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传》公子色

32、无力

　　兰轩几日不得安寐。饶是过年，也并未回家。
　　待一闭眼，她便想起王谦所说之话。
　　“二六护城河破冰，百姓欢呼之余，都尉自河中捞起一具无头尸体，身穿二品学士官服，手中握有狰狞头颅，别无他物，经查，确系大学士沈宴。头……并未寻到。圣上震怒，着命刑部全力督查此事……他人……非经皇命不得擅动，违者……力斩不赦。刑部上下，全力……我同高凌并不能见……此事干系甚大，牵连深广，恐你我几人力不能至……”
　　她重重擂向床头柜，骂道：“该死！”
　　她官小力微，平素交好之人只有沈季王高四人，季延尚不知归日，王谦高凌不计那日失礼仍帮她求人，她同样也四下奔波。
　　人到用时方恨少！
　　如今朝廷之中人人自危，负责此案的杜磊她又不甚熟悉，数次拜访皆托说身体不适。刑部之中还有一个乔睿刚正不徇私情，她纵使想见尸体一眼，也是不能。
　　她回家同娘亲提及此事，希望她能动用一丝关系帮她，哪怕只是见沈宴一面。她知道她很幼稚，但自己的娘总会帮自己的，不是么？
　　柳逸思索良久，说此事牵连广杂，皇命不可违背。
　　她跪下苦苦哀求。
　　“轩儿，此事你休要再提。身死之人皆是我朝要员，你若妄动，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圣上龙颜大怒，娘也无法保你。”
　　“娘，女儿并未求过您，便是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能答应女儿么？若是爹爹泉下有知，也会求娘帮女儿的！”
　　柳逸瞬间沉了脸色，甩袖喝到：“住口！你爹爹活的好好的，你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今日之事，我不会答应你，更不会帮你，我还会通知刑部，决计不会让你进去。此事你休得再管，好好回你的宅子里静思去吧。”
　　兰轩胡乱用衣袖抹掉眼泪，径直离去。
　　难道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如何能等？
　　她纵使相信刑部司狱司的办案能力，也绝绝毫无心情毫无作为坐着空等。
　　决不能空等！
　　她起身披衣点亮烛灯，按捺下自己的焦虑心情，扯过一张纸，梳理起来。
　　外面燃起各式烟花炮竹，绚烂异常。她握笔之手不住震颤，无可控制。
　　如今已死五人。工部、刑部、礼部三部尚书，大理寺卿，……沈宴，均断……头颅而死。除最后死的礼部尚书寻不到头，其他四人均是由后死之人手抓狰狞头颅。
　　作案手法，该是一人或是同一团伙。
　　凶手有意在京都皇城大张旗鼓置办此事，令所有人知晓，便是为了扩大影响，否则毁尸灭迹悄无声息不是更好？
　　全是正二品。
　　对待面目如此残忍，应是仇杀。
　　沈宴外调前几天神色不正常，恐有事情发生，难道她早已预知此事？
　　沈宴那么好……何来仇家？
　　如是情杀，又何至于杀这么多人？
　　毫无缘由怕是几率甚小。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她愤愤甩笔，将桌上白纸团成一团胡乱丢弃，头重重磕在桌上。
　　“Shit！沈宴！你看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连杀你的凶手都找不到……”
　　“沈宴……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废物……”
　　“沈宴……”
　　穆千星在她擂向床头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敢动。如今见她拼命撞桌子，才光脚下床跑到她身边，拿手挡住她的额角。
　　“啊！——”好疼！
　　“阿轩，你冷静些！”虽然那一下直戳他心里，他还是没有收回手，费力撑起兰轩额角，见她满脸泪痕，下决心说道，“阿轩，那天——”
　　她脸上悲痛溢出，满脸眼泪撑开疲累的双眼，眼前雾蒙蒙一片，背后烟花绚烂，争先恐后绽放。面前的穆千星两眼灼灼，目光坚定。单薄的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给了她一整片浩瀚的星辰宇宙。
　　“穆千星。”兰轩突然的开口打断穆千星接下来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将穆千星的手拿下来仔细搓揉。
　　“阿轩。”
　　“上床。”她低头看到了他的光脚，打横将他抱起。
　　如此的不容拒绝。
　　“阿轩，你听我说——”
　　她轻轻堵上了他的嘴。“穆千星，我感谢你。感谢你的陪伴，感谢你容忍我的无礼无知。沈宴的死给予我很大打击。我发誓毕生一定找出凶手，但这与你无关。听我说，与你无关。我知晓我的能力，所以我不希望如此残忍对你。如果我是神探，那你的口供于我有益；但我若是神探，有无你的口供，我都能破案。”她扯起嘴角，捏捏他的脸，复又说道，“穆千星，谢谢你。如有一天你用得到柳兰轩，柳兰轩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此时烟花夺目，她眼中深情，眉间坚定，面上悲喜，也像印章一般，深深印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