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本是泡沫》嫣然雪

1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朵儿和我同村，我们从小一起玩长大，我从小就是一个安静少语的女孩，而她却很活泼淘气，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互补的性格让我们相处的特别好，从来都没有红过脸。
　　记得六岁那年的春天我们背着父母一起偷偷爬到离家很远的山上去摘杜鹃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让我们显得异常兴奋，朵儿的手很巧，她用杜鹃花编了两个花环，我一个她一个，我看着脖子上戴着的长长的花环爱慕的不得了，然后第一次跟着朵儿又蹦又跳的唱个不停，“杜鹃花，真美丽，红红的花环配最美的你......”我们一边跳一边拍着手大声的对彼此喊着，在记忆中，我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有那一刻欢快过，我们丢下了心里不愉快的一切，还原了一个孩子最本性的纯真。
　　就在我们还欢呼的跳着笑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传来，就像猛兽的叫声一般，“嗷……欧……”我一听到叫声就立刻停止了跳动闭上了嘴巴，朵儿也很快停止了，“嗷……欧……”那可怕的叫声仿佛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彼此相望着，很快陷入了恐慌。
　　“不会是老虎吧！”朵儿害怕的说。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我环顾了下阴森的山林，想到离家还很远，周围也没有人家，也不知道该往哪跑，心里更是害怕的扑通扑通的直跳。
　　“嗷……欧……”那个声音似乎离我们更近了，我和朵儿抱在一起抖个不停，“朵儿，我们不会就这样被老虎吃了吧？”我低声的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玉玢，我们爬到树上！”朵儿抬头望着我们面前的树松开了我的手，“来，我先推着你爬上去！”朵儿说着把我拉到树旁让我快些爬。
　　“那你呢？”我转脸望着她。
　　“你爬上去我再爬！”
　　在朵儿的推动下我很快爬到了树上，那些树与树之间绕着厚厚的藤蔓，我就爬到了藤蔓上趴着，“朵儿，快上来啊！”我着急的叫着她，只见她一次次爬到了树干中间然后又掉了下去，一连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来，“嗷……欧……”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叫声我们都害怕的哭了，但却不敢发出声音，“朵儿......”我在上面捂着嘴焦急的叫她，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我会失去她，害怕我看着她活活的就这样被猛兽吃掉。
　　“玉玢，要是我被老虎吃了你回去你不要说你和我一起来的！”朵儿抱着树流着泪对我说，我知道，她怕她父母会不饶我的。
　　“我不，我不！”我说着从藤蔓上很快爬到树丫上然后一下子从树上滑到了朵儿面前。
　　“你干嘛！”朵儿见我滑下来惊讶的抹去泪水望着我。
　　“我推你上去，我不要老虎把你吃了！”我拽着朵儿让她赶紧爬树，朵儿见状一下子抱住了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老虎吃了你呀！”朵儿说着身体却不住的颤抖，就在那一刻，我们幼小的心灵都受到了莫大的震感，也就是那一刻，我更加明白了友情的无价。
　　“两位小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就在我们相拥在一起害怕的直抖时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背着箩筐挂着斗篷出现在我们的视线。
　　“嗷……欧……”我和朵儿望着他的时候他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原来没有猛兽，原来这声音是人叫出来的，我和朵儿对视着破泣为笑，我们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你们哭什么啊，怎么会来到这深山里，这里面很危险的！”
　　“我们不用怕了，我们快回家吧！”朵儿望着我说。我微笑的直点头。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男子叮嘱我们说。
　　“嗯！”我们异口同声。
　　这件事在我和朵儿幼小的心里从此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我们紧紧的拉着彼此的手一起回家，“玉玢，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记得我当初说这句俗话的时候，我真的是能体会它的意义的。
　　流年易逝，明明记忆还如此清晰却已经过了十几年，如今，朵儿面临这样的困境，我又该怎么和她同当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一直担心着朵儿，我不知道她和沈墨成谈得怎么样了！我们都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虽然左乐倒是送了我一个手机，但我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我不想去触碰它，不想再去揭开那些零乱的记忆，所以我们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我和朵儿都是来自农村并不富裕的家庭，对于手机这种一时兴起的高级联系工具，我们都买不起！在农村，家里面能安个座机我们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在我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朵儿还是没来找我，而我和文语之间已经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因为陌生人之间有事的时候还可以相互搭讪互诉意见，而我们，仿佛连说一句话的情分都已经没有了。
　　我发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出去打篮球了，也没有了往昔好看的笑容，他变得冷峻、沉默，偶尔我们目光相撞的时候，我们总是在最快的时间各自收回，尽管如此，我依然看见他眼睛里布满了厚厚的阴霾，深不见底，我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但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子，他不是应该快乐的吗？他和秦楚楚的爱情不是应该复活了吗？那他为什么还会变得如此沉郁和失落呢！

　　看到他这样子其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承认我真的很失败，我控制不了我的心，虽然我们之间到了这种境地，但在爱情的空间里，他依然把我的心牢牢占据！我心里虽然为他纠结但我也顾不上去探究其中的来龙去脉，因为朵儿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消息，我心里很担心，她说过要来找我却一直不见来，我想我是该去看看她了，再这样等下去我于心难安！
　　周末的下午没有课我打车去了八中，朵儿在的学校虽然离县城中心偏远了一些但空气真的挺好的，周围有成片的菜园，那里居住的很多人家应该都是种菜为生的吧，虽然时值冬天但透过一层层的薄膜胶纸看上去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如果不是天气的缘故谁又知道是冬天还是春天呢？
　　下车后我很快找到她居住的那栋楼房，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什么缘故，周围连人都不见一个，整个地方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我跑上楼去敲朵儿房间的门半天都没反应，我又喊着她的名字敲了一会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于是我在她的门边站了一会，我想大周末的她们学校不会还要求上课吧！于是我跑下了楼往她们学校大步走去，结果她们学校的大门紧闭着，我仔细一看已经上了锁，显然里面是不可能还有班级上课的，她不会是和沈墨成已经和好然后双宿双飞了吧，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因为她答应我她和沈墨成谈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去找我的，那她会去哪里呢，我一路想着又回到了她的租房前，这时我看见一个烫着红色卷发的时髦女人从楼上扭着肥胖的身体走了下来，我一眼就看出了是朵儿的房东，于是我像找到了希望一样赔着笑脸迎了上去：“阿姨，请问你看见陈朵没有？”她一听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是谁啊？”她画得浓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是陈朵的好朋友，两年半前就是我和她一起来租你家房子的！”然后我转身指了指说，“就是那个房间！”她眼睛随着我的手望去然后脸色更加沉了下来，像是我和她有仇似的白了我一眼后就绕过我的身体走开，我见势又快速的跑到她面前双手合十的央求着说：“阿姨，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你讨厌我，但是如果你知道陈朵在哪儿的话麻烦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源于对朵儿的担心，我也只能缠着她了。
　　“真晦气！”她又很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又要走开。
　　“阿姨！”我扬起双手截住她的去路，央求着她，因为我感觉她是知道朵儿的。
　　“已经死了！”她大声而生气的说。
　　“阿姨，你怎么能因为我拦着你的去路你就随便这样诅咒人呢！！”我愤怒着大声的呵斥她，脸色也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这姑娘怎么不会听话呢，你要找的陈朵已经死了，在我家的房子里一个人悄悄的吃打胎药大流血死的，我们也是昨天早上才发现然后打她妈妈留给我的电话通知她的家人的，她爸妈昨天已经租车连夜把她的尸体送回去了！你实在不信那个房间的钥匙就扔在那个窗台上！”她说着气呼呼的走了，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的孩子都着鬼迷心窍了，好好的条件不专心读书，尽做些败坏风气的事情，害我这房子也别再想租出去了！”
　　我杵在那里像一根木头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我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然后在心里疯狂的否决，我觉得我们都还那样年轻，死亡应该离我们还很遥远，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朵儿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让我再也看不见她了，她说过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去找我的，她不可能说话不算数。我想到了房东阿姨说的钥匙，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去，果然在她住的房间的窗台上看见了一把不再散发出光的银色的钥匙，它显然已经被用的太久了那些本该闪动着的银色的光已经暗了下去，那些光仿佛回归到了它本身的质地里面，我抖动着手胆怯的拾起它，如果它真的能打开这个房间的门那它为什么会被扔在这里不被人要了呢，我开始有些相信房东阿姨的话，我拿着那把钥匙转身往门边走去，钥匙很轻，可我的脚步却沉重得我快抬不起来。一秒钟就可以走到的距离我仿佛走了很久，我把钥匙对着锁眼钥匙又滑开，我的手抖得很厉害，对准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到锁眼里，我轻轻的向左一扭门就开了，然后我重重的一下把门推开，满目的狼藉，触动了我满目的哀伤，“朵儿，朵儿，你在哪里？？”我咬着嘴唇低低的喊道，然后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我来这里时和朵儿拥抱的情景，那时屋里整整齐齐，被朵儿收拾得干净利落，可如今却是这般邋遢不堪的景象。

　　我慢慢走到床边，所有的床单被褥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土黄色的丑陋无比的木床板，上面有一些凌乱的书和纸张，我不由得心痛的一下子跪在了床前的地板上，我伸手摸着那粗糙的床板，泪眼模糊中我看见有很多血迹深深的浸在上面，我的泪水在那一刻彻底流了出来，我伸手用力的去抓，那些血印还能在我的手指上印下淡淡的血迹，然后我从床板的缝隙里看见床下面还有很宽的一块血痕，我心里一阵抽痛，我不知道她要流下多少血才会造就这样的场面，朵儿，你就是个傻瓜，我趴在床沿上大哭起来。
　　当我恍惚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见床边杂乱的桌上有一张纸折成的桃心，上面还有装药的那种塑料片，我拿起塑料片把上面的铝箔抚平然后看见了药名：米非司酮片，我想朵儿肯定就是吃了这个药，这样想着我把那个塑料片狠狠的扔在了地上，泪水却不住的流出来！我拿起那个桃心，那个折得纸张没有一丝破绽的桃心，我小心地顺着折痕慢慢拆开，然后看见了上面写的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然后把那张纸疯狂的捏成了一团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死亡是如此的可怕，毫无预兆的就降临在我的身边，让我痛心的领悟到什么叫世事无常！
　　我的朵儿，从此之后，我再也触及不到她的气息了，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往后的漫漫人生，我只能在心里回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