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相逢》不过凌波路

11、第十一章

　　叶南溪这样莫名七想八想着的时候，俞盛打来了电话。

　　叶南溪倒有些奇怪，自从阿宝跟在了身边，俞盛就几乎摆脱了直接联系人的身份，凡事都是经由阿宝的传达，她接了电话，他那边很安静，她清晰地听见他说的每个字眼，“叶小姐，方便的话，稍后见一面。”

　　俞盛难得找她，突然这一邀约，叶南溪免不了摸不着头脑，但对方不直接说明来意，叶南溪总不好贸然开口问，总归有些缘由，不便通过阿宝，叶南溪爽快应答了下来，挂了电话，同阿宝简单交待了声。

　　地点约在临街拐角的咖啡馆，装潢是小资浪漫的格调，顾客是工整正装的打扮，空气中漫散着古典音乐的曲调，她想起，之前也折腾过一段时间的咖啡馆，也不是什么高兴致的驱使，完全出于闲得慌，想找点事来打发时间，这个营当恰巧又搬得上台面，原本以为资金充足的条件下，经营起来不会太辛劳，哪知道偏有堆杂碎琐事需要她定夺，她之前并未做生意的经验，安心当个甩手掌柜，又不甘心。

　　钟劭良在侧旁出了不少主意，改装潢，做活动推广，特色定位，她照着挣扎了段时间，最后还是赌气放弃 ，关门大吉，钟劭良打趣说，“有钱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说得他好像付出了多少多少努力，才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眼前的俞盛，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内里是白色的衬衫，她总见他这么穿，似乎是工作装的标配，但这身打扮很衬他，阳光晃过明亮的窗子，打在他的脸上，直教人想起那些无知无畏的青葱岁月，他们明明没有可把酒高歌的回忆，当下，她却觉得他熟悉，熟悉得成为她生命里众多不可愈合的划痕之一。

　　他依旧同之前那样客套得唤她“叶小姐”他说，“这是钟先生的一点心意，以后你们不要再见面了！”他指腹压着那张支票，从蹭亮得能当镜子使得桌面上滑到叶南溪的眼前，上面不菲的数字让她受宠若惊。
　　“那你们钟先生还说了其他的话吗？”这是她心里想问的话，但终究没说出口。

　　她收了支票起身，她觉得有些晕眩，像是冷不丁从悬崖边被推向深渊，但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她对俞盛说，用更为客套的口吻，“俞先生辛苦了，替我转告钟先生，谢谢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她的嘴角轻微扬起。

　　俞盛坐在她对面，语气像是老朋友般的寒暄，说，“我会的。希望叶小姐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完，看着她，他觉得她很倔强，像是在晚风中飘摇的红玫瑰，像失掉方向的蒲公英。

　　叶南溪没再接话茬，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她当然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被彻彻底底的抛弃，像是玩腻了的玩具，像是审美疲劳看腻了的画，但万幸的是，她没有可怜到，听他说，“你滚吧，我厌烦你了。”像所有言情剧里不自爱的女生，那样被轻视，她没有，哪怕，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里，他还是给足了她面子，友好的开始友好的结束，一切平稳得像被子里端平的水，就算再不舍，她也没有资格玩大吵大闹挽留的把戏，她从一开始就只能注定是一个没感情的附属品，她的价值，只有他给她，她才具有。

　　叶南溪快步，走到停车的地方，她还穿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放在平常并没有挑战性，只不过鞋子前面有些磨脚，当时只图它好看，又没禁得住导购的游说，她这才意识到疼得厉害，倚着车门，才发现脚面起了泡，她忍着痛去药店买了药，再开车回去，一晃天都暗了。

　　回到家的时候，阿宝还没走，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大概也是累了，她动作放得很轻，还是吵醒了阿宝，阿宝揉了揉眼睛，看着叶南溪说，“南溪姐，你回来了？吃了没？我给你去做饭！”阿宝作势要起来，叶南溪拦住了她，“我在外面吃过了，天晚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阿宝听她这样说，拎起手边的泰丝手提包，“那我回去了，你快早点休息吧！”她的语气带着被惊扰的睡意，说完就往门口走。

　　叶南溪只觉得累，像是被掏空看骨架，整个人站不住脚，她回里间的浴室泡了澡，涂了药膏，有些犯困，也就顺势躺床上睡觉去了。

　　大概是被一场梦惊醒了，出了一身汗，脚面又在隐隐作痛，她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才发现有几通
　　阿宝的未接来电，她翻开通讯录，找到熟悉的名字，拨出了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对方那边很嘈杂，有说话的声音，有音乐的声音，有酒杯相碰的声音，有笑声有大叫声，对方非得扯着嗓子说话，她才听见，“你等会，这边太吵了！”她听见这声音，莫名觉得安心。

　　她握着手机耐心地等着，耳边有隐约说话的声音，有凌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听见那声音说，“叶大美女，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

　　“这可是国际长途，知不知道有多贵，尽说些废话，我看你是被资本主义荼毒了，被那边的小鲜肉迷昏了头脑，能想象出你一副过得逍遥滋润的样子。怕是早就忘了我！”她带着些许撒娇的口吻说。

　　“怎么会忘了你呢！这边再好也不及你一半的好。你呀，就知道损我，说吧，什么事，你那边可是大清晨，不睡美容觉，定有大事。”

　　“想你了，打个电话慰问，省得你把我忘干净了。”叶南溪换了个姿势扔觉得不舒服，索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打开窗帘又合上，像是玩不腻的游戏。

　　“行行行！”他刚说完，叶南溪听见那边有人和他说话全是她听不懂的语言。“怎么了，又失眠了，不会是想我到这种地步吧！”他继续开口说。

　　“美得你，少做梦”她换了正经地口气，“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那你说吧，我竖着耳朵好好听着！”郑然盘腿坐在房间的角落，隔开外面热闹繁华的世界。

　　“郑然，我被抛弃了！”叶南溪带着沮丧的口吻说。

　　“哪个不长眼的，连我们叶大美女都不好珍惜，这等残疾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东西失去了比得到好。”她不着边际的问他。

　　“病疾以及一个不爱你的人！”他回答她。

　　郑然听见叶南溪笑了声，听着她的声音继续说，“糟糕的是，我原本以为离开他会觉得快乐自由，没想到会是相反的情绪，反而会觉得被困住了，觉得不快乐，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拥有了倒是会上瘾，舍不得丢了，真是麻烦。”

　　叶南溪难得说心里话，除了对郑然。“我想我也许爱上了他了，可我不应该爱上他呀！”

　　“情啊，爱啊，哪有应不应该，无非是脑子发热一糊涂的事，舍不得就去争取，不然就大方点放下，别整些怨妇的把戏，又没用，又让人不痛快。”郑然说得很轻巧，像是套用规则就可以解开的证明题。

　　“哪能说争取就能争取，我想，我可能是更多的依赖他给的一切安逸。”她的指尖划过印染着淡色紫荆花的窗帘，想起这是和钟劭良一起挑的款式，她背过身子，继续说，“复杂，混乱，无解！”

　　“你听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对渐变的适应性和习惯性，容易招致灾祸，他在潜意识培养你的依赖性，而你只是习惯了这种依赖性，一下子无法抽身，但其实仔细想想，这世界上哪有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又不是空气，阳光，水，那样必要，你迷茫不过是因为需要缓和期，走不通的路，回过头来回到原点，再换个方向走走。”他说了一通大道理，她听得脑子有些糊涂，大概是缺觉的缘故。

　　她的眼神迷离，像是见着第一次她见到他的场景，他拉着她的手，来了场大逃亡，她的心像是认了新的主人，扑通扑通想要跳出来。

　　很久之前，她告诉乔颖，“我的盖世英雄会踏着五彩祥云来救我。”乔颖看着她，猛地点头，说，“会的会的。”

　　她们笑得很开心，好像世界运转的法则本该如此，好像我们终究会等到我们想要的任何，只要努力，只要坚持，一定要怀有好的念想，不顾一切地好好活下去。

　　到最后，她和郑然互道晚安，天已经蒙蒙亮，她只觉得背脊发凉，顿时没了睡意，她已经很久没起着这么早，她想起早前一次一次起早，是在不久前，那次钟劭良加班到凌晨，回到公寓非得拉着她去山头看日出，她懒散的性子，磨了很久，终究没能逃过一劫，还没到山头，她坐在副驾上又睡了一觉，等到目的地，他才叫醒她，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美景。

　　她看着眼前一点点漫散晕染开来的光圈，看着他被光笼罩的好看的侧脸。

　　她只觉得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