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凌宇Hositry

1、老乞丐

　　我讨厌欺骗，尤其瞧不起那些虚与委蛇的人。
　　那年的九月，我考上了一所普通的本科大学，孤身一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这座繁华又陌生的城市。
　　到站后，被绿车皮上拥挤躁动的人群硬生生地挤下了月台，我把行李放在地上，舒了一口气，摸出手机，给家里的人报过平安。
　　又瞄了瞄那深深地人群，我感叹：“天啊，原来坐火车是这么恐怖的。”
　　接着继续扎进黑压压的人海里。
　　路痴的我在车站里摸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公交站。
　　只可惜我想要转的那班公交到了休息时间，无奈的我回到候车室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旅途这几天的奔波劳碌，疲惫感已经蔓延了我的全身。
　　尽管人多，但我还是忍不住放肆地在人潮人海中轻轻地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一阵渐行渐近的清脆脚步声扰醒。
　　我循着声源，看到了一个弓着背，像一座平缓的小山峰，头发发白，满脸沟壑的衣着邋遢的老乞丐手捧着一装着寥寥几张零钱的破铁碗。
　　他的眼眸似乎隐匿着几分忧郁，向着面前的人投去楚楚可怜的目光。
　　那面前的人并不理会他，冷冷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我想他可能是和我一样以为他是一个狡猾的老骗子才会如此的不屑吧。
　　他稍稍的停留了一下，也没有再去恳求，或许他明白人内心深处的警惕，他拖沓着那双破鞋，转过苍凉的身躯。
　　他盯上了我，对上了我的视线，我迟疑了一下，佯装了没看见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不过，他还是走进我，我的耳际伴随着他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
　　十米、五米……，一步一步逼近我。
　　他把碗放到我的下颚边，手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我俨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也不抬头来看他，有意想要他知道我并没有半点施舍他的意思。
　　估计像我这样铁心肠的人他是遇到了不少，他也没想过能在我身上觊觎到什么，留下一剪落魄的身影。
　　我斜睨了他一眼，抬起头，心想：“这世界想不劳而获的人可真多。”
　　正当他想要从我的后背走过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坐到我的身边。礼貌地贴近我，说：“帅哥，你是大学生吧，请问一下C大怎么走？”
　　我微微颔首，凝视着那他浓密的剑眉下又短又圆眸子，内心暗暗琢磨着，这应该不会是坏人。
　　于是，便放开警惕跟他聊了起来，我说：“我是C大的新生，刚刚来到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你要是走路的话，恕我爱莫能助了。”
　　他又靠近我，似乎想和我套近乎。
　　“哦，没关系，没关系，我再去问问别人好人，谢谢你。”他咧着嘴对着我笑了起来。
　　我说：“不客气。”
　　陌生男子走出不远后，那个老乞丐又开始来纠缠我，他肮脏的爪子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咬着唇，指着刚才的陌生男子。
　　他一直在那支支吾吾着什么，又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那时才知道，他是个哑巴，于是内心泛起了一阵酸楚。
　　我猜测着他想要表达什么，以为他是想要我施舍几个钱给他。
　　虽然我很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骗子，不过碍于他是一个哑巴，于是，出于内心的惭愧，我从裤袋里摸出还没有放回钱包的几个零钱投在他的兜里。
　　“给你，行了吧。”我依然摆出一副不屑的态度。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肘，在我的面前含糊地比划着什么。
　　我有点怒了，说：“怎么，你还想要多少，我就一学生，没多少钱能给你，你爱要不要。”
　　说完便使劲地挣脱他，他一个趔趄站不稳，跌坐在地板上。
　　众人呆呆地看着老乞丐被我推倒，我的神经一下子蹦了起来，内心忐忑。
　　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扶着地吃力地想要站起来，他的眉宇紧紧地凝成一团，表情里流露着痛苦。
　　我被众人的目光，慌了，他们似乎在斥责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内心窃窃私语。
　　车站的保安过来扶起他。
　　然后他像遇上知音一样，握住他的手，然后在他面前比划着，他直指我的时候，我以为他在指责我，内心更加恐惧，手心里攒出了汗水。
　　保安迅速朝我跑了过来，但他从我身后呼啸而过，似乎并不是想要“讨伐”我。
　　我没理会保安的去向，想着此时正是个逃之夭夭的好机会。
　　我抓起行李包拔腿就跑，跑过候车厅，跑过检票口，上了公交。
　　在我想要在衣兜里摸出钱包投币的时候，我一下子石化了，我想，悲剧了，我的钱包被人搜刮了。
　　司机见我傻在那儿半天不投币，嚷道：“上车就快点投币，别磨磨唧唧的。”
　　我硬着头皮说：“司机，可不可以下次投，我钱包被人偷了。”
　　司机一脸不悦，说了三个字：“滚出去！”又补充道：“下次我上哪找你，你当我傻子啊。”
　　眼看那个老乞丐和保安就要追过来了，我央求着司机说：“我下次一定给的，相信我好吗？”
　　司机把气门打开，淡淡是说：“下车。”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让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毛孩尝到被漠视的滋味，原来漠视是比抛弃更加痛。
　　想想自己刚才自己对待老乞丐，我突然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不给人关怀和理解的司机。
　　我垂头丧气地下了车。
　　一下车，老乞丐和保安便追了过来。
　　我将头埋在衣领里，不敢去看他们。
　　我的肩被保安拍了一下，他说：“小伙子，这是你的钱包吧？”
　　钱包？我惊诧道。
　　“怎么会在你们这里？”我问。
　　“你的钱包被人偷了，是这位老爷爷告诉我的，我已经帮你追回来了，拿着吧。”他又向老乞丐笑了笑。
　　啊！我惊叫了起来，似乎还以为这是一个梦。
　　保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复述给我。
　　老乞丐满意地对我渐渐笑了，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
　　我一时语塞，拿着钱包，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感谢老乞丐帮我追回钱包。我拥抱了他，说了句：“谢谢你，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原来陌生的城，陌生的人，也有可能给你关怀，给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