓婉，这人还懂不懂礼貌，懂不懂一视同仁了！
“枢哥哥，我知道的，不用操心我。”柔娘低头道。
毓婉见柔娘这幅样子，心里也很难受，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和张玉枢那个混小子斗气，真是气糊涂了。
“柔娘别担心，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带上状子去找他万阁老，我就不信他能把我轰出来。”毓婉一脸严肃。
“不行，皇亲不问朝政是国朝的惯例，你这是给你爹招祸。”张玉枢摇头道，“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见机行事吧！”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柔娘道：“柔娘妹妹，待会下了船，你不好露面，不如你换上男装，再改扮一下，装作我的长随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