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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二天林越去码头上工,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据说上游的一些河道已经冻住。
      其他的挑夫抱怨今年怎么冷得这么快,这会儿要是冻住了河,过年的钱去哪儿找。
      林越走到码头管事跟前,说,能不能给我多安排两趟活儿。
      码头管事看了一眼林越,你能行吗。
      林越说,能。
      一开始苏小辙不知道,后来是不小心有人碰到了林越的肩,林越疼得脸都白了。苏小辙才发现不对劲。
      在苏小辙的强烈要求之下,林越脱掉了上衣。
      苏小辙看见林越的裸背,傻了,而且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林越打了个哆嗦,“我能把衣服穿上了吗?太冷了。”
      苏小辙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她的眼圈儿红了。
      林越的肩头肩胛背脊全是担子压出来乌青淤血,淡紫色的,深青的,触目惊心。
      林越想回头看苏小辙,被苏小辙把脸推回去。
      林越无奈道,“我就是怕你乱想,果然乱想了吧。你放心,这点伤很正常,我之前练舞的时候伤得比这还多。”
      苏小辙小声嘀咕了一句。林越没听清,“你说什么?”
      苏小辙提高了声音,“我说,你的粉丝看见这个,会把我吃了的。”
      林越失笑,“没有这么严重吧,我粉丝没有这么凶残。”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你以为呢。傻白甜。”
      林越道,“你说什么?”
      苏小辙戳着乌青,戳一下,咬牙切齿的说一个字,“傻!白!甜!”
      林越疼得呲牙咧嘴。

      他们一路挣钱,一路节省,竟在过年之前攒了四百来钱。
      苏小辙在想,是凑齐了五百钱去打个银锭子,还是先拿点钱出来给林越买件厚衣裳。这时候,林越身上还是从来安镇逃出来时候的衣裳,之后也只拣最便宜的粗布衣裳买了两身。
      苏小辙在街上转了又转,没找到一件合适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切实际,又要便宜又要暖和,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不死心,跟掌柜的软磨硬泡。好话儿说了一车又一车。
      掌柜的实在没办法,说,你要买这样的衣裳,我这儿没有,不过我指你个地方。
      苏小辙忙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哪儿啊?
      掌柜的指的地方是在滦水镇的三江记典当铺。
      当铺抵押的东西分两种,一种是生当,一种是死当,生当是物主手头紧,暂时抵了来周转的。死当分两种,一种是说明了不会回赎,直接典给了铺子。另一种是原先说好了生当,但期限到了之后,物主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来赎。
      三江记每隔一段时候就会清理一批死当,用比市面略便宜一点的价格来出售。
      苏小辙找到了三江记,迈进门去,伙计点头哈腰的上前,“您先坐,您喝点茶暖和暖和。”
      苏小辙尴尬道,“呃,我是想问,买那个死当的东西是在哪儿?”
      伙计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爱搭不理的指了指后头。
      苏小辙道了声谢,正想迈步。
      伙计皱眉道,“嗐嗐,让你过去了吗,从后门走。”
      苏小辙抱歉的笑一笑,退出屋子,绕到了后门,看见了一处小小的门面,门口摆着两盆铁树。
      但凡是这种典当铺销货的店铺门口都会放着铁树,取一个一毛不拔铁公鸡和万年长青如松柏的意思。
      苏小辙踏进店,掌柜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小辙周围看了看,没找着合适的衣服。
      她回过神来,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真是傻了,来典当的都是极好的衣裳,再怎么压价,自己也买不起。
      苏小辙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却停下步子,墙上挂了一件毛领大氅。黑底,织着暗青花纹,毛领极大极密,漆黑发亮。
      只挂在墙上,便有一股隐隐的气势。
      她看见这件大氅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有林越穿起来的样子。
      那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威风凛凛。
      苏小辙想得出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掌柜的咳嗽一声。
      苏小辙回过神,赶紧收回手,很不好意思的扭头往外走。

      回到大通客栈,苏小辙一掀帘子进去,看见吴叔在里头。
      吴叔道,“诶哟,小辙,今儿这么早回来?”
      苏小辙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吴叔把糕点递出去,“你这孩子,给你的,怎么又还我了。”
      苏小辙小声道,“我不吃。谢谢您。”
      吴叔笑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他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俩也是的,无依无靠,也够辛苦。”
      苏小辙接过糕点,看了看摇头叹气的吴叔,心里生出歉疚,“吴叔,谢谢您。”
      吴叔诧异,笑道,“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句?”
      苏小辙道,“没有您帮忙,咱们早就没地方住了。”
      吴叔摆了摆手,“哪儿啊,我也不过是给你们牵个线,关键哪,还是你哥哥能干。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事,先走了。”
      苏小辙知道吴叔没别的爱好,就是手头略宽松些,就爱去赌坊转悠。
      最近这两天,吴叔的手气特别顺,天天拎着水果糕点往大通铺来。
      这天刚一入夜,天飘着小雪,不少人已经脱鞋上铺。
      有人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看,叨咕看这个雪,别是明天一早那河就冻上了。
      远远的来了一个人影,那人看了看,“诶哟,吴叔回来了。”
      屋子里有人道,“不知道今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吴叔一进门,登时有股肉香弥漫开来。
      有人忍不住问,“吴叔,你带回来的什么?”
      吴叔笑眯眯的,取出一个油纸包,解开绳子。
      众人眼睛登时一亮,“烧鸭子!?”
      吴叔道,“别着急,都先别动,还有好的。”
      他跟变戏法儿似的,又从怀里拿出一小坛子酒。
      有人抽动鼻翼深深吸气,“诶哟,老吴,你这是发了?”
      吴叔笑道,“差不多吧,今儿又赢了一笔,赶紧的,大家一起吃了。”
      众人围到桌前,连在铺上的也披衣下了地,七手八脚的把鸭子先给撕了。
      吴叔招呼苏小辙,“小辙,林越,过来吃啊。”
      林越道了声谢,拿了几块鸭肉装在碗里,转身给苏小辙闻了闻,问,香吗?
      苏小辙深呼吸,香极了。那什么爱马仕的尼罗河香水都没用,最香的就是这个味道啦。
      林越笑道,行啊,以后你跟你男朋友约会,记得就喷这种烤鸭香水。
      苏小辙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好主意。星期一到星期天,分别喷烤鸭,鸡排还有披萨味。
      两人说着话儿,吴叔拿了两杯酒过来,“来,暖暖身子。”
      苏小辙忙道,“谢谢吴叔。”
      林越摆了摆手,歉意道,“我不能喝。”
      吴叔道,“哪儿有男人不会喝酒的,不给你吴叔面子?”
      苏小辙忙道,“吴叔,他真的不能喝,他是酒量不行,三杯倒。”
      林越接过酒杯,“这样吧,我喝一点。”
      吴叔力劝之下,林越还是喝光了一杯。
      苏小辙担心道,“感觉怎么样?”
      林越觉得还行,便道,“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酒精含量低。”
      苏小辙松了口气。
      林越却问,“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行。”
      你在采访里自己说的。话到嘴边苏小辙给咽了回去,随便扯了个理由,“我猜的。”
      林越也没有再问。
      这一晚上,大通铺极其热闹。
      大家有说有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日头照亮了窗户。
      有人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按着一阵一阵抽痛的太阳穴,心道,老吴这买的是什么酒,后劲儿这么大。
      抬头一看,一屋子睡得横七竖八。
      那人推了推身边的人,“醒醒。”
      对方咿唔一声,却没醒来。
      那人忽然觉得不对,摸了摸枕头底下放荷包的地方,脸色一下变了,“都他妈的醒醒!!”

      吴叔不见了,连带着这一屋子人的所有积蓄。
      酒和鸭子肉里都下了蒙汗药。
      有人出去挨个儿赌坊找人,带回来的消息是吴叔欠了一屁股的债,从来就没有赢过。

      苏小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的一个黑黝黝的洞。
      她悄悄掏出一块砖,把荷包藏在里面,再推上砖,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想到依然被偷。
      林越没说话来劝慰苏小辙,拉着苏小辙出门,找了家饭馆坐下,用身上最后的五文钱叫了一碗鸡汤馄饨,推给苏小辙,说了一个字,“吃。”
      苏小辙不抬手。
      林越用勺子舀了一颗馄饨,递到苏小辙面前。
      苏小辙吃了,慢慢的嚼了很久很久。
      林越揉了揉苏小辙的脑袋,轻轻的说,“别怕,有我呢。”

      这件事,客栈也知道了,让这屋子的人多住三天,三天之后伙计再来收钱。这也算是仁至义尽。
      没钱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
      苏小辙缩在最里边儿,蜷成大虾米似的睡着。
      有人轻轻道,“林越,你们什么时候走。”
      林越道,“没想过,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那人道,“西郊的城隍庙,那是个破庙,没人收房钱,咱们几个打算先去那凑合凑合,你们兄弟俩来不来?”
      林越心中惦记的是不能让苏小辙去住那么混杂的地方,便道,“我们再想想办法。”
      那人道,“好吧,那我们走了,你们也来赶紧的。”他叹了口气,“这日子天寒地冻的,不少叫花子也往那处奔,去的晚了就没地方住了。”
      林越听这么一说,更加坚定了不去的念头。
      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河水冻上了。货船来得越来越少,挑夫走的越来越多。
      林越等几个没走的,留在码头边上,不时呵一呵手,跺一跺脚。
      管事从房间里出来,披着厚棉袄,还是冻得发抖,冲挑夫喊道,“来几个人。”
      林越等人上前,“管事,有活儿?”
      管事道,“活儿是有,看你们接不接。”
      林越道,“我接。”
      管事道,“你先听完再说。今儿有一船运桐油的,开不进来,得从冰上去挑,怎么样,有没有人接?”
      这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心里都犯嘀咕。这河面虽是冻上了,却不知道冻得结不结实。
      管事也知道这单活儿的难度,便道,“出双倍筹子。”
      没人吱声。
      管事咬咬牙,“三倍。不能再多了,你们不接,我就直接让船走,大不了去下个码头卸货再挑过来,也就是多费点儿功夫的事。”
      林越道,“我去。”
      边上的人拽了他一把,“别犯傻啊你!这要万一一脚踩了个窟窿掉进去,直接是奔龙王爷。”
      林越道,“小心点就是了。”
      “你当这是走旱路,见坑避坑?这是冰上溜,是深是浅是薄是厚,根本看不清楚!你要有个万一,你弟弟怎么办。”
      林越顿了一顿,但是想到了现在的身无分文,别说是住的地方,就连今晚上的口粮都没有着落。
      他咬了咬牙,“我愿意去。”

      苏小辙醒过来,屋子里没人。
      她脑子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想干什么,就是坐在被子里发呆。
      忽然有人撞开门,焦急喊道,“苏小辙!不好了!你哥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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