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哑雀

1、撕烂乐谱

　　十一月的明城比姜泽想象得更冷。
　　她手里还攥着一叠厚实的A4纸，天台楼顶的风呼啸着，恶狠狠扯着它们，白气从她唇前散逸出来，像咖啡店里新端上来的卡布奇诺上会冒出来的热气，悠悠散散向上蒸腾。十八九岁的女孩没穿多少衣服，手指脖颈都大咧咧暴露在冷空气中，她手指节冻得发红，攥着雨伞把柄的手心里还咯着打火机。
　　姜泽抬头看了看天，微微偏头用脑袋和肩膀卡住伞，她保持着艰难的姿势最后一遍翻了翻这些纸张，目光从上至下流过去，歪着脑袋摁下打火机的开关。
　　泛蓝的火焰咔擦闪现，一点点爬上纸页。
　　它比姜泽预想中烧的更快，她手指提在这叠纸的右上角，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笔触缭乱的音符和词句随着白纸由火焰吞噬殆尽。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几乎要灼到指尖。
　　很烫。
　　姜泽知道自己应该撒手了，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还不等实施，就有一道沙哑的女声匆忙地在她耳边喊道：“小心。”
　　燃烧的乐谱被另一只手夺走扔在地上，湿润的地面和雨水很快浇灭了它，乌黑的灰烬在水洼里奄奄一息。姜泽抬起眼睛，去看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缓慢地呼吸着。
　　她抿唇，点头说：“你好，谢谢你。”
　　陌生人看起来并不比她大多少，头发短到耳下，刘海凌乱地盖在额前，和野味十足的发型不同的是她有一张很秀美娴静的脸，五官乖巧漂亮，姜泽觉得她如果留长发应该会是那种看起来很乖的女孩。
　　但她显然不是。
　　“欸，不用客气，你烧东西也别走神啊。”陌生人抓了抓头发，让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发型更乱了几分。她看起来怪无奈，叹了口气：“再说，这种天气穿这么点来天台，你也不怕发烧。”
　　姜泽没有和她解释自己没走神，说：“我只出来一会儿，烧完就下去。”
　　“你是这儿的住户？”
　　“嗯。”
　　陌生人没对她的寡言少语表达尴尬，她看起来很适应和任何人打交道，两只手插在兜里，整个人看起来坦然又自在。姜泽垂下眼睛，看着地上还剩一个角的纸叠，陌生人蹲下去把他们捡起来，她说：“你手被弄脏了。”
　　陌生人摆摆手:“没事，一会儿回家洗洗就好，不能在公共场所乱扔。”刚刚在公共场所乱烧东西的某人沉默了，视线略微窘迫地避开她的注视，落在她手上。她手指上还沾着灰黑的纸烬，湿漉漉地蹭在指腹，和那一角纸一样，湿泞泞又垂头丧气似的团在她手里。
　　“我叫舒云净。”她这样说，“也住这栋楼。”
　　话罢，她顿了顿，像是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姜泽忽然动了，她迈开腿向舒云净走近一步，暗色的阴影笼在她头顶，舒云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淋雨。
　　她眨眨眼，把水珠从眼睫毛上眨下去。
　　只穿了一件单薄宽松的白色卫衣的少女站在她跟前，声线清冷冰凉，像从伞沿一颗一颗向下坠落的雨滴。
　　她说：“我叫姜泽。”
　　舒云净却笑了，她比姜泽要高一些，低下脸来看着她，眉眼中夹着温柔，手背抬起来，遮住向上翘起来的嘴角。
　　是你啊。姜泽听见她这么说。“2015的住户，你的歌很好听。”舒云净见着她微微发愣的表情，笑意更浓。
　　“我的卧室阳台，在你的琴房窗户对面。”

作者有话说

　　没事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