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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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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到一个人,他倾其所有只为把欠你的归还给你,这究竟是你的不幸还是他的多情。
我不知道莫少安的假期要到什么时候,我问他假期什么时候结束,他只说快了、快了。
我盼着生活能像以前一样循规蹈矩,但又沉溺于现在的温馨,岁月静好。他画荷花、我填蝌蚪;他写书法、我研磨。
只是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终究会有一些横空直撞的异物填塞我们美好的时光。
莫华,莫少安的姐姐,现在也是我姐姐,从大城市——上海(这个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民国文化的精髓地)学成归来。
莫华和莫少安一样,初次见面便会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她的这种惊艳如同不施粉黛的马蹄莲,清新却又铿锵。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男子,莫华的同学张俊凯,他同莫华一样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这种惊艳像极了开屏的雄性孔雀,让我不得不赞叹竟有比女人还妩媚的男子,那个模仿大明星范爷的男人和他一比,简直逊色多了。
我和大家一样像个主人似得盛情迎接,甚至还想上去给这个‘远房亲戚’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就不用了,原来你就是安静。”莫华对大家都十分友好,尤其是大姨太李贤娣,自古姑嫂难和睦,可这对却是真真切切的反例,刚才还在对李贤娣笑,但转身看我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才是真的变脸,似乎她早就对我有所耳闻,说不上恨之入骨,倒真有几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我在想,是不是又摊上大事了,原本以为我会和莫华成为朋友,可是孰知她不仅成不了我的朋友,还即将发展成为敌人。
听莫华的口气,安静之前和她不认识。而我成为安静之后,除了成亲、爬山、蹲监狱之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莫华的事情啊,难道莫华是白凤的朋友,此次回来是为了给白凤报仇?更或者是其他人在莫华面前教唆些了什么,离间我们。
不管怎样,我是不怕死的,既然死都不怕,不如乐观的去面对,加油,王一;加油,安静。
“少安,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娶‘这个人’进门,她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还用我再提醒你一遍吗?”我在窗外听到了莫华和莫少安的对话,相比‘这个人’应该是指我吧,安静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是莫少安既然执意要娶安静应该也是用情至深吧。
“我欠她的,一辈子……两辈子都还不清。”许久之后,莫少安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欠我的,难道就是因为你欠我的,为了还人情才对我好?我原本以为我是这三个姨太太里面最幸运的,现在看来我是太自负的了,我比白凤不如,比李贤娣更不如!
我是什么,只不过是为了还人情债的枷锁,如果没有相欠或者不欠的话就是两个永远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你不认识我,我也不属于你。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似乎并没有听到,只是觉得孤单,孤单到没有陪伴,孤单到连影子都被乌云遮住,不肯出来陪我走以后的路。我不怕死,可是我更怕孤单,死是一种大快人心的解脱,而孤单是什么?孤单是难以抑制的绝望,无法摆脱的苦涩,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前的杨柳又黄绿变成嫩绿,又从嫩绿变成墨绿,然后随风飘荡着像大姑娘的头发。
“三太太,你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着,不闷吗。”
我正发呆,不知何时张俊凯走进我的房间,此时他不是应该陪着莫华吗?
“天气正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我原本想拒绝,可是看着他一副妇女之友的样子就又收回了这个‘不’字。我又想起了我的南闺蜜张楠,每当我伤心、无聊、孤独的时候总会想到他,一个电话,他会放下一切事来陪我,听我诉说,或者只是静静的呆着。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为什么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呢,因为他有男朋友,我应该算是‘备胎’。重要的备胎。
“走,去街上逛逛。”以前莫少安禁止我们无顾踏出莫府的门,今天我就是要打破你的规则,看你拿我怎么办。
原来民国的大街是这样的,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嘛。摆摊的散布在道路两旁,小贩们吆喝叫卖着,第一次这么认真的逛街。
我跟着张俊凯就像以前跟着张楠一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知怎的,突然一片混乱,人们纷纷向这边涌来,确切的说是以我为圆心,层层包围。声势浩大,但是群众的声音仍然不可小觑,我被这人群压得喘不过气,但仍旧可以听见人们谩骂指责的嚎叫,大抵是我是个害人精,要活捉我什么什么的。我心中疑惑,我只不过是和二姨太白凤的死有关,但并未定性为真凶,何来这些无名的说辞。
待我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身边的群众已经散去,我也相安无事的回到了莫府,但却不见莫少安、莫华等人。倒是一个恶霸模样的人从前厅右侧的走廊都进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要吃人。
我慌张的说不出话来,来人倒是镇定的出奇,好像认识我。
“小妹,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我一时无语,恨透了这个安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现在倒好,她撒手人寰,留下我来处理烂摊子。不过还好,我比较聪明,用我机智的小脑瓜化解危机。
“我……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你别得意,莫少安马山给就回来,等他回来之后看你怎么收场。”无论什么话,只要你理直气壮的说去来,就一定会收到一定的效果。
“是吗?你到现在还在痴迷莫少安,他害的你们家破人亡还不够?”眼前人变得异常激动。
这绝不是简单的绑架、敲诈,我,现在代替安静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眼前的建筑虽然和莫府很像,但绝不是莫府,因为站在莫府前厅是看不到山的,而这里却被山包围着。是莫府仿造了这里的建筑,还是这模仿的莫府的格局,更或者是民国的大家小院都一样?眼前的人虽然凶相毕露,但却像是我的旧相识。再加上之前莫少安到我‘逛山景’,说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也绝非简简单单的还愿,他亏欠我,也亏钱眼前人,而我和眼前人是一家人?不管我猜想的对不对,赌一把喽。
“哥哥……”我哭着上去楼住眼前这个彪形大汉,“哥哥,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妹妹。”
想不到眼前的硬汉竟然被融化了,抱着我失声痛哭。
“听你大嫂杨柳说你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我怕莫少安又想拿你来威胁我,就壮着胆子带大家下山把你接了回来,以后就在这安安心心的住着,别怕,哥会保护你的。”
我看着站在远处的杨柳,退去了莫府的丫鬟服,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绸缎旗袍。
此时我已经能够将事情猜的大概了,我和莫少安无意中相见,彼此暗生情愫,但却无奈我出生匪家,他出生军家,军匪纷争不断,曾经莫少安用我威胁我哥,而我不幸受伤,莫少安怀着侥幸心理带我回家,得知我失忆,正合他心意,留我在府中,不准外出。杨柳原本是我大嫂,担心我的安危,便假扮乞丐混进莫府。
“那和我同行的男子,他去哪里了。”
“他啊,他就是个怂包,看见人群围着你,便自己跑了。”
我难道还在指望着张俊凯像莫少安一样对我悉心照顾,体贴入微,救我于危难吗?不可能。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我爱的人害了我全家,我的家人对我如视珍宝,爱人视我如掌上明珠,安静对着一切难以释怀,心中仇怨太深,上天便派我来解决这个世纪大难题,我该怎么办,安静,你想怎么办。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安静满意呢。
还是我应该按自己心里想的去做呢。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爱情。
一面是自己,一面是另一个自己。
我沉沉的睡去了,梦里梦见莫少安骑着白马从远处走来,我穿着仙度瑞拉的水晶鞋在应梦寺门前远望。
山上的雾渐渐散去,莫少安渐渐靠近,不知怎么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可以分辨的五官变成了马赛克,而后又扭曲变形,竟成了小和尚的脸。
我问小和尚“怎么是你?”
和尚摸着自己的秃瓢,笑眯眯的回答我“一直都是我啊,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然后我们异口同声的说“莫少安!”
我被这梦吓得满头大汗,习惯性的想要叫杨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奇妙,更或者说是诡异了,刚刚那个梦让我有了一种冲动,我想我得去应梦寺看看。
现在的家中也同样是戒备森严,我出了一个监狱,又进了另一个监狱,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看守而已,始终难以摆脱囚徒的命运。
做事情光想要结果,一直横冲直撞是划不来的,在得到结果的过程中要用脑子,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我现在是大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单独行动是万万不行的,那我和杨柳一起呢?或许可以试试。
“嫂嫂,在莫府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以前那些日子我不知情,竟把你当成下人一般使唤,是我的不对。”
杨柳虽然和我年龄相仿,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老成,着实家中长辈般的稳坐泰山,淡定自若。
“照顾小妹,自是嫂嫂应尽的义务,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家人都好,我就好。”杨柳拉着我的手,让我感到一丝温暖,看着她的眼睛,有真诚有恍惚也有默然,让人捉摸不透,杨柳是个怎样的人?以前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也不怕,因为一个不怕死的人又怎么会忌惮这些呢?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嫂嫂,最近我们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不成想是不是冲撞了神灵,不知附近有没有寺庙,我想去烧香祭拜一下可好?”
“妹妹想得周到,我也正有此意,附近就有个小寺庙,虽然破旧,但终究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也算得上灵验。”
“好,不知嫂嫂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怎样都好,如果妹妹休息好了的话,我们明日就去,不过半天的路程,当天就能回。”
我不能确保杨柳所说的寺庙就是应梦寺,只能碰碰运气了。有些事情做与不做,好与坏,成功与失败都是不一样的。现在我得先想方设法出去,只有出去才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第二天,我和杨柳便早早的出发了,走出这像极了莫府的山寨我才发现,原来这的的确确是山寨,山中安营扎寨。四周群山包围,每个山头都有一个哨兵岗位,头顶上老鹰盘旋着,同时要注意脚下,稍有不慎就会踩中圈套,不想被夹住或者吊起来的,就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杨柳走。还好我没有选择逃跑,不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翻过一座山头便看到了半山腰上的小寺庙,此时此刻我心中波涛汹涌,表面却故作镇定。
“嫂嫂,是不是前面的那座寺庙。”
“对,就是那应梦寺,马上就到了。”
应梦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破旧,也一样的干净,还有不变的小和尚。小和尚不会说话,我便不担心他会泄露我之前和莫少安来这里的事情。
他冲我们笑,似乎我和杨柳都是常客,我们双手和礼以此应答。小和尚看着我,这双眼像溪水一样纯净,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那个关于小和尚说自己是莫少安的梦,或者是在提醒我通过小和尚可以找到莫少安。
趁着杨柳正在拜佛,我借着想要向小和尚要一串佛珠之际偷偷跑进他屋里,但眼前的一切却让我不寒而栗。
屋里坐着一个女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十个手指甲无一完好。我想叫,却被小和尚捂住了嘴巴。我是不怕死,但是我怕吓人的鬼怪。
这个女人,是白凤。
“你别害怕,我不是鬼。”白凤挣扎的要站起来抚慰我,但却没有力气。
我听到她说话了,也就不再害怕。回过头来想想真是可怕的厉害,要是我当时大叫,杨柳一定会过来看,就会发现白凤,再往下还会发生什么我就不敢再想了。
我正想问白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杨柳就在门外叫我,正要进屋,小和尚急忙扯下他的佛珠给我。在杨柳推门之际我冲了出去。
“小和尚的屋子太难闻了,我都快被熏晕了。”我一下扑在杨柳身上,杨柳本想进屋看,被我这一折腾也打消了念头。
我的心很烦、很乱,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什么是真的,又有什么是假的。
我又和杨柳回到了山寨,毕竟目前这里是最安全的,我虽然不怕死,但是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知道真相,才能知道爱与被爱的感觉。
回到山寨后天色近晚,哥哥安奎已经命下人准备好了饭菜。我和哥哥、嫂嫂坐在一桌吃饭,静谧,却少了几分温馨。
但我的心里仍旧在思忖着这几天经历的一幕幕,好像电视剧一般传奇。或许民国就是这样一个动荡而多情的年代,或许民国这个古文化与现代精华碰撞的时代总是太孤傲,不管怎样,他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我想念现代,但却更加欣赏民国,或者说在我真正接触了民国之后仍旧深爱着这个时代。爱一个事物,可能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更多的是这个事物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是我之前不曾接触过的,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这是一种迷人的欢愉,就这么简单。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外面下着雨,雨滴落在房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窗户因为老旧的原因,被风吹得哐哐作响。
“铛,铛,铛。”窗外有节奏的作响,这不是风雨声,是有人故意为之,我起身出去看。
门外矗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揉一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近一些,一切都变得真实了。
“少安,你怎么来了。”
莫少安没有说话,我跑过去抱住了他,感受着这湿漉漉的身体和砰然跳动的血脉。
风雨之后,太阳照常升起,我习惯性的拍拍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难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莫少安终究还是没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不说这通往山寨的路是层层戒备,就说我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我失踪了,一切的债也就还清了,不会再有谁欠谁的了,更不会有如这路一般的艰难险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