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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要替人算命不如先替自己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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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省省吧,人都被抢走了。”阿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懒懒道。
“呸!什么死萧三,下次见到他本大仙一定收了他,替天行道!”盛仙怒气冲冲踢了一脚路边房屋的泥墙。
“比起他来你还更像妖孽一点。”阿牛双臂抱在脑后,颇有兴致地评价道。
“死人!”盛仙一路走一路踢所有眼见心烦的东西,街边无人看管的小摊也难逃厄运。
这回来路上盛仙一直摆着一张死人脸,见到不顺眼的人就上去噼里啪啦一通“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祸事”之类的言论甩过去,顺便毫无愧色地卖几张他所谓的驱鬼提运符给人家。令人意外的是,这被刺激得阴暗气场全开情况下,还真有不少人听信了他的鬼扯。
阿牛耸耸肩:“对了,那个人是兰捕头的旧相好吧?哎,看起来就比你靠谱。”
“旧相好你个头啊!长得一副天煞孤星的样子!”
“我看啊,先生你还是改行吧,我算命都比你准哎。”阿牛继续不怕死地煽风点火。
“闭嘴!”进了客栈,盛仙脚步铿锵有声上了楼,随即传来咣一声大力摔门的声音。
阿牛在楼下站了站,撇撇嘴,也慢慢向楼上去了,走了一半忽然停下来,挠挠头道:“奇怪……五缺跑哪里去了,被挤散了吗?”
阿牛踱到盛仙门口敲了敲门:“先生,回来的路上看到五缺了吗?好像不见了耶。”
“没看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
阿牛一缩脖子:“那么大声干嘛。算了,要不我去找找。”
“找什么找!那么大个人不认识路吗要你找!”
又是一阵吼震得阿牛耳朵直痛。他堵住半边耳朵默默走开了,想想也是,五缺那么大个人,也好歹是在府里做了多年的事,总不会在这里迷路罢?于是也心安理得地回房歇着去了。
过了没多久,盛仙房门又响了,他立刻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假装没听见。
然,门外的人似乎分外肯定他就在里面,执着地敲了许久,盛仙终于忍不住,猛地坐起来怒喝一声:“找谁啊!”
敲门声停了,随后一道熟悉的声线飘进来:“无孔大师,你果然在里面。”
“那是谁啊!”盛仙不耐烦地躺了回去,“这里没这人!”
门外的人轻笑了两声,道:“我们就是来找大师你的,快开门罢。”
“死了!”
“呵,大师何必如此丧气。”
“你谁啊!不认识你!快滚!”
“大师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我们正要北上长安,届时说不定会碰到兰寻剑,此番前来相邀大师同行,你当真打算在这屋子里继续闷下去么?”
吱呀一声,盛仙打开了门,门外白衣公子笑意盈盈,身后不远处正是陆染风。
“你怎么知道我娘子要去长安?”盛仙皱着眉头问。
楚流芳不慌不忙道:“在下猜的。”
盛仙砰地一声关上门:“不去!要去也不跟你们去!瞅你印堂发黑近日必然有灾。”
楚流芳语气略带苦恼:“哎,这可糟糕,不如大师你帮在下看看可有解决办法没有?”
“你们怎么还不滚!”
“这样罢。”楚流芳道,“大师你与我们同去,路上大小花费在下全包了,还请大师你指点在下一二可好?”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之后门再次打开,盛仙背着个破包裹,手上拄着那个“指点迷津”的旗子,面色严肃道:“施主,有道是破财免灾,为救众生贫僧义不容辞。我们上路罢。”说罢便一马当先地下了楼。
楚流芳与陆染风相视一笑,随后也跟了上去。
楚流芳包下辆马车,也不急着赶路,一路忙着和盛仙攀谈,而陆染风大多时间都只在一边闭目养神。
盛仙对这二人所言实则半信半疑,然,想来兰寻剑是早晚要回长安复命,故而此说也非全无道理。他心中自然有焦急,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初时仍对楚陆二人恶言恶语,楚流芳也只笑笑当做耳边清风,久了便觉无甚意味,与他们说些江湖中事,倒也有趣。
从楚流芳口中得知,当日那持刀少年乃是饮血谷中人,名为蒋小渔,年纪很轻,也是才出来闯荡不久,据说是和谷主闹翻了私自跑出来的。
这令人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堂堂一个先帝要杀这么个毛头小子作何用,饮血谷虽说也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场,可上任谷主下令关闭山门已久,这地方现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江湖人士都鲜少有闻,更不必说会和那远在天边的朝堂之上扯上什么关系。
那传说中的先帝,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说他追权逐利,他当年可是亲自将权倾天下与荣华富贵的位子直接推给了新帝;若说他是心向自由之身,却又暗中搅扰出一片血雨腥风;若说他纯粹是恣意妄为,却又似乎隐隐有着什么未达成的目的……
人,实在是太难看透啊。
夜色渐沉,盛仙推开房门到了庭院中,虽只是途中歇脚之处,却意外的古典雅致,流水绕翠竹,向晚落花砌,遥远的地方还隐约有钟声从云外而至。
此地已是接近子虚镇了。
说来,这二人显然是来头不小,一路上经过大小城镇都有人接应,安排食宿,且门下人均尊称陆染风大当家的,看来像是他的名下产业分舵。
此人绝对是个大土豪。盛仙下了这个判断以后,愈加毫无愧色地花起别人的钱来。
“大师有礼。”楚流芳正踏入这方院落,见了盛仙便打了声招呼。
盛仙瞟他一眼,很拽地点点头。
“住得可还习惯么?”
“还好。”盛仙随口应道。
楚流芳笑笑,忽道:“我们有兰寻剑的消息了。”
“什么?”盛仙霍然转过身,“他在哪?”
“这个么……”楚流芳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一个不知是何质地的微小圆球,忽地一施力,圆球即在掌中碎成齑粉,“明日在下正要去见他,大师何不随我们同去。”
“你打的什么主意?要对我娘子做什么?”盛仙冷声问。
楚流芳依然笑意不减:“大师放心——兰寻剑是什么人,他好得很。”
“你们……”
“天色已晚,大师还是早些休息,有什么计较明日再谈。”楚流芳也不多做停留,略施一礼便转身而去。
盛仙看着他背影没入暗沉暮色,神情复杂。
翌日,楚流芳换了快马,三人加速赶路,看他样子倒真是赴什么约一般。盛仙马术不精,却只咬了牙任身下马匹飞奔,勉强跟上前面那两人。
“喂,我说,你怎么探听到我娘子行踪的?”盛仙忙里偷闲,喘着气问。
楚流芳慢悠悠道:“在下猜的。”
“少敷衍我!”
“唉,大师不是一向对自己的卦术十分自信,为何却算不出他的所在呢?”楚流芳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哼,你们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骗娘子现身的。”盛仙不屑道。
“呵……大师见了便知。”楚流芳回头冲他笑笑。
在前面的陆染风突然勒马,长长一声马啸响起,楚流芳和盛仙也随即停了下来。
此处正是盗梅山脚下荒原,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走近,正是多日不见的兰寻剑。
“兰大人有礼,在下楚流芳。”白衣公子翩翩一揖,笑道,“大人当真守信用,竟是单枪匹马赴会。”
“娘子!”盛仙跳下马来,随即被陆染风一个侧身扣住了手腕。
“你干嘛!”盛仙不满地回瞪,“痛死了!放开我!”
兰寻剑冷眼环视一圈,终于开口道:“两位有何贵干?”
楚流芳依然笑道:“说来也简单,只要你交出我们要的东西——”他手腕一抖,长剑铮然出鞘,向后一伸,利落地架上了盛仙脖颈。
盛仙浑身的寒毛一竖:“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
“大师,多有得罪。”陆染风抽回手淡淡道,“不过想必你还不知道,你面前这位先帝麾下得力助手,前日竟然盗走玉玺,叛逃而出……现下可算是境地难堪。”
盛仙一怔,看向兰寻剑:“什么?娘子,你……”
兰寻剑也无甚表情,只冷冷看着几人,并不说话。
楚流芳脸上仍挂着笑:“偷玉玺在先,叛逃在后,先帝必然不会放过你的,在下劝你还是将玉玺交与我们保管罢。”
“身上带着那东西,多少是个累赘。”陆染风不紧不慢道,“倒不如让我等替你接下这个麻烦,我们各取所需,岂不两全。”
楚流芳见对面人仍无反应,微微动了动手上长剑,警告般道:“何况——兰大人你也不想看到大师为你而死罢?”
死一般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着,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盛仙紧张地屏住呼吸,也不敢出声,只冲着兰寻剑拼命摇头。
兰寻剑眸光一闪,对楚流芳道:“你们拿他来要挟我么?当真可笑。”
陆染风稳声道:“在下劝你三思。你现如今腹背受敌的处境,只怕你是有命夺宝无命消受,有心篡权无力回天。”
兰寻剑嗤笑一声:“倒不用你们挂心。”说罢看也不看几人,便转身离去。
“你……!”
楚流芳面色微愠,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就见鲜血从盛仙颈上汩汩而下。
“兰寻剑,你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么?”陆染风对他背影厉声道。
盛仙只觉身上气力倶已随着那鲜血流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只失神地看着那人。
脚步顿了顿,兰寻剑低声道:“你们想好,要挡我,是死路一条。”接着施展轻功,足尖一点,转瞬便腾出了老远。
楚流芳一急,当下也要一个纵身追上去,却被陆染风拦住。
“他并非一人前来。”摇了摇头。
“哼!”楚流芳不甘地看着那背影,又怒视了盛仙一眼,反手用刀柄在他后颈一劈,盛仙便扑倒在地,登时昏死过去。
一脚把盛仙踢到一边,犹自觉不解气,楚流芳再度拔剑欲刺,却被陆染风轻轻巧巧捉住了双手。
“做什么拦着我!你爱上这江湖骗子了?”双目如炬瞪视身后人。
陆染风失笑:“乱讲。我们回去想想旁的办法,别做无意义的事。我不想见你沾血。”
楚流芳撇撇嘴,偏过头不再做声,任由陆染风拉着走了。
马蹄声在原野间渐渐消失,冷风忽起,吹暗了昏黄日光,零星枯树木然地立在这宽广的天地之间,如同兵败而亡却仍死守着最后一分挺直尊严的士卒。
这正是:拼尽一生难见君,孰料明日肠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