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失语》或芸

35、第 35 章

　　只要专心致志认真学习，一星期其实眨眼间就过去。生日当天的天气其实还算是不错，虽然没有出太阳——尽管这时候的太阳也是明晃晃却毫无温度，天色也有些阴沉沉，但是中午的时候好歹并没有如前几天那般阴雨绵绵。

　　刚好是周五，中午的时候下了课，由于已经是后半学期，她今天下午是没课了的。好心情地和杨蔓告别，然后自己转身慢悠悠走向校门。大概是冬至的缘故，或者说是圣诞节的气氛愈加浓厚，再加上马上周末，苏若攸觉得迎面而来的每个人都心情很好，连带着她自己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来到校门口，果然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那里，漫天乌云寒风呼啸的背景，尹馨芙的大红色外套非常显眼，还带给人一种很有活力的感觉。

　　尹馨芙眼尖先看到她，叫出来：“阿攸！”然后陆文也随着这声喊叫转过身来看向她。

　　苏若攸笑起来，小幅度挥挥手：“你们到得挺早。”却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陆文他们俩也不在意，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她走近。

　　尹馨芙笑着说：“我们今天一整天都没课。”

　　苏若攸看了一下，陆文两手空空，没背书包，尹馨芙也是只拿了小小的手提包。还真是，让她羡慕嫉妒。她不过是一个下午没课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人家却是一整天没课，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说了要吃汤圆，但陆文不可能真的就带着她们俩跑去吃碗汤圆就回来。他带她们来到一家规模中等但装修得颇有古风的餐馆，这几年这样的装潢还是蛮盛行的。进了门，因为冬至，里面果然已经热闹非凡。服务生引他们来到一个四人座坐下，又热情地拿了菜单过来。

　　尹馨芙在陆文身旁坐下：“陆文，我们先看看再点吧。”她说着，放好自己的手提包，顺手接过陆文递过来的菜单。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默契尽显，隐隐有着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陆文听了，看着服务生点点头。服务生就先走开了，边走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桌的人都长得很出众啊。

　　菜单是拿了两份的，苏若攸手里拿着一份，另一份陆文已经递给尹馨芙，他自己则偶尔听到尹馨芙征询意见时凑过去看，觉得不错的就递上圆珠笔让她打钩。苏若攸微微笑着看他们的互动，倒没怎么去看菜单，最后只是点了份凉拌海带。

　　作为开胃菜，那份海带很快上来了。尹馨芙去了洗手间，剩下她和陆文都没有动筷子。陆文看了看她：“证件什么的准备好了吗？”他指的应该是她办理出国的证件，苏若攸点了点头。

　　看到他想说什么，却还要顾忌着观察她的情绪，倒是笑开了：“陆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摸样，有话就说好了。”

　　陆文看她这样，也不再遮遮掩掩。“该告别的人你别忘了。你的事我是不想干涉，但是作为你哥，我还是要提醒你，做事要有始有终。”就算这样的开始也许不是她主动的。

　　听到这句话，苏若攸唇角的笑微微凝滞，转瞬间又温暖如春一般。“知道了，哥哥。”

　　从她十岁之后就很少叫他哥哥，陆文惊讶了一下，也笑了：“难得你愿意听劝。”

　　“什么话！”苏若攸不满，“我是只听有意义的劝！”顿了顿又说：“看你和阿芙相处得很好，好好珍惜，早日把她给拐回家给我当嫂子。”

　　尹馨芙在这短短半年时间内，懂事很多，也很少犯迷糊了，而她这个各方面都出众却除了对妹妹其余万事不关心的哥哥也终于略微近人情了。两个人的相处不仅看合不合适，其实还要看有没有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吧。从这一点看，陆文之前认定尹馨芙，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文听了，唇角的笑意渐渐扩散，直达眼底，漾起一片温柔神色。“我打算等她毕业就领证。”

　　苏若攸听了惊喜：“真的！那太好了，到时我会备份大礼，就可以回来喝你们的喜酒。”

　　这时尹馨芙已经走过来，两兄妹默契地缄口不提，只是苏若攸眼底暧昧揶揄的神色不减，看得尹馨芙毛骨悚然，“你们在说什么？”她这样的神色让她不好跟陆文闹，直觉告诉她会很危险。看看陆文也是笑得温暖地看着自己，不禁害羞地撇过头，掩饰着说：“菜都上了你们怎么不吃啊？”

　　苏若攸拿起筷子：“怎么不吃？这还是我点的。”

　　后边又上了份汤圆，陆文要给苏若攸舀，被挥挥手打断：“你照顾好我嫂子就行，我自己来。”

　　一句话说得尹馨芙脸都红了，而陆文却真的拿起她的碗给她舀了满满一大勺，后边她只能低着头红着脸专心吃汤圆。

　　吃完汤圆这两兄妹大概是也觉得这顿饭总调侃她，良心发现了，陆文还伸出手对尹馨芙说：“把我放你那的东西给我。”

　　尹馨芙拿过自己的手提包，从手提包里边拿出了一个袋子递过来。陆文看着尹馨芙拿给苏若攸，也不再接手：“生日快乐，接下来有两年不能和你过生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苏若攸接过袋子，也不去看是什么，尹馨芙说着“这个是我送帮他挑的”手越过来指着袋子里的小盒子，“另一个是我送你的。”她这才注意到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两份礼物。

　　苏若攸从善如流，打开了尹馨芙送的礼物。是一条漂亮的石榴晶手链，颗颗圆润饱满，在灯光下闪着熠熠光辉，却并不刺眼。她笑着和尹馨芙说谢谢，这手链她确实喜欢。

　　再要打开陆文送的礼物，却被陆文阻止了：“你回去再看吧。我先送你们回去。晚上还有聚会，你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后半句是对尹馨芙说的。苏若攸在听到他说晚上还有聚会时就下意识站起来，忽略了那句话。

　　虽然他们只是一起吃了顿午饭，但走出饭店时也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三人一起往南苑走，尹馨芙已经知道了苏若攸下学期要出国，一路上没和陆文说几句话，倒是都挽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弄得苏若攸好笑：“阿芙，我这又不是马上出国，我还要参加期末考试呢！”

　　直到她先到了宿舍，终于抵不住尹馨芙的缠磨，答应了她如果寒假尹馨芙来找她不许推脱不出来，这才脱身进了宿舍楼。

　　——————————————————————————————————————————————————————

　　和室友一起庆祝生日不是虚言。暮色尚未降临，304宿舍2寝的几个人都已全副武装围巾手套口罩齐上阵准备出门。在校门口打的去了重庆火锅城。

　　切的几近透明的牛肉片，鱼丸，土豆片，金针菇，木耳，生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点的是鸳鸯锅，苏若攸看着锅里咕嘟咕嘟慢慢的开始冒泡，店里的气氛火热，大多数是有一起过冬至的学生，中了机会在这么大冷的天出来相聚。店里热气腾腾，熏得人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懒散了。

　　眼看着韶颖吃下第一口，然后对着三双炯炯看着她的的眼睛吐出两个字“熟了”，然后苏若攸就再次感受到了304宿舍的战斗力。气氛很好，她们顺理成章开了啤酒。

　　等苏若攸刷卡结了账，四个人一起出门时几乎都撑得直不起腰。苏若攸状况相对比较好，把杨蔓交给怡宁让她们原地等着，自己走到马路对面去拦车。

　　已经晚上八点多，寒风瑟瑟吹得她一下子清醒，头却开始有些发疼，在太阳穴处突突的跳着。抬手用力揉按着太阳穴，两眼依旧死死盯着来往的车辆，冬天晚上拦车本来就难，这会儿更像是和她作对一般，有出租车也是载客了的。苏若攸觉得还是几个人多走几步去公交站挤公交更快，不然她们冻也要冻感冒了。

　　抬脚刚要走，一辆车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苏若攸盯着眼前低调大气的车，在已经半被酒精麻痹了的脑海里搜索着。以前也是这辆车，车的主人曾经不由分说开了几个小时送她回了家······车上的人开了车门走下来。灰色长风衣衬得身形修长，黑色长裤裹着笔直的长腿，白色的高领毛线衣露出来，视线再往上，果然就是那张英俊得不可思议的脸。

　　还没反应过来，苏若攸身上一暖，是那件灰色风衣。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有些呆愣愣地抬头看李昊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按理说他们今晚会有宿舍聚会，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没意识到的时候，想到居然就说了出来。

　　李昊炀低下头看她，喝了酒的她不像平常那样慧黠圆滑，拒绝起人来四两拨千斤。“我和一个长辈过来吃饭。天冷很难打到车，你先上车，我去叫你同学。”苏若攸看到他平静的眼，轻轻点头。本想往后座走，他却握着她的手肘带着她绕到前边的副座，替她开了车门，苏若攸觉得换座位太刻意了，也没再拒绝。

　　李昊炀走过马路去把杨蔓几个叫过来，她坐在车里看他的身形挺拔，就算只看背影也是那么的气质出众。回头打量了一下车的内部，上次她没心思去仔细看，现在看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神的气场实在强大，杨蔓她们几个连走路的姿势都收敛了几分，上了车之后更是姿态娴雅坐得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喘一声。苏若攸知道这群还没彻底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此时心中必定疑窦丛生，巴不得把她捆起来轮番拷问，此时却都如此安静地装醉。不由叹息，今晚肯定在劫难逃。

　　车子无声却迅速地行驶，很快进了学校，顺利地来到了南苑女生宿舍楼下，李昊炀的车一停，后座的三个马上拉开车门，嘴里说着“阿攸帮我们谢谢师兄”然后迅捷无比地离开，动作快得像是着火的现场逃生，苏若攸连开口叫她们等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不由有些黑线，她们哪里有半点酒醉的样子，看这脚下生风的······

　　苏若攸望着她们的背影腹诽，还没有下车。李昊炀也不说话，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自然的下垂，侧过脸来看她。她微醺，可是并没有醉得彻底，此时正在发愣。他就这么无声的看着她，她裹在他的风衣里，显得人更小了，脸不及巴掌大，双眼微睐，鼻尖微红。

　　李昊炀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纸袋，轻声说：“生日快乐，苏若攸。”她接过，打开，耳边听着他继续说，“本来是继续送你书的，不过······”

　　是一条项链，链子上细细碎碎镶着水钻，下边的坠子是一片小巧的六瓣雪花，黑暗中闪着柔和的光。她下意识地拒绝，“这项链太贵了，我不能收。”

　　李昊炀不去看她伸过来的手，把视线投向了前方：“你不能连送条项链的机会都不给我。”

　　苏若攸听了，莫名的从中听出了哀伤的意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手有些无力地垂下。

　　车内的暖气悠然地喷着，苏若攸之前已经清醒大半的酒意上涌，头更加的晕，也就没来得及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话：“苏若攸，我说过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从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才是对的。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也不敢逼得太紧，我······只能等，等到你愿意让我接近的一天。
　　······你就要出国，我不确定你还会不会愿意回来。过去的事，过去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一天放不下，我等你一天，你一年放不下，我等你一年，你一辈子放不下，我就等你一辈子！”

　　她被这话镇住，诧异地抬起头看他，他也正低了头专注地看着她，眼睛熠熠像要燃烧。她有些慌乱地侧开脸：“你不要再说了。”

　　李昊炀看到她微微上扬的眼角已经有些发红，语气非常温柔地说“好，我不说了。但是你也不要再拒绝我送你的礼物。”

　　苏若攸回过神来不再说话，脱下风衣放回座椅上，随后打开车门下了车。李昊炀一直看着她进了宿舍才离开。

　　她没有注意到宿舍门口的角落里，阴影覆盖住的地方，有人站着看到了全程，也看到了她埋头走路而对自己的忽略，最后看到的，是李昊炀扫向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无声的对视像是无声的角逐，最终又似乎都明白，这根本毫无意义。

　　李昊炀开车离开了。

　　——————————————————————————————————————————————————————————

　　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已经从里边打开，苏若攸默不作声地看着怡宁把门拉开，韶颖还特意绕到她身后把她推进门，杨蔓还算正常，示意她看桌子上，那里她的被子里是冒着热气的姜枣茶。她感激地看了杨蔓一眼，坐在韶颖指定的位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

　　苏若攸做出老实巴交的样子，“你们要干什么呢？”

　　韶颖马上配合地装出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邪肆一笑，“这个嘛，就看你的了。”

　　怡宁一脸肃然：“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苏若攸两手一摊：“逮捕证呢？”这两个家伙真不会配合，她要是能兼顾着一起演戏还不得精神分裂！

　　杨蔓今晚喝多了，但她觉得现在最正常的居然就是自己。拍开韶颖还搭在苏若攸肩膀上的手，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大神怎么会在那里？”

　　“大神说他在那里接待一个长辈。”接待长辈成了送素昧平生的师妹们回宿舍，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但宿舍的人都习惯了苏若攸只要露出某个表情，就代表着谈话到此结束。

　　怡宁大概喝多了，今晚却没妥协，拉了苏若攸去了阳台。韶颖已经困倦的要去洗漱睡觉，杨蔓虽然一直对这些事秉持着尊重朋友不去掺合的态度，但是该知道的全部洞若观火，她是觉得她们俩也该有一次深入的谈话，所以也没来打扰。

　　阳台的冷空气让两个人醉意消散不少，都已经喝了姜枣茶，这会儿倒是不冷。

　　“阿攸，”怡宁首先开口，“你是不是因为李师兄才······”

　　苏若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是。怡宁，我和林师兄真的没任何关系。”之前怡宁虽然说过不怪她的话，只是真的那么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对那个人喜欢自己室友这种事毫无芥蒂。索性她今天一次性说清楚。

　　“阿宁，我说了不喜欢林师兄就是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动心。不是因为李师兄，也不是因为谁。我一直觉得你该是知道的。”最后一句的声音太轻，怡宁都没忍心再去听清。

　　“阿攸，他说得对，你是真的心狠。但是谢谢你的心狠。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真正放下。”

　　怡宁拥抱了她，苏若攸头倚在她肩上，只是任她拥抱着，“阿宁，你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插手。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完她就松了手，“你先进去吧，我要再吹吹风。”

　　盯着远处的黑暗，她没想任何事，任由脑袋放空。阳台的门拉开又合上。良久却又拉开，这回却是杨蔓。

　　“风吹多了要感冒的。”清凌凌的嗓音在夜空中仿佛带着穿透力，透人骨髓。

　　苏若攸回神，带着笑意看向她，杨蔓比苏若攸高，身形又瘦又匀称，裹着长长的绒大衣，在夜风中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

　　“阿攸，我不管你喜欢谁都会支持你的。”向来有些冷情的杨蔓说出这样的话，苏若攸是感动的，也领她的情。她失笑：“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