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声音》宵邃

1、第一章

　　当感到疲倦的眼皮艰难地张开是，倒映在瞳孔中的‘世界’竟是…...!
　　酒精瓶、分析天平、移液器、蒸汽压力灭菌器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来的大型机器；被暗红色填满的房间内到处可见这些医学研究的设备。当我渐渐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医学研究室的时候，鼻间回荡着一股特别浓重的消毒药水味。
　　讨厌的气味……
　　郁悠紧锁着眉头在心中表达对消毒药水的厌恶。不知为何，我对这种气味的感觉就像是先天性的，完全没有理由的讨厌。
　　踏着沉重的脚步在与地面亲密接触时，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那一次次渐行的脚步碰撞，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哒哒哒’，却也是最真切地响彻了整个角落。
　　因为室内寒气死死逼迫着如同关在冰丈中钻心刺骨。我双手交叉紧紧怀抱胸前，不断摩擦两条手臂，希望能产生一点温热。
　　我将这间医学研究室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环视了几眼；疑惑着为什么周围全都是单一的色调？
　　（暗红色……）
　　这种色调单一到可以让人不寒而栗，无边无际的，像是探寻不着尽头般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蔓延在心，身体的某一处地方在不停的打颤着；全身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多，好多，阴森森的冰凉如凶狠的涌潮般猛地袭击着我。
　　但凝望着这个房间中，心中始终是说不出所以然的熟悉。
　　无意识的开始寻寻觅觅着什么，忽然间，在脑海的深处浮现出两道依稀的背影，被大褂紧紧裹着身躯的人。
　　还没认清楚两个背影的真面目，但答案好像就已刻在心中似的缓缓张开干燥的嘴唇，轻轻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念道：爸爸……妈妈!
　　“悠，悠……悠……”
　　这时，研究室的深处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
　　（哥哥！？）
　　这声声的呼唤对郁悠来说，熟悉到已经不能再熟悉了；仿佛成为了这片犹如死寂般的医学研究室里唯一的生气；郁悠感觉身处的冰冷环境也逐渐慢慢的升温着。
　　“悠，悠，你在哪？……”
　　再次回荡起的呼唤声让我证实了那个声音就是哥哥。
　　原本些许令人僬瘁的不安全部都被急迫想要快点见到哥哥的心情所取代了；赶紧的迈开双脚快步追随着发出声音的源头。
　　（哥哥，哥哥……）
　　抛开一切疑惑，一心挂念哥哥的郁悠穿梭在不知何时，已经由充满暗红色的医学研究室变化成黑漆漆一片的空间中。
　　急乎乎的，像一只没头没脑的，只想着冲刺到终点的疯牛。
　　虽然郁悠仅走了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但在迫不及待的他看来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的感觉。
　　原来还能为郁悠指引方向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怎么？声音！哥哥的声音……消失了？）
　　这下，郁悠心下一惊，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独自乱窜在那片黑暗中。
　　（怎么办？哥哥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无奈的我因为哥哥的呼唤突然消失而再度陷入了不安。
　　我所作出的呼唤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声音，不安膨胀成了慌张。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而手掌心掺出一把又一把的热汗。
　　不放弃的郁悠又再次地唤起“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不过，依旧是一声又一声的回音。
　　不知不觉徘徊了多久的郁悠，不放弃的精神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不断振作的势气也消退了不少。此时的郁悠像小孩与自己的家长走散时一副被慌张，恐惧，不安侵蚀着要哭出来的样子。
　　嘴边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
　　我感觉全身的力气所剩无几了。
　　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内，我紧张得能够幻想着不存在的时间，在悄悄流逝……。中断的声音再度响起“悠，悠……”
　　我又重新拾起了希望，向声源奔去。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依稀的视点。
　　“哥哥，哥哥......”我边跑边叫着。
　　背影似乎抖动一下，接着，缓缓转过身来
　　哥哥那张俊朗的脸容马上映在了我的瞳孔中，甚至我连眨一眨眼睛的权利都不敢使用。
　　可能是因为还有一点害怕吧！害怕一眨眼的功夫，眼中的身影就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哥哥，哥哥......”
　　很快，郁悠便发现到了一个问题。
　　明明哥哥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但为什么，我却好似静止了行动一样；我不禁怀疑这段距离是不是真如我眼前看到的那样。
　　明明哥哥就站立在那里等着我，为什么，就是跑不到那里去呢？
　　黑暗中，哥哥的身后突然窜出一道影子；紧接着，哥哥的脖子上出现一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因为距离的关系，我只能盯盯瞧见鲜红的液体从哥哥的脖颈上缓缓流了下来。
　　原本，没有任何味道的空气中，渐渐有一股腥味流动开来，才让我反应过来。
　　“唔......唔......”
　　（那是，血！）
　　（......哥哥流血了！？）隐隐之中，郁悠感到了比黑暗更加危险的存在。
　　血的腥味；不知为何，郁悠却感觉到这股味道令他窒息。
　　渐渐地，郁悠察觉到身体传来的异样，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这些弥漫在空气的血腥味再有一丝一毫的侵入体内。
　　如同被某种不明物侵蚀着，郁悠身体内的细胞因子都在蠢蠢欲动，相互冲撞着，相互排斥着；躁动不安的身躯像被熊熊烈火焚烧着，身体里每一处，哪怕就连细小的角落也不肯放过般到处是烧灼的痛觉。
　　心脏‘通通通’毫无规律性地狂跳；为了能够让自己好受些，我将两只因神经传达痛楚而不停颤抖的手紧紧按压在胸口，大口大口‘呼呼呼……’地喘气。
　　因体内的动荡而支撑着身体的平衡重心一下子被击垮了，全身的力气也被痛楚抽光了，我也不得不倒在了地上，额头上阵阵虚汗如雨淋下。
　　在种种不安与恐惧的压迫下在加上现在身体的异常艰苦，快要被逼疯的郁悠，也始终是救兄心切。
　　郁悠拖动着倒在地上体力透支的身躯，不断一点一点的朝着郁希的方向挪动前进。
　　每动一下，身体上的痛觉也跟着被牵动起来。
　　（不行，我得赶紧的，不然哥哥他……）
　　划过脑中的念头不敢深入。
　　现在驱使沉重的身体行动的郁悠，仅仅是凭借那最为强烈坚定的意志。
　　至始至终，可能因为距离的关系，郁悠都没注意到哥哥郁希表情上的依旧淡然，即使在被不明事物咬住脖子后也看不出一丝的痛苦的，就跟没有感觉似的。
　　换句话说，就像呆立的人偶一样。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望着哥哥。哥哥颈上的色彩在黑暗中凸显艳丽，艳得触目惊心。
　　“嘻嘻……”突然闯入的声音，使我耳闻一惊，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看清一直伏在哥哥脖子的东西是什么……
　　曾在于记忆中，八岁的小男孩，稚气的脸孔，碎碎的刘海及在眉间，也遮不住一双浓眉大眼，粉嫩的小嘴中，奶声奶气的叫出“哥哥，哥哥……”
　　被眼前这张面容，震住的郁悠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小孩是谁。话到嘴边也就都干结巴起：“这……你……我……。”
　　难以连接成一句话的几个字，卡在喉咙里硬是艰难的挤出。
　　（这个小孩不就是我吗？！）
　　小男孩抬头，擦去小嘴边的一道血液。
　　两双大眼睛里充满恐惧，目光死死盯着郁悠，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小男孩眼前的郁悠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嘴巴周围被怎么都擦不掉的血迹染得满片“嘻嘻......”
　　（为什么要指我？......)郁悠目瞪口呆
　　小男孩似笑非笑，凝重的表情中透着绝望，伸着稚嫩纤细的小手，指向郁悠“是你......就是你。”
　　“不是......不是......”郁悠愣了一会，恍然间明白了小男孩话里的原意，嘴里重复的反驳“不是我......不是我......”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伤害哥哥，绝对不是......我
　　虽然我极力否认这一切，但看着眼前这张脸，我在动摇，我在害怕。
　　‘通通通......通通通......'心脏像要裂开一般，律动加大了无限倍，一声比一声来的震耳欲聋。
　　眼睛开始发昏，视野也开始模模糊糊了，身躯的颤动根本停止不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也于事无补了，一瞬间，感觉死亡，就在下一秒。
　　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不管是小男孩的面孔，还是哥哥的身影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声音响着。
　　（哥哥，不是我......我没有要伤害你，哥哥......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哥哥......”睡梦中的人
　　原来在书房看《医学药史》的郁希听到郁悠房间内传来声音，在好奇心催使下，来到弟弟的房内看到眼前的一切。
　　“悠……悠……”不论叫了多久都有叫醒郁悠，再加上看到郁悠两只手紧紧按住胸口处，那个存在着心脏的部位。
　　掀开被子，看到郁悠汗流浃背，身上穿着的白色纯棉睡衣也不免‘汗灾’，浸透得彻底；郁希伸出被寒风冻着的手，触碰那具颤动不止的身躯。
　　顿时，郁希皱起眉头，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好烫！）
　　即便排出汗水，郁悠的身体照样跟火焰在燃烧一般。
　　（这温度给人，取暖驱寒也是绰绰有余了！）郁希由衷感叹道。
　　比起感叹，郁希此刻更多的是担忧。作为学习医术，将来要成为医生的人来说，理所应当的，郁希保持得了镇定，但面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痛苦的睡颜，镇定如他也不免有点慌乱起来。
　　我变得忐忑不安。是因为看到悠的那副模样和听到悠时不时喃喃的几句梦话。
　　“不是我……不是我……哥哥”
　　“我没有……没有……我没有伤害哥哥的事……不是我”
　　“血……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咬的，好多血，哥哥……”
　　我很清楚这不是一般的生病发烧，更不是什么吃坏肚子，或者心脏病发作的什么现象。
　　（难道是......会是那个吗？）一个非常可怕又危险的可能性出现在我脑海，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
　　（但这始终是还不确定的事，还不能贸然下定论。）我简单安慰着自己,但好象没什么说服力;不安,在膨胀着
　　说着梦话的郁悠，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炽热的手在胡乱挥舞中一把抓住了郁希的手；这温度只给郁希带来了短暂的暖和，过后就像放在烤箱中烘烤，就算隔层皮肉，体内的神经也像被燃烧似的。
　　还好现在是在冬天，寒气咄咄逼人，这样还能降降‘温’；这要是夏天，以这里热度最高的南方城市来说，说不定就是中暑了！
　　被抓住的手的郁希,根本顾不上烫手的痛觉，一个劲的要唤醒困在睡梦中的弟弟“……悠……醒醒……”
　　像是听到哥哥郁希的呼唤，郁悠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粘在睫毛上咸咸的汗水滴进了眼眶。郁悠醒来时明显感觉好多了，体温慢慢降下来了，呼吸也恢复正常的频率‘呼呼呼’。
　　（活……活……活过来了？）郁悠的第一反应，
　　同时，他也感觉有两道目光投向他。
　　“哥哥？”轻轻的叫了一声。
　　“恩！？……”暗暗放心的郁希听到弟弟细小的呼唤，声音不再跟先前那样紧绷，反而柔软了许多。
　　哥哥郁希的回答瞬间让郁悠找回还活在世上的真实感受，平复了郁悠的心情，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像是要缓解噩梦的恐惧般对哥哥描述了噩梦中的一切；在描述的过程中，郁希平静的脸上时不时表露出郁悠完全没能发现到的涟漪。
　　几分钟的描述终于结束，诉说者和聆听者都对这场噩梦各怀心事，只是谁都不怎么愿意说出口。
　　就这样陷入了几秒钟沉默后，先开口的是郁希“既然这只是个噩梦，你就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说着用手慢慢的抚摸着郁悠柔顺的短发，就离开了郁悠的房间。
　　看着郁希的身影从起身离开到消失在门缝中，久久还未能从噩梦的惊恐中解脱的郁悠，现在想起刚刚做的梦，全身为此到了好几个冷颤。一只手轻轻安在胸口。
　　（那个研究室，那个还是小孩时的我，那些血，每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都太过于真实，就那如同死亡前的痛苦来说，简直是亲身经历一样，噩梦中的每一个感知现在还残留在身上）
　　郁悠忽然间对梦中那种痛觉感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熟悉。
　　脑海中隐隐的有什么出现过，但很快被头部袭来的痛感给搅乱了思绪。
　　（好痛……）脑海只剩下这一点意识，渐渐眼皮下垂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房外的郁希，看着郁悠的房门有好长一会了，微微张开的嘴里呼出阵阵‘白雾’。此刻他的心情有一种同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沉重。
　　漆黑的客厅里，唯有从窗外的高楼大厦中闪烁的霓虹灯折射进屋内的最为微弱的光线和沉重的呼吸声在回响着……
　　冬季的夜晚，在天空中可是见不到一点星星的踪迹的，好似万物都笼罩在无尽的深沉的雾霾中;冷到刺骨的寒风无声无息地乘虚而入，冻结着这世间的一切。在这样的夜晚中，给予了一种无情到极致的错觉。
　　那仿佛时刻都深陷在不安的躁动之中。
　　对于我们来说，夜，就是每一场永远无法预知的噩梦即将来临的前兆。
　　然而，我们真正的噩梦即将要开始了……
　　原本以为什么都不再发生就可以选择遗忘……
　　好像命运故意作弄似的在对我们说谁都躲不开这场注定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