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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火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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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再有眼力劲儿,谁也不可能一眼看穿才结识几十小时之人的内心,何况林衣并不算多有识人之明,她的敏锐更多源于她本就对周遭的警惕,甚至是多疑。
      偏偏曲芦这种人是林衣极不擅长应付的一类。虽说大部分言行看来都属于直肠子自来熟,但林衣并不认为她就真的那么直接——怎么说也混了几年社会的人,就算平时言行举止再表现得大大咧咧,林衣也不会忘记天台初见时,那双眼中明明透着一丝世故与机灵。
      所以,至少这个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吧……加之发现那道视线时不时总隐隐似带了点什么,会令人觉得不对劲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纵使有这样的感觉,林衣仍旧是面色如常一句多余话都没有,她自知疑心过重,无论怀疑得对不对,都不该轻易表现出来。
      何必去质疑,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只需多加留意且行且看即可。

      一念至此,所以林衣只瞪了曲芦一眼,就适可而止地收回了目光,并无大碍的叶宜浅也顺势站起了身。随后三人不约而同将注意力转向了卷帘门后的情况,而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刚刚突袭她们的那东西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只可怕的大型犬,就算此刻已一动不动倒在地上,依旧双目瞪圆余威犹存,配合其僵在脸上的狰狞表情,实在叫人心有余悸。
      唯一可以安心的是,那颈部凌乱的毛发之中赫然有一个深洞,此刻正汩汩淌血,就是这一击干净利落地终止了该生物的所有活动。

      “真……真的死了?”大约是致命伤太小反而有些忐忑,曲芦远远伸出手中钢筋捅了那狗尸两下,见完全不动弹了才大着胆子靠近细看:“这狗什么品种啊,一声不吭扑出来这么阴险……看着像某种獒犬,不过这体型真大,不会是传说中的藏獒吧?”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遇上藏獒,市面上好点的獒种都价值不菲,这家农家户看经济状况也不像是养得起的。”
      一旁的叶宜浅显然比曲芦观察得更用心更仔细:“而且这狗双眼赤红涎水发浑,虽然体型壮硕,但好像有点不怎么正常啊,再说这体型……”说着她不由沉吟了一下:“从之前倒在门前的那具尸体看,屋主死了至少半月左右了,狗怎么还能这么强壮?完全没半点因饥渴而衰弱的迹象……”
      听她这么一分析,曲芦脸上的血色唰地又下去了几分,“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也不知道她想象了些什么,硬是自己把自己吓到说话都磕巴了:“这狗莫非……莫非……”
      “有什么好莫非的,这狗要么肚子里有人肉,要么就是有了奇怪的感染症状。反正无论哪种现在都没威胁了,就别研究了,眼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
      或是觉得这样对话太浪费时间,一旁林衣迅速给出了一句总结,然后率先抬脚跨过狗尸,再次进入了屋内。
      比起之前的兵荒马乱,如今几个人总算可以好好打量屋里头一番了。

      卷帘门后,先前被猜测为车库的房间并不算大,杂物也不多,扫兴的是,一眼就能知道里面并没有期盼中的大型车辆。但林衣眼中并未流露出失望,她几步迈到墙角边,一把扯掉了先前就已留意到的一大块隆起的遮雨布。
      遮雨布下掩盖着的,果然才这家人的日常交通工具——两辆市面上常见的中型电动摩托车。
      说起来,在没有大型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这种足够安静快捷的小车倒也是一个可以将就的选择。叶宜浅随即过来尝试用那把车钥匙开锁,果然成功启动了其中一部,但看看显示屏后,她便摇头道:“不行,这辆电量没多少了,启动了也开不了多远。”
      这确实是个麻烦,好在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鉴于两部电动车基本就是同一品牌的相同型号,所以将另一部无法启动的车身上的电瓶拆下来替换上并不麻烦,几人一起动手很快完成,再启动一瞧,换上的电瓶倒还算电量比较充足,至少跑个几十公里应该不是问题。

      那么,目前剩下唯一的问题是,让三个背着包的人挤同一部两轮电动车,哪怕都是身形纤细的女性,似乎也有些太勉强了……就算真可以硬挤,电动车的操控性也会大大下降,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急状况却无法作出灵活有效的躲避,无疑是自寻死路。

      率先提出解决方法的是叶宜浅。“等等,那边角落好像还有什么,我去看看……”她张望道,果然很快从杂物堆后头又推了出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大约是这家的小年轻买的,虽然旧了点,还是一辆很不错的变速自行车。在蹲身检查了几个关键部位后,叶宜浅点头肯定道:“没问题可以用。那这样吧,你们俩合骑电动车,我……”
      她话没说完,因为林衣过来淡定地一把夺过了自行车把手,然后冲叶宜浅撅了撅嘴:“骨头都不一定彻底痊愈的人蹬什么车?这辆自行车归我,电动车你负责开。”
      一旁曲芦也赶紧举手:“身为主力的人平时还是节约体力好,自行车就交给我这种蹭经验的小号来吧,这点脚力我还是有自信的!不过……”她一边表态,同时却又有点困惑:“不过现在就要离开吗?都下午了,再走也走不了几个小时,这儿除了一条狗外看起来还算安全,咱们为啥不留这里过了夜再说?”
      “不行,我们不但得走,还得快点走。之前杀狗时我不得已开了一枪,声音太响,如果附近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很可能就正往这边来。”
      林衣摇摇头,坚决道:“而且既然是蹭经验的小号,那么在骑车时如何躲避危险一类的操作,你最好先看别人怎么做……所以我先来,到了安全点的路段咱们再交换,轮流骑行既能节约体力也能保持速度,就这么决定了。”

      在林衣的坚持和催促下,这事儿果然再没什么争议,虽说期间叶宜浅动了动唇似乎还想申辩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无奈一笑的让步。三个人于是就此拍板不再耽搁,便由叶宜浅骑着电瓶车载着曲芦,而林衣跨上自行车紧随其后,保持着紧凑的队形驶出了这户人家。
      林衣猜得很准,才出门拐上田间的水泥小道上,就远远瞧见有好几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正朝这边咆哮而来,显然是被之前枪声吸引的。
      不过在有了新交通工具的当下,这点小威胁自然不算什么,很快就被两辆车一溜烟甩在了身后。

      再上路,感觉就轻松不少。即使为了迁就后面的自行车,电动车只能保持较低的巡航速度,但再怎么也比走路来得快捷省力。更重要是,一旦发现前方有零星游荡的感染者,也再不用费劲巴拉地绕开一大圈回避,反正马路宽阔,只需电动车先行,在一定安全距离内飞快掠过去,再趁着感染者被电动车吸引徒劳无功地追击而去时,后面自行车也就能提速安全通过了。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实际这么操作时主要还得倚赖驾驶者的临机决断,尤其是速度有限的自行车,任何一次预判失误都无异于是送羊入虎口。而想要预判正确,就必须熟悉疯子群的习性,速度和攻击范畴,所以之前林衣才坚持自己来,让没经验的曲芦先去坐电动车后座,省得惹出麻烦。
      好在往山区去的公路是越走越荒僻,与感染者不期而遇的情况也越来越少见,于是无须集中精神处理麻烦的林衣,便不知不觉的将视线更多地投向了在自己前方骑行的两个人身上。
      因为角度的关系,负责驾驶的叶宜浅被遮挡住了大半瞧不真切,再说她表现稳妥也没什么可瞧的,林衣视线停留更多的,是后座上的那个背影。
      再上路后曲芦的表现其实不错,每次遇到感染者时,她总会回头紧盯后面自行车的动态,也不知道是在关心在学习还是在向不能分神的叶宜浅提供即时消息,总之是没闲着,多少也是发挥了作用的。
      如今终于渐渐闲下来不用再那么紧张,曲芦也就不再频繁后望,而是懒洋洋地坐在后座上搂着叶宜浅的腰,就仿佛一只抱定树干休息的树懒,甚至连头也毫不忌讳地靠到了叶宜浅后背上。
      多瞧上几眼这仿佛没骨头般的坐姿,慢慢地,林衣似若有所悟,心中就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
      难不成……之前种种莫名的观察视线,都是源于曲芦对某老同学的……呃,余情未了?

      这念头冷不丁冒出来,林衣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觉得荒谬,身陷朝不保夕的乱世,为了最基本的生存都已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了,谁还有闲情逸致去琢磨这个吃飞醋?不过转念一想,未必所有的人都是如她这般感受,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何况很多女性原本就是感情生物,危机意识又未必那么强烈……

      有了念头,再这么一路观察一路揣摩,竟是越看越有可能。林衣心里不断泛着嘀咕,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不是别的状况固然很好,但说到感情特别是爱情这种充满独占欲的东西,对团队的影响也未必不大,偏偏又没有什么逻辑性好讲,旁人很难掌握。
      何况眼前面对的,还是那种对同性的爱意,林衣别说去拿捏判断,连见也没见过多少。
      当然,要说没见过,也不尽正确。乱世求存中,往往是善恶模糊了,欲望却变得直接,很多人在绝望中选择用最原始的方法忘却恐怖压榨快乐,强者对弱者的侵略和占有更是常事,这其中有异性,自然也有同性。
      但那与感情无关,至少林衣觉得与感情无关,那些行为和心态都很直接很好掌握,不过是兽性本能的发泄,哪儿有半点情感可言?

      所以,在觉得缺少经验拿捏不准的前提下,反复斟酌的林衣最终还是决定谨慎对待。所幸才重逢不久,就算死灰复燃,燃起的也只可能是小火苗,何况看起来这还是单方面的——很明显叶宜浅是没什么特别心思的,那么就好处理得多,目前只要不让事态发展,在保持团结的同时想办法扑灭那点奇怪的小火苗就最好了。

      抱定这一想法的林衣很快开始了实际行动。在无危险的路段,她果断叫曲芦和自己交换骑自行车,免得她赖在后座上与叶宜浅近距离接触太久。而在当天夜宿于公路上一辆废弃厢式货车的后车厢时,她也让曲芦与自己一起捡路边的枯枝残叶,而安排叶宜浅去货车车顶上当守卫,美其名曰居高临下视野好。
      总而言之一个宗旨,就是尽量自然而然的设置障碍,拉开距离,以避免两人独处时一不留神给复燃的小火苗提供了助燃剂。

      很快,林衣就觉得这真是一个及时的安排。即使拉开距离甚至看不到对方,曲芦仍是三句话不离叶宜浅,尤其是在与自己闲聊的时候——譬如这天捡了枯枝回来,两人关好货车车厢门就开始升火做饭,主要是将中午从农家带出来的一些土豆和井水加热烤熟,也算吃上一顿热乎的——这时候另一个当事人明明还在外头车顶上放着哨,但某人话里的主题还是她。

      “对了,姐姐我跟你说些你学姐以前的事吧。”当时曲芦兴致勃勃凑过来,也不管林衣接不接话,仿佛只是需要一名听众:“你一定不知道,她那性格多半是不会主动提的,其实中学时她成绩可好啦!大家私下都说是能考上清北的料!不过性格就比现在还闷,公认的孤僻。后来我有一次被个不要脸的街皮混子纠缠时遇到她,嘿,她竟然不声不响站出来帮了我一把!那时候我才知道人家不是孤僻,是独行侠!然后我跟你说……”

      有些人的嘴巴,说好听点是健谈,说难听点是没个把门儿的,一开始就眉飞色舞没完没了。不过话说回来,撇开对曲芦本身的提防和顾虑,林衣倒还是挺愿意听听以前自己所不知道的叶宜浅,所以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私心,她都没有打断曲芦,而是一边做事一边专注听着,只是在回话时留了一点心眼。

      是的,回话,因为曲芦滔滔不绝之余,总会抽空找共鸣似的试探性问些话,譬如:“所以啦,她人其实挺好的对吧?挺难得的对吧?你觉得呢,对她有什么感觉?”
      而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都会被林衣以和稀泥的态度含含糊糊带过,绝不轻易附和,免得无意间鼓励了那感情滋生。
      这样回答是最折中的选择,林衣并不想太明显的唱反调,免得火苗没扑灭反而引火烧身被人排斥。曲芦再怎么口若悬河,没人与她一唱一和似乎也就逐渐无趣起来,最后独角戏唱不下去,只能长叹一声:“林妹妹你和她还真是一路人啊!”说罢哼唧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小调就走开了。
      尽管那一声林妹妹和荒腔走板的小调让林衣倏地恶寒了一下,却暗暗觉得,这种处理方法没准还真能起一定效果才对。
      虽然说……这件事上她其实也不是很有自信,甚至隐隐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哪怕有些隐隐的担心,但既然行动了且觉得有效果,便没有中途罢休的道理,所以之后几天的路途中林衣仍然一直扮演着阻碍者的角色。这其实也并没什么难度,三人行动原本就必须各司其职,叶宜浅个人能力又很强,很多事情都能够独当一面,拜托她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另一方面,见林衣遇事不再逞强,而是开始主动拜托给了自己,虽然叶宜浅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从每次接受任务的神态看,显然还是挺愉快的。
      至于曲芦,林衣原以为至少她会争取几次和叶宜浅一起行动的机会,出乎意料得是结果却从没有。曲芦似乎对自己在这三人小队中的定位很明确,冒险时不敢冲在前面,平时做琐碎事就从不含糊,几天的熟悉后越发有了经验,一旦停下驻扎休息,她就跟着林衣转,两个人一般都是捡捡燃料弄点吃的喝的什么,安全巡逻的事从不操心。

      所以……林衣暗忖,至少那小火苗应该是被成功控制住了吧,这也是正常的,身处杀机四伏之地,谁又有多少余力操心去恋啊爱啊什么,对吧?

      而说到杀机四伏之地,事实上这几天倒没出什么大事,路途中只有过几次有惊无险的小风波,在林衣看来算顺利的。当电动摩托车耗尽能源后,几个人又及时弄了两辆自行车,然后索性就这样一人一辆往山上骑行。
      通往瓦架山矿厂的上山线路是压得很紧实的泥土道,当然没水泥路面舒服,好在道路依旧够宽,坡度也够缓和,所以骑行还是比走路更安全省力,就是速度方面必然没有之前快,叶宜浅说按这个速率,大概明天下午才能到目的地。
      听着目标似乎已经不远了,但跋涉之难,其一就难在持续消耗。几天高强度又神经紧绷的骑行下来,就算是林衣和叶宜浅不免积累了许多疲惫,于是这天她们休息驻扎得也相对早了许多,就打算养好精神明日一鼓作气。

      虽是想要休息,但吃喝还是必须的。这天驻扎的地方是距离道路不远的林子里的一间废弃土屋,里面看着比林衣曾经待过的橘园小土屋好不了多少,但有锅有灶还有不少垃圾,显然曾经有人住过,也不知是不是哪个山里农民的祖宅,反正现在荒废已经很久,而且没什么破坏和血迹,门窗完好,安全度应该还是有的。

      令曲芦振奋的是灶头旁的垃圾里居然翻出了一大把农家自制的挂面,干燥的面条被一层层牛皮纸密密实实裹着,虽然没保质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反正看着没坏。而屋外头也有农地的痕迹,哪怕荒废已久早和周边杂草混成一堆,但仍有半野生的农作物,捡枯枝当燃料时曲芦随手翻巴翻巴,就发现有一些野葱和野蒜。
      有锅有灶还发现了这些东西,曲芦便嚷嚷着今晚要给大家下一碗热腾腾的蒜蓉香葱面!以前十分普通甚至简陋的吃食,如今想来却令人垂涎,尤其对于这几天一直赶路没吃过几顿热食的人而言就更是如此。
      因此,叶宜浅和林衣自然没有反对,一来这天休息早,时间上还挺宽裕。二来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矿厂了,那边情况如何也不清楚,吃一顿饱的定定心,也算是承前启后的慰藉。

      于是三人按惯例分头忙起来,林衣主要还是负责烧火的相关事宜,而曲芦则去外头挖了野葱和野蒜,再负责清洁整理,至于叶宜浅么,跑得比较远的差事一直归她,所以她负责打水。
      煮面自然是需要大量清水的,何况锅碗也需要事先清洗。好在来的途中她们就已发现了一处小溪可做水源地,距离土屋并不算太远——这其实也是三人选择早早在这里过夜的主要原因之一,有水源有庇护所,便是驻扎的最理想所在,过了这个村很可能就没有这个店了。
      叶宜浅很快打了一趟水回来,即使缺乏足够大的容器,一次性带回来的水其实也差不多够煮面用了,但或者是有别的打算,她对此显然并不满足,将清水倒在锅中后又主动跑了第二趟。

      然而这一次,直到葱切好,蒜打泥,火升起,水烧开,直到外头天色一点点黑下去,也没能见到叶宜浅折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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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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