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是中国人》君逸书

38、这个选择很正常

　　其实，在“午间禁止饮酒办公室”内部，对林臣茗的怨言就从来没少过。一帮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在安乐盛世里长大，哪怕林臣茗再怎么恐吓他们未来的惨状，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青年们还是不能对这些有正确的认识。尤其是林臣茗为了加强训练效果，放狗追他们这件事，简直是在众人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深深的伤痕，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虽然知道这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有不满：训练就训练，为什么要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
　　幸好，老梁叔从事思想指导员这种政委类工作多年，有着丰富的谈心经验，一套立足当下艰苦奋斗展望未来大展宏图的白脸组合拳打下来，小伙伴们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上阵杀敌为国争光。咳，谈远了，虽然怨气被安抚下去了，不过，大伙还是坚持同一个单位，同一个梦想：林臣茗要是倒霉一次就好了。
　　任务结束上了大巴之后，精神松懈的缪吴也和同志们一样，上车就睡着了，然后就被大巴的一个颠簸晃得将脑袋磕到了车窗玻璃上，车窗玻璃不愧是防弹的，生生地将缪吴痛醒了。
　　然后，他就睡不着了。
　　在之前的任务当中，承担打手肉盾一职的是李宜，承担牧师治疗的是简寻，承担法师输出的是果盏，搞不清楚具体职衔但是好像啥都干了点的是朱黛，只有缪吴和郑宇全程划水，但是郑宇心大，车上睡得呼呼的。而缪吴，作为一个被林臣茗点名批评的男人，难以避免地，失眠了。
　　他想起林臣茗对自己的诘问，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并没有彻底地接受超能力者这个身份，大部分时候，他对待超能力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学位证书或者能力证书，在找工作和吹牛逼的时候才能想起，而并没有真正地将超能力融入生活中。只是学会它，没有贯通它，挖掘它，所以他的能力一直没有进步。
　　想到这一点，缪吴立即使用了超能力。
　　他的能力，能够看到封闭空间内的场景情况，类似一个红外线扫描仪，也因此，缪吴一直觉得，这个能力和朱黛不会用的精神力、果盏的中指打火机一样鸡肋——科技能做到的事情，要我有何用？这才是缪吴很少主动使用超能力并积极希望能够学习射击、爆破、开锁等其他技能的主要原因。
　　不过，现在，缪吴也重新燃起了希望：朱黛的精神力在使用方式方法上都有了很大的进展，果盏的火焰居然是声控的！搞不好，我老缪的能力也不仅仅是一个红外线扫描仪！
　　这一看之下，缪吴是大惊失色：大巴车的前端和后端以一层膜分隔开来，缪吴默认领导在前面开小会，也没想过自己的透视能力能穿过那层膜，现在，不仅穿过了，他居然还发现，两个领导在打架！
　　惊天大八卦啊！林臣茗那个人嫌狗憎的性子打起来很寻常，不过，老梁叔诶，那个笑容跟皱纹长在一起的老梁叔诶，看起来只会劝架的老梁叔诶，怎么会打架？
　　人不八卦会死，缪吴秉持着一颗收集领导情报造福小伙伴的心情，潜伏到膜前坐下，但是，上面的科技树不是白点的，膜虽然没有起到隔断的作用，却起到了隔音的作用。缪吴眼看着林臣茗和老梁叔双方菜鸡互啄，啄累了已经开始边休息边聊天，自己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八卦噎得抓心挠肺。
　　缪吴怒从心起，胆向天边，立即回去把果盏摇醒了，趁着对方迷迷糊糊，拖着果盏来到膜边，解释一番前因后果，然后哄劝道：“果盏姐，咱们烧一个拳头大小就行，我已经准备好了颜色相近的道具，”边说便掏出一张A4白纸，“用这个堵上那个窟窿，他们注意力不在我们这边，不会发现的。”
　　果盏没睡醒的脑子还不能进行有效的逻辑思考，直线的思维方式向她反映了如下内容：谁？——缪吴，身份——小伙伴，目的——偷窥领导八卦，感兴趣吗？——当然了！于是，果盏也就半推半就，伸出中指，命令那个似乎同样因为没睡醒而显得萎靡不振的小火花烧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缪吴眼疾手快就把那张雪白的A4纸堵了上去，不仔细看果然是看不出来。
　　缪吴和果盏于是一齐将耳朵凑近，津津有味地听起现场八卦，可惜，等他两开始听的时候，老梁叔的病弱儿子和超能力端倪都已经错过，只有朱黛的超能力分析让他两听了个正着。
　　缪吴还好，果盏一听关乎自己寝室姑娘的未来和父母，顿时上心，整个人拼命往膜上靠，薄膜也没有辜负它良好的延展性，除开被果盏烧出的那个洞，丝毫不坏，只是，在膜另一侧的老梁叔眼里，就能发现，那层薄膜时不时地，就会突出一个人的侧身影。
　　理所应当的，果盏和缪吴被抓住了。
　　在两人心虚的几分钟内，老梁叔果断把两人扯到自己这边，林臣茗又按下按钮，那层隔膜再一次迅速成型，并在几秒内延展开来覆盖住被果盏烧出的空洞，老梁叔则是掏出一个电击器，毫不客气地给果盏和缪吴一人来了一下，两人只觉得身上一麻，酸软在地。林臣茗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指铐，飞速地将链条缠绕在果盏的腰部，铐住她的中指，迫使果盏的双手被固定在腰的两侧；老梁叔在缪吴目瞪口呆反应不能之际，也摸出一副手铐铐住缪吴的双手，两人堪称合作无间。
　　老梁叔这才松了口气：“哎呀，我这老胳膊老腿，刚才那两下子可算是要了我的命了。”
　　林臣茗也松了口气，“幸好在知道果盏的能力的时候，来不及专门应对，我就在现有的刑具中挑了副指铐，看样子果然有用。”随即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个危机意识！这个反应速度！以后真的上战场了，敌人还会专门留时间给你喊口号吗？我和梁叔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能制服你们！”
　　“你，你们要干什么？”果盏这才开始后怕：“我，我们的小伙伴都在车上，你要真是对我们下手了，大家就都该寒心了！”
　　“就是顾虑这个，才要赶紧解决你们的问题。”林臣茗托了托眼镜，“人的情感和精神对人行为的影响太大了。”
　　“梁叔，”缪吴试图讲道理，“上面之前在我们身上投入那么多，总不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梁叔露出标志性的慈祥笑容，“来来，小缪，小果，跟梁叔我说说，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果盏闭口不言，一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
　　倒是缪吴，思考几秒之后，火速开口：“听到你们分析朱黛是否能‘预测未来’。”看到果盏怒视自己，苦笑着开口解释：“你以为你说我们两什么都没听到他们会信吗？”
　　“现在这个反应速度倒是挺快的。”林臣茗比较满意，“我一向觉得在他们中间，你算是比较有脑子的那个。”
　　“小果啊，”老梁叔不理睬林臣茗对缪吴的调教，心平气和地询问果盏：“你听到了，小朱是你的朋友，你准备怎么做呢？”
　　“当然是告诉她了！涉及到叔叔阿姨生死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你脑子进水了吗？”林臣茗讽刺，“没听到我们说的吗？她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如果她因为你的话想起来什么，直接想改变未来，反而因为蝴蝶效应让她的父母在更久远的未来死掉怎么办？或者，更直接的，失去意识大开杀戒？”
　　“可那都是你的推测！”果盏反驳，“你们希望能够最微小地改变未来，这样小呆的行为对你们的参考意义更大，因为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然后通过一点一点微小改变的积累，最终引发整个世界的走向改变，但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微小的改变是不是也会让小呆的父母最后仍然死掉！”
　　“没错啊，总算让我看见你的脑子了，之前我一直怀疑国内的教育体制出问题了，连你们这样的都能考上985、211。不过，果盏，你这样为了朋友不顾一切，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会怎么样？”
　　果盏面色一白。
　　“我们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为了将朱黛脑子里那个莫须有的未来的效果利用最大化，这种情况下仍然不能避免死亡和牺牲，但是，死亡率会减到最小，牺牲会变得有意义。果盏，如果你真的告诉朱黛，朱黛真的救下了她的父母，投桃报李，她肯定也会把你的家人放在心上，但是，人力毕竟有尽时，况且，遇上双方父母都危急的时刻，你说她会先救谁？果盏，你是赌友情，还是赌国家、赌制度？”
　　看着果盏惨白的脸色，林臣茗轻轻地补上了一句：“当遇上自己的亲人朋友时，所有的灾难和死亡不再是那个大的几率或者比例数字，对个体和家人，那就是0，或者1.果盏，你敢拿自己的父母赌那个‘1’吗？”
　　果盏全身颤抖，她低下头，死咬着嘴唇，眼泪沁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一滴又一滴，她的选择几乎是一定的，但是她说不出口。
　　“对小姑娘不要这么严厉嘛，”老梁叔以眼神示意林臣茗闭嘴，他半蹲下身，和蔼地对朱黛说：“有太多的羁绊只会让自己迷惘呢，父母，对你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吧？因此，不要因为年少轻狂的一个错误选择，让自己的父母走向绝路哦。”他从衬衣前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放在果盏手里，“有你在，就有你的父母在，不要将自己的未来想让啊。放弃你之前的想法吧，果盏？”
　　果盏抬起头，双眼有些空洞，眼泪还在不断渗出，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枯槁的泉眼，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灵性。
　　她说：“好。”
　　老梁叔欣慰地笑了：“要说到做到啊。”
　　“好。”说完，果盏就头一歪，昏睡过去。
　　老梁叔架起果盏，对林臣茗点点头：“我送她回座位上。”薄膜裂开一道口子，老梁叔扶着果盏走进后车厢。
　　林臣茗等着薄膜再度合拢，才蹲下身，双手托着脸，眨眨眼，好奇地问：“缪吴，刚才老梁说话的时候，你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