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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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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辙到了家,就去厨灶间烧起热水。
门口一堆孩子探头探脑。
小石头和玉武各坐桌子的一边,都不吭声。
苏小辙端着热水过来,试了试水温,绞了一把毛巾,给小石头细细致致的擦干净了脸。完了又绞了一把毛巾走到玉武跟前,玉武忙道,“我不用……”
苏小辙二话不说一把擦上去,好好的擦了一番,拿开毛巾一看,满意道,“长得多俊。”
玉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苏小辙回头看一眼门口。
那帮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唰得都不敢出声。
苏小辙忍住笑,“进来吧。”
刘大鼻涕等人都不敢跨进门槛。
苏小辙感觉自己就跟狼外婆诱骗小红帽似的,笑眯眯的说,“我做了点心噢。”
刘大鼻涕还是有点胆怯。
玉武粗声粗气的说,“让你们进来就进来!”
刘大鼻涕赶紧跨进门槛。
苏小辙把炖了一整天的番薯羹端上来,村里的食材着实有限,能做甜点的也就只剩下这些。
一群小孩儿一见热腾腾黄澄澄的番薯羹眼都直了,苏小辙数了数人头,按照人数盛好碗,刚说一声吃吧。
呼啦一下,番薯羹被瓜分一光。刘大鼻涕那些人吃的快,一眨眼就在意犹未尽的舔碗边。
苏小辙心中的成就感还是蛮好的,但一转身,“哎呀,小石头,我把你的那份给忘了。”
小石头很老实的说,“苏姐姐,没事的,我也不想吃。”
玉武看了看自己的碗,放在桌上,往小石头那边推了一推,“我的给你。”
小石头小声说,“不用。”
玉武急忙道,“我没吃过,干净的。”
小石头还是说,“你吃吧。”
苏小辙又拿了一只空碗来,分成一人一半,笑道,“这样行了吧。”
小石头看了看苏小辙,苏小辙道,“吃吧。”
小石头这才捧过碗。尝了一口,“好吃。”
苏小辙叉腰,得意洋洋的笑。再问玉武,“好吃吗?”
玉武顾着吃,来不及说话,一个劲儿的点头。
苏小辙问,“玉武,你是不是想和小石头玩儿。”
玉武一下呛得直咳嗽。
苏小辙顺了顺背,“慢点儿。”
玉武好不容易咳完了,恼怒道,“谁要跟他玩了!”
苏小辙作恍然状,“哦,原来你不喜欢跟小石头玩儿。”
玉武急得结结巴巴,“谁、谁说我、我不喜欢跟他玩儿!”
苏小辙摸着脸颊,笑嘻嘻的说,“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玉武捧着碗,小声说,“……我娘不让我跟你说话。”
苏小辙愣住了,原因居然在自己身上?
她问,“为什么?”
玉武看了一眼小石头,“我说了,他要生气。”
苏小辙道,“他不生气,你说。”
玉武顿了顿,“我娘说……”
送走了那帮小孩已是傍晚时分。
苏小辙站在门口,有些出神。
小石头满脸担心的看着她。
苏小辙笑了笑,“我没事,你回家去吧。”
小石头摇了摇头。
苏小辙道,“我真的没事,就是累了,你去吧,我也好休息了。”
小石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小辙关上门,在床边坐下,望着桌上那一盏烛火发呆。
若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生气,也不知道该跟谁生气。
孩子们听到的还只是皮毛,实际早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这种情况,苏小辙不是第一回遇上。之前在微博在论坛,为了林越掐架的时候,掐的另一方也是往死里黑苏小辙,什么难听的话都来,什么黑的料都编。但那时候她的身边有朋友,也有苏小舟。
苏小舟是那种把苏小辙数落到死,但是别人敢来说苏小辙一句,她立马儿挽起袖子冷笑两声,把对方打击得人生观社会观价值观发生根本性的动摇。
但是现在,谁都不在她的身边。
林越扎长发,眉飞如鬓,眸沉似水。鼻挺,唇薄。
身穿慕容野麾下羽郎卫的衣裳,玄衣长靴,束墨蓝腰带,左肩披兽吞铠甲。
他的五步之外,站着慕容野,也是一般装束,不过腰间是朱带。
两人齐齐拉弓,瞄准,神情同样专注,眼神同样凌厉。
弓弦绷如满月,两支箭同时射了出去。
慕容野的箭钉在靶心。
林越手搭棚,这箭飞得不错,比上回远了两米半。
慕容野道,“林越,你老实说,你以前到底打没打过仗?”
林越脸不红气不喘,“打过。”
慕容野哭笑不得,心中知道林越说的肯定是谎话。不过还是愿意教导林越,容他慢慢学习,因为林越第一肯学,第二肯吃苦,第三说也奇怪,林越不管是拿刀舞剑,挽弓骑马,都很有架势,但一旦动了真功夫,就显出问题来。
慕容野甚至怀疑林越是不是遇到了坏师傅,尽教花拳绣腿。
林越如果知道慕容野在想什么,一定会拍拍肩,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样是对我剧组武指老师的挑衅。
林越的年纪放在那儿,虽然在同辈艺人里头,他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体力,跨年晚会连唱带跳二十分钟不喘气。但真要搬动起真刀真剑还真是折磨了这一把老骨头。
林越从军医那儿贴了一身的膏药,拖着脚步出来,与一队士兵擦肩而过,正好听见一句,“看来是真闹鬼了。”
“是啊,我昨儿听戌营的人说,真真是有女鬼。”
最开始说话的人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办,今晚上正轮到我。”
林越拍了拍那人的肩。
士兵回头,见是林越,就有些不甚恭敬,“什么事?”
林越道,“你们说的女鬼是在哪儿?”
士兵互看一眼,一个嘀咕道就告诉他呗,另一个道,“咱们巡山的时候看见树上吊着个女鬼。”
林越道,“怎么看出来是女鬼的?”
士兵道,“要是个人,至于大半夜的到树上去吗,而且那女鬼……”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还在念咒。”
林越问,“什么样的咒?”
士兵学了几句。
林越脸上的神情极古怪。
士兵问同伴,“你身上有什么佛珠儿道符没有?给我一串,我今儿晚上还得去巡山……”
林越道,“我代你去。”
两个士兵一愣,“你说啥?”
林越重复,“我去。”
夜幕沉沉,笼罩万壑关。
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这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林越穿好盔甲,佩上刀,踏出帐门。
这女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已有许多士兵听说。
轮到巡山的固然心里发憷,没轮到的也担心自己轮到的那一天。
现在林越主动前去,起先不少人都觉得他是个太子那边过来的降将,长得是绣花枕头稻草心,心里多少都有些看他不起,今晚却改观。
连林越在内,巡山小队共有七人。
接近了闹鬼的地点,林越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脚步都慢下来。
林越道,“你们先走吧,我过去看看。”
有个士兵犹豫道,“这样不好吧,要不……要不我们几个……”
林越道,“还是我去吧,其实我之前学过一些法术,专门驱邪除魔。”
士兵惊讶道,“真的?”
林越郑重道,“这事儿,我怎么会开玩笑。”
士兵道,“那敢情好,我们就先……先走了?”
林越笑一笑,“军营大门见。”
那几个人一溜烟的走了。
林越提着灯笼,往山里走。
榕树白天看起来葱郁繁茂,夜里看起来就平添了几分恐怖,丝丝落落垂下来的气生根,风一吹过,齐刷刷摆动,制造无数阴影。
宿在林间的鸟,潜在石底的小兽,这山林中并不平静,有各式各样的声音。
月光照在石上的亮度与照在苔藓上的亮度不同,树梢摇动,光斑变化。这山林中的夜晚也并不黑暗,有深深浅浅的光与影。
林越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声音,像歌声,又不像歌声。
循声走去,歌渐近,林渐深。
一株巨大的榕树树杈之上,果然坐着一名女子,长发披离,白袍垂垂,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林越叹气,“苏小辙。”
苏小辙一愣,看着树下的林越,揉了揉眼,再看一眼,惊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越道,“你怎么在上头。”
苏小辙道,“睡不着,出来散步。”
林越道,“散到树上去了?”
苏小辙咕哝,“不行吗。”
林越将灯笼搁在树下,攀着树瘤爬了上去。
苏小辙往边上靠了靠,挪出位置让给林越。
林越坐下,才明白苏小辙为什么要坐这儿。
一眼望去,苍穹墨蓝,星子明亮,连绵起伏的山林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恍若是海面,风吹过,便有浪花,沙沙声,犹如潮汐。这么看着,这么听着,就像心中的烦恼都慢慢沉淀下去,都消散在夜空之中。
林越转头看着苏小辙,“刚刚在唱《红日》?”
苏小辙点了点头,很得意,“我唱得不错吧。”
林越道,“我不记得这歌有国语版。”
苏小辙垮下肩,“我唱的是粤语……”
白天时,林越一听士兵所谓的念咒就恍然。
门温就算点趴楼累。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嘛。
能这么唱粤语歌的,会这么唱粤语歌的,除了苏小辙还能有谁?
苏小辙收起腿曲起膝盖,把下巴搁在膝上。
林越问,“你怎么了?”
苏小辙说,“没事。”
林越道,“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有事。”
苏小辙沉默一会儿,说,“咱们大约是回不去了。”
林越道,“嗯。”
苏小辙怒了,抬起头,“你就不能否认一下让我心里好过点儿?”
林越从善如流,“一定能回去,一定一定。”
苏小辙又把下巴放回膝上,看了林越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立马倒抽一大口凉气。
林越脸上有乌青,手上绑着绷带,嘴唇还破了个口子。
“谁欺负你了?!”
林越用绑绷带的手摸了摸嘴唇,“你说这个?我不小心弄伤的。”
苏小辙道,“你当我傻瓜吗。怎么可能不小心成这样?”
林越道,“真的是不小心,我也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演过了武侠片多少总会拿剑,谁知道,那真剑的分量实在太沉。”
苏小辙愣了愣,“你……拿剑?可你不是做慕容野的幕僚吗?”
林越给苏小辙解释,“慕容野不是窦重望,没那么好糊弄。我是能说南蛮话,可我们总不能靠这一点混一辈子。”
苏小辙皱起脸道,“可是……那你多危险。”
林越笑了笑,转头望向远方,“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是你一个人扛着。”
苏小辙的心震了一下,她看着林越的侧面,再看了看林越的伤手。
的确,自己身边没有朋友,没有苏小舟。但是有林越。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又哼起《红日》。
她雄心万丈,她豪情如浪。
她有信心能干掉一切阻碍,和林越一起奔向光明的未来。
直到林越捂住脸,痛苦的说,“苏小辙,我求求你别唱了……”
林越回到军营门口,士兵们见到他是大大松了口气,围住了林越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林越安抚,放心,这鬼已经除了。
临别之前,他跟苏小辙说好。苏小辙打那以后不上树发呆,女鬼也就不再出现,传闻自然平息。
林越没想到的是打那以后军中把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原先看见他爱搭不理的将士们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林越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