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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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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看不见的一条条雨链,将外出的人们一个个栓住。整个夜是一个黑幕,看不到幕里的任何东西,从雨幕里冲出几个人,陈睡睡踉跄的想寻找一个能够依靠支撑她下垂的身体的东西,原来外面早已下雨,她被困在不透风的墙里,没有预兆的,没听到打雷和刮风的,一切就这么平静的发生了,一切也这么悄悄的过了。
穿过雨帘,冲进雨幕,一声巨响在耳边处很远响起,烟花冒雨升腾,她抬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烟花散落,五彩缤纷,喜气连连。一切可笑至及,心里悲凉无尽,可一切又在情理之中,没有人会为了某家人有某人离去而停止他们享受快乐的自由,一切约定俗成,只是心里难免的不快,烟花在此刻放起,仿佛在嘲笑,在幸灾乐祸她又要面对一个人的离去……
“睡睡,上车,上车!”楚天开车在后面呼叫着,陈睡睡不依,仿佛她的速度才是最快的。楚天的车徐徐靠近,在旁边将她架上车,递给她毛巾,无比心疼也愧疚的说:“睡睡,别太担心,也许是爸爸多心了!”楚天努力搪塞自己空虚的心洞,此刻他除了自欺欺人,什么也不能做。
陈睡睡恨,恨早上自己的胆小,恨早上自己的自私就那样的离开,她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车还没停稳,陈睡睡推开车门下车,不小心摔倒在地。楚天下车扶她,她生气的推开,她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的脆弱,她不相信自己会被自己吓到腿软,她更不相信……
推开门,林怜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看不出颜色,她多么想她是在做面膜,只是眼角,眼眶边凹陷的灰色,让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的唇也是白的,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心电图的滴答声,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理智,徐徐走进她,徐徐坐下“奶奶!……”无人回应
再次呼叫,依旧如此,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在呼唤一个隐形的游魂
“……”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仿佛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奶奶是她出生后学的第一个名词,她要努力的练习,才能不忘记,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她终于头有点失重的扑到林怜的身上,手不断的摇晃着她,既然叫她,她没有回应,那就吵醒她好了,“奶奶,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此时的陈睡睡脆弱极了,声音几近衰竭,她一直自信她的喜怒哀乐已经不显于行色了,可是她并不了解自己,她失败了,她卸下防备了,她卸下伪装了,只要她的祈求,她能够答应,她认输了,她也不要自尊了。
“睡睡,你被这样,你冷静点!”楚天心痛极了,他试着去扶她,可是她下沉的身体,让他不敢再用力点,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她就会直直的沉下去,她只得由她任性的做她觉得她在做的事,他遗憾极了,这么真实的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能看得到。
病房的门再次推开,莅希进来,发尖有滴落的水珠,她走到陈睡睡较近的地方,她仿佛就能闻到眼泪的咸味。陈睡睡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不停的摇晃着林怜,她依旧不肯离开林怜的肩,她摸到她的胸口,感觉手心下的跳动,仿佛得到了某种鼓励,她更用力的摇晃,誓要将这个沉睡的人吵醒,林怜的头左右摆动,几个均匀的节奏后。头部仿佛已经僵硬,仿佛一个头和身体不协调的舞蹈动作,仿佛失去了头部的带领,心电图也开始从踩不到节奏,开始狂乱的跳动,然后嘎然而止,她平静的站起身,笑道“是谁!是谁不小心踢到了心电图的插头!”莅希看着这样的陈睡睡,不禁往后退了退,她害怕林怜的死去,更害怕这样活着的睡睡。
此时的陈睡睡宁愿相信她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这个场景,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医生来了!”随后的一声,打破了这种气氛,莅希深深叹口气,希望还能挽救这个局面
“请节哀!由于病人脑部受到震动,手术无效,不知道是谁……”
“出去!”楚天大吼,他不能让医生说,他不能失去她了。尽管他努力掩饰,还是被陈睡睡察觉到,“震动,手术无效!那就是说手术本来是有效的,是我,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她站起身,努力寻找心电图的插座,扯了又插进去,插进去又扯出来,眼睛一直盯着心电图的反映,嘴里不断念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仿佛打扰这么专注的人是一种犯罪,之后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粗鲁,重复着无数次后,她无力的放下插头,她的腿已经无法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颓废的瘫倒在地
“睡睡,你别胡思乱想了!”楚天做了第一个勇敢的人,他过去扶起她
莅希抹过心里的恐惧和自责“睡睡,我可怜的睡睡,不是你,不是你的原因……”莅希试着从楚天怀里拉出睡睡,陈睡睡避开,慢慢走出去
“睡睡”
“莅希,”楚天叫住她“让她一个人吧!也许她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担,她会觉得她有理由伤心和不快!”
楚天长叹一声,坐到床头
“叔叔,您怪她吗!”
楚天摇摇头“哪有爸爸会怪自己的女儿的!”
“叔叔,对不起,一直以为您姓陈!”
“莅希,不要试图去解开睡睡的秘密,否则你会失去她,她不会想自己的朋友知道她的短处,除非她自己愿意说了!”
“…………”
夜越来越静,越来越净,倾注的雨水,把高耸的建筑物冲洗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陈睡睡不敢看任何反光得物体,她害怕走这样干净得街道,她害怕这样干净得物体会照亮她孤独的面孔,寂寞的眼神,罪恶的手和悲凉的身世命运。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或它们总要逼她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为什么要将她好不容易潜下的沉淀又匆匆拌起……
大风吹得学校的树木摇摇摆晃,荷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反光,一切清新明亮,一切一尘不染,一切也仿佛在那场大雨里已经焕然一新,莅希走在放学的路上,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葬礼过后的一个清晨,陈睡睡已经恢复平静,她试着自己停止思想,这样就可以什么也不想,她庆幸这个方法对她有她需要的用处,她努力照着林怜期望的样子活着,这也许是她表示歉疚的诚意唯一的方法。情不自禁的揭开钢琴的琴盖,无意弹起那个曾经把它当成生命进行曲的曲子,她几乎是用手砸的,她想她这么用力手也没感觉到疼痛,也许……钢琴架上的曲谱书突然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懒懒的捡起,从书里掉出一张纸,她懒懒的斜瞟一眼,那是他写给她的曲子,她以为她早已经丢掉了,她弯腰捡起,脑里回忆起苏醒弹过这首曲子,虽然有点不相同,虽然那首明显比这个更完美。可她依然钟情于这首曲谱,她把它放在琴架上开始弹起来
“……”
开门的声音她不曾听见。楚天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陈睡睡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爸,我这就去学校!”说着拿书包就要出门
“不用了,我帮你请假了。我就是来告诉你的!”说完楚天就要走出去,陈睡睡没有再说话,楚天走到门口又转身准备再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爸!”陈睡睡突然叫住他,慢慢走进轻轻拥住他“爸,谢谢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做到让您满意!”楚天推开她,弄弄她的头发“好,爸相信你!”陈睡睡感动的点点头,楚天再次将他放到自己怀中,在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后,他才放松自己,朝书桌走去,拿起桌上那个饰瓶,回忆在医院里,莅希说过的话
“睡睡,还记得这个植物的花语吗?”
“是快乐!”陈睡睡让自己离楚天更近点
“那你也要记得要快乐,你开心,爸爸就放心!”楚天叹口气,说完以后才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方法确实有多么假,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他转身露出僵硬的笑,毕竟这种善意的谎言他还是第一次
陈睡睡删掉他安慰的话,记住他安慰的心,真心的笑了一下“爸,谢谢你,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此时的她,话语出奇的温柔
“睡睡,爸给你找个家教吧!爸爸已经说好了,是你苏叔叔的儿子!你认识的!”
陈睡睡的心顿时凉了,她没有心情去猜测是谁,她在心里冷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这算是和他商量还是给她一个忠告,她恨透了他的这种自做主张,她也恨透了他对她的不自信,原来刚才请假只是一个借口,她还以为他真的开始理解她了,她怪自己刚才还那么感动
“那是不是不用去学校了!”她抬起头,眼角和嘴角都是自嘲的弯度
“啊?”楚天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试图让自己听得清楚点
“那是不是不用去学校了!”陈睡睡再次傲气十足的抬头,嘴角因为生气已经开始抽搐
“你……”楚天气得哑口无言,她总是这样把别人的好意误解成不信任或伤了她的自尊,他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饰瓶,生气的拉开门,消失在她的眼前,陈睡睡无力的坐到床上,心里完全没有胜利的滋味,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
“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陈睡睡下楼走到楚天身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很多烟头。
“我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楚天抖掉陈睡睡的手,拧灭烟头,起身打电话。
看着楚天聊得高兴得样子,她无奈,只好回到房间,如果这样他真的觉得会让他放心,那他接受了,不抗拒了。她想自己应该要学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