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天下》强者天下

56、地震

　　刺耳的疏散警报声在R大校园里回响。

　　听到警报声的一刹那，所有R大人迅速停止手中的工作，起身，出门，按照早就指定的逃生路线小跑，最后在操场上整齐有序地站定。

　　最后到达的是自觉在各个楼梯口维持秩序的人员。所有R大学生在入学的第一个月就接受了关于如何维持秩序的专业培训。警报响起时，第一个到达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的学生自动成为维序者，负责维持所有人的逃生秩序。没有人惊慌，没有人抱怨，学生们早已习惯于将所有人作为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季希文站在操场的角落，默不作声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的学生，又抬眼看了主席台上那个耐心等候的身影，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

　　抬手看表。

　　全校集合完毕，用时56秒。

　　季希文一时觉得恍惚。

　　仿佛时光倒流。

　　七年前，这一幕就发生过。

　　只不过，那一天，校长姗姗来迟。

　　七年前，帝都发生了史上最大的地震。

　　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万幸从张胧月接手R大开始，就每三个月进行一次疏散演习。

　　学生们虽然震惊但没有丝毫慌乱，用最短的时间疏散到操场上。

　　季希文当时刚从公司开完会，驾车行驶到R大门外。

　　大地开始摇晃的一瞬间，他慌了。

　　他绝对相信张胧月有能力保护她自己，但是就怕这个白痴要保护的人太多了！

　　他一路躲着歪倒的树木，飞奔到操场上。

　　果然，主席台上空空荡荡。

　　他只觉得天真的要塌了。

　　她……在哪儿？

　　季希文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地叫起来，引得周围的学生都惊魂未定地看他。

　　季希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他只痴痴地看着周围的情景——

　　R大周边的高楼大厦一个个摇摇欲坠，有得甚至倾斜了50度。

　　然而R大校内的地面在晃，树木在摇，建筑物却岿然不动。

　　这是你的魔术吗？这是你的魔术吗？

　　多么……神奇。

　　我还能看到你的魔术，这说明你还活着。

　　主震波过去了，强烈的余震一次次袭来，然而季希文的心中再没有半分恐惧。

　　他在旁人的尖叫与阻止中，强行闯入一座座教学楼、宿舍楼，

　　寻找张胧月。

　　当看到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时，季希文只觉得一切尘埃落定。

　　女人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一尊石像般站在那里。

　　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目光里却空无一物。

　　“张胧月……”季希文犹豫了。

　　周围太静了，和外面的翻山倒海相反，楼里连风声都没有。

　　“再靠近就杀了你。”

　　季希文算是领略到真正意义上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了。和张胧月此时的语气相比，小言平时说话简直是配乐诗朗诵呵。

　　他苦涩地笑笑：“好，我不靠近。只是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没有人是值得相信的，无论是你，还是言亡。”

　　季希文笑得越发苦涩，他张嘴说道：“好好好，我知道对你来说‘信任’这个概念根本不存在。可是我的姑奶奶，你知道吗，□□的地上建筑都塌了一半，元首现在还躲在防空洞里没出来。可是R大连厕所都没有塌一间，你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脸吗……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

　　“他们早就起疑心了。但是他们无可奈何。”

　　季希文惊愕了：“你是说，他们即使知道重力场的存在也无法使用？”

　　张胧月继续看着校外的建筑物一幢幢倒塌的情景，左手指尖在窗台上敲着小夜曲的节奏：“没错，至少在取得概念性突破之前，他们无法使用。因为现阶段要将重力场的控制源设为人体，必须要求实验体不是机器，却像机器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很可惜，他们找不到这样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呢……毕竟，无论是杂念、恶念还是欲|望，是个人都会有感情吧……”

　　季希文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最后一波余震结束了。

　　窗外已是满天星光。

　　季希文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澄澈的星光。

　　因为再没有星空下的万家灯火。

　　只剩下……星光了。

　　张胧月用双手捂住头，缓缓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季希文赶忙问，却不敢上前一步。

　　张胧月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很平静：“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季希文再三确定她没事后，才把目光转向窗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你还真是，一个都不多救呵……”

　　“我为什么要多救？我保护我的学生，并不是因为希望他们活着，仅仅是因为我自己的美学罢了。如果我不是他们的校长，死一个学生，和死一千个学生，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金钱只是个数字，人命也只是个数字罢了……”

　　季希文转移话题：“不过，既然他们还是你的学生，你还是出面去看看吧……不然明天的报纸上，不知会讲得有多难听……”

　　地震发生后6个小时，R大校长张胧月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且只是面无表情地转了一圈，一句话都没说就消失了。

　　果然季希文的担忧成真了。

　　帝都一片废墟，只有R大的建筑傲然挺立，仿佛大洪水中的诺亚方舟。

　　无数人的尊严被挑战了，无数人的自信被打击了。

　　你永远无法想象到人性有多险恶。

　　只因人性的险恶没有极限。

　　舆论无视了R大没有建筑倒塌的事实，无视了R大没有学生伤亡的事实，独独看到了R大校长‘玩忽职守、漠视学生’的事实。上面对张胧月的做法恼羞成怒，默许了事态的发展。

　　砰！！！

　　季希文一拳砸在桌子上，地上都是被撕得粉碎的报纸期刊。

　　“混账！混账！他们竟敢这样说你！”

　　从国外连夜赶回的言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浏览着网页信息。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嘴里吐出的话却是：“你怎么决定？只要你同意，我就让这些人‘永远地闭嘴’。”末了又加一句：“让他们即使到了地狱里，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仰面躺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的女人却显得漫不经心，张胧月捧着一杯白开水，陶醉地嗅着袅袅上升的蒸汽，懒洋洋地说：“狗骂你，你也要骂回去么？何况这些人的实力，还比不上一只狗……如果我把这些人的话当真，我才是蠢到家，活该去死了……”

　　然而不久情势陡转。

　　原因很简单。

　　R大的学生怒了。

　　丫的敢骂我们校长！

　　来撕！

　　轰轰烈烈的骂战铺天盖地地拉开了帷幕。

　　用季希文得意洋洋的话来说，就是——

　　辩论课没白上！

　　R大的学生，当然不仅仅是没毕业的在校生。

　　有一个央|视名嘴企图踩着张胧月的名声上位，结果第二天就被爆出在外面包养小三的绯闻，他的电脑被黑，里面的内容全部传播到网上，竟有和国外|势力|勾结的记录，第三天他就被停职调查反省，好像反省着反省着就反省到监狱里去了。

　　一个教育部官员痛斥张胧月“地震后姗姗来迟，对学生极端不负责任”，言论发表的当天他就被顶头上司破口大骂一顿，就要到手的转正也泡汤了。祸不单行，第二天他家中就被搜出上百万的赃款，更有十几人实名控诉他早年的买官卖官行为，整份指证书的精确程度令人发指，连他儿子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借他老爹的名义吃饭不付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

　　简直是一片混乱。

　　张胧月看着从前学生的种种护短行为，差点没把肚子笑破。

　　当校长的感觉，真是不错呵。

　　转眼间七年就过去了。

　　季希文的思绪回到现实。

　　他看着台上的女人用清冽的声音冲底下一众人说着什么，台下的学生纷纷用热切目光看着她。

　　仿佛在听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白费的付出……”季希文这样想着，“虽然你一再强调自己不爱他们，但是你对他们的付出已经比任何人都多了。所以，他们才会给你远远超出常人理解与想象的回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