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散》枫树蛙

7、失去

　　事实从来都是残酷的，当九狸一脸疲倦的站在我的眼前，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会是我预期的那样。
　　“已经晚了。”她的话语让我如同坠入谷底。
　　“伯邑考死了吗？”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生气，伯邑考就不会死，西伯侯也不会痛失爱子，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凝香……”九狸温柔的抱住我，轻柔的擦拭着我的泪水，只是她眼底的落寞我却没有看到。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睡过去的，在清晨睁开眼的时候，身侧已经失去了温度，如果不是有一抹熟悉的气息飘忽在空气中，我会认为只是做了场噩梦。
　　到了午时，共内外都在议论纷纷，连被禁锢在宫里的我也听到了传闻，伯邑考被姐姐做成了十二颗肉丸，并逼迫西伯侯吃下了……
　　我的心脏再如何强大，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干呕，忍不住哭泣。
　　可是九狸再也没有呆在我的身边，再也没有抚摸我的发丝，再也没有温柔的安慰我。
　　婢女站在一旁，一脸忧虑，“娘娘，你都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无言以对，看到食物，我恶心的感觉喷涌而来，我甚至不敢闻食物散发的香味，那会让我更加难受。
　　听到了伯邑考的死讯，我很难受；没有九狸在我身边，我更难受。
　　直到第三天，姐姐款款而至，解了对我的禁锢。
　　“妹妹，伯邑考那个人死了，你应该开心才是，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般憔悴。”姐姐眼底含笑，那是一种讥讽到极点的笑意。
　　“他脚踏两只船，欺骗我们姐妹的感情，你为他伤心做什么？”她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咆哮着。
　　“这种人，他就该死！”
　　我嚎啕大哭，“姐姐，他不该死，他不该……”
　　“妹妹，你难道还在念叨着他，你难道还想陪他一起去吗？”姐姐眼眸里的寒意让我心惊，可是对于她的不知情我却更加愧疚。
　　“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我才是罪人，我才是罪人！”我瘫软在地，拽着姐姐的衣袍，“姐姐，你杀了我吧，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伯邑考……”
　　姐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眸愈发的冰冷。
　　“那天约我的人不是伯邑考，他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是我让你误解他了……”我满脸都是泪水，我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你……你在说什么……”姐姐的身子也跟着我一起颤抖，她泛红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如同伯邑考第一次离开她时的模样。
　　“伯邑考没有欺骗姐姐，是我……是我……”我哽咽着，疯了一般的拽着姐姐。
　　姐姐就像是失了魂魄，踉踉跄跄的甩开了我，往门外走去。
　　“姐姐，姐姐……”我哭着，可是却没有力气追她出去。
　　茫然一片的黑暗让我迷失了自己的意志。
　　伯邑考，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
　　就让我这样死去吧，这样就能赎罪了。
　　事情总是不能如我所愿，等我醒来，一种药味和着那抹熟悉的气息，让我失神。
　　九狸，来过了……
　　犹记得她在我耳边低喃的一句，“你已经死过一次，便是赎过罪了。”
　　所以，我没有罪孽了吗？
　　从此，我再也没有踏出过我的宫殿，也没有人再踏进我的宫殿，即使是我思念得快要疯掉的九狸。
　　姐姐变得愈发的暴戾，而大王已经每日沉浸在酒池肉林之间。
　　直到一日，姐姐让人邀请我去她的宫殿。
　　我很忐忑，她虽然是我的姐姐，但也是由于我的错才让她失去了伯邑考，不知道此番让我前去，会怎么看待我。
　　我走到她寝殿的门外，踌躇不前，她的婢女并不拦我，我推开门，一步一步朝内走去。
　　姐姐伏在案上，睡姿万分惑人。
　　可是一想到我的所作所为，我就难过的垂下了头。
　　那深红色的裙袍之下，怎么会有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
　　我不禁为自己所想到的事情感到害怕！不由得身子一趔趄，竟撞倒了花瓶，清脆的一声，姐姐也被吵醒了。
　　我惊慌失措，只见姐姐迅速的收敛了尾巴，才懒散的瞅了我一眼，“你怎么来了？”她的眼眸里有着我看不清晰的情绪。
　　“我……”不是姐姐让我来的吗？
　　“瞧你不小心的……”姐姐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并没有责怪我。
　　“对不起姐姐，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打搅姐姐休息了。”
　　“嗯。”她淡然的回了一个字，就听不到动静了。
　　我慌张的回到自己的宫里，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恐惧。
　　九狸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了，难道跟姐姐有关？越想越担忧，恨不得与姐姐质问一番，可是我终究缺乏那个勇气。
　　不过几日，姐姐对杨贵妃施以趸盆之刑，听闻有万千毒蛇毒虫从杨贵妃的身体上爬过，最终尸骨无存。
　　姐姐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蛮不讲理，凶残恶毒了？我此时只觉得害怕。
　　夜半，一道身影进了我的房间，我大喜，可是等到她走近来，才发现，是王后。
　　“妹妹……”王后失了原有的端庄矜持，一脸的忧虑和慌乱。
　　我给她施了礼，“王后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唉，妹妹，如果我再不来，怕是我们两人再也见不着了。”
　　“……”我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话。
　　王后叹了声，“想来妹妹也知道了，如今妲己妹妹不再跟从前一样，大王不理政事，朝中大臣稍有不顺妲己妹妹的意，便遭来极刑，可今日，与你我同位姐妹的杨贵妃也……”她害怕的说不出来。
　　我目光躲闪，一方面，我知道姐姐有错，可另一方面，她是我的姐姐，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我该如何是好？
　　“凝香，你劝过你姐姐了吗？”
　　“我……”我敛了眉，垂了头，怕是，我已经在姐姐面前失去了话语权，她陌生得让我心寒，我懦弱得让她生厌。
　　“凝香，你不希望你的姐姐变成这样对不对？”王后拉过我的手，说的有些急切。
　　我闭上了眼，我对这件事所做的决定，等于我选择了王后或者是姐姐。
　　突然，我想到了九狸。
　　如果是她，会怎么做呢？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可爱的人……
　　她不见了，或许跟姐姐有关系。
　　我深吸了一口气，“王后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是的，我不愿意见到姐姐再继续这样下去，想必九狸也不想看到的。我与王后说了姐姐出生之时西伯侯所占之卦和几日前的所见所闻。
　　“如此看来，妲己妹妹怕是被妖精附了身。”王后若有所思。
　　“姐姐不会是这种人。”我笃定。
　　“如此，我们只能求助于比干……”
　　我与王后谈了许久，等到快要天亮时王后才匆匆离去。
　　我坐在床榻之上，已然没有了睡意，听王后所说，比干大人在幼年时得到奇遇，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是驱邪除魔的最好人选。
　　但是，如果他真的能帮助姐姐，是不是也会发现九狸，那他是不是也会对九狸不利？
　　我胡思乱想，突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九狸！”我抬眸，看到一袭白色的身影，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她隐隐淡淡的身影像是一触就会破碎。
　　“九狸，你怎么了？”我强装坚强的跑到她的身边。
　　“凝香，你只要记得我就好，永远都不要去想我在哪里……”
　　她的声音越发的轻，越发的淡，似乎不经意之间就要消失……
　　“九狸，你别离开我，我们一起去那个美丽的地方好不好？”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我恐惧的是她会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想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可是那纤细如白葱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感受不到她温暖的掌心，她微微一笑，“傻凝香，你说过不后悔的……”
　　她的身体渐渐消散在空中，我呆怔在原地。
　　如果我知道结果就是她会永远离开我，那我还能坚持说不后悔吗？
　　不，我后悔了，九狸，你回来啊！
　　我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我的罪孽还是太重，我还是没有赎清罪过，报应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我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人。
　　九狸，就让我洗清所有的罪孽再去寻你。
　　我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我怕我失去勇气就会一睡不起，我怕我会继续懦弱。
　　九狸的事必然和姐姐有关，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
　　所以，不论是为了大商，为了姐姐，亦或是为了九狸，我都要振作。

　　是不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更文哈哈哈